,惹的容岩妈妈忍不住抱过来狠狠亲了两口。
容磊摸摸儿子的头,颇感欣慰。容老爷子这时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容磊悄悄起身跟着他去书房。
一进书房,容老爷子就皱起了眉,拐杖一顿,低喝:“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容磊斟酌了一下,很客观的把他这两天了解到的情况对爷爷说了一遍。
老爷子听了直摇头,半晌都没说出话来。最后他重重叹气,“这叫什么事情!”
“我会处理的,您别担心。”
“怎么处理都是亡羊补牢,孩子都这么大了!传出去像什么话!顾明珠这女孩子就是这点不好,心眼太多!”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睛的。他这一生出身富贵,打过胜仗,做过高官,当过巨富,最是明白世情。容家从他当家起,除了薇姨身份特殊外,从来未曾用过一个佣人。两个儿子一个继承家业从商,一个从政,都是凭着真才实学。媳妇们虽说都是出身名门,但进了容家之后循规蹈矩,亲事柴米。这样严谨踏实的家风熏陶之下,两个孙子才会如此出类拔萃。他以为他开了容家大家之风的先气,往后必是子孙繁荣,人才辈出。哪里知道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么荒唐的事情!
其实要说七年前,容老爷子也是有所察觉的。当时顾明珠忽然消失了七个月,回来之后整个人状态不是很好。为人谨慎的容老爷子掐掐时间觉得不对,打来电话和容磊商量。
容磊自然清楚自己的事情,立刻马上借了延的人去查。那时他的心里,其实……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希冀的。
但他得到的结果,和国内容老爷子派容岩查得的一样——是有人生孩子,但不是顾明珠。
回禀了爷爷之后,容磊甚至抱着极为复杂的心态,神通广大的取到了那个取名为睿睿的小男孩的毛发,进行了DNA测试。结果当然,孩子不是他的。
现在看来,顾明珠是早有计划的。美国是梁氏总公司所在地,黑白两道都得给梁飞凡面子。方非池的家族又与美国当地的警力关系相当好。要压住她们母子的消息不外露,简直易如反掌。
而且顾明珠找了高幸做掩护,之后带着儿子来来往往于美国和C市之间,别人都以为她带着的是睿睿。
其实容磊那时甚至有过最为惨淡荒谬的想法:也许,那个睿睿真的是她生的,只不过父亲不是他而已。
所以他后来若有似无的多次查探过,也因此对她这些年的行踪了若指掌。
在他最艰难的日子里,那些关于顾明珠的报道,出现频率最多的男人是方非池和程光。
而现在他也知道了,在她最艰难的日子里,在她身边陪着的是谁。
反正,不是他容磊。
这就是顾明珠一口咬定的,对他的,深深的,无人能及的,爱。
“想什么呢?”容老爷子打断了他的思绪,“你!晚上叫明珠来家里吃个饭。”
容磊沉吟片刻,婉转的试探:“爷爷,我请您别为难她。说到底……是我不对。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我欠她很多。”
孙子话外的意思很清楚,容老爷子顿时很有些恨铁不成钢,“放心,你爹他还活蹦乱跳呢,轮不到我来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省得你们嫌弃我多嘴!”
容磊当然知道这是气话,他爹还不是也得听他老爹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明珠一向尊敬您,我怕她知道您这回生她气,心里过意不去。她家里现在的情况您也知道,全靠她一个人在支撑,她最近辛苦,所以我不想再为了这原本该高兴的事情让她难过。”
“那依你的想法呢?”容老爷子的面色有所缓和。
“我想跟她结婚。”容磊轻而坚定的说。
“她呢?”
容磊抿了抿唇,竟然回答不出来。起先她倒是非他不嫁的,甚至耍手段从爷爷这里入手,要嫁给他。可现在有个阮夏……他真的有点不确定。顾明珠好像……如果要在她在乎的人里面挑一个伤害,那么首当其冲的总是他容磊。
想到这里,容磊忽然为了自己的这个认识而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起,他也变的那么自然而然的,承认她是在乎他、爱他的?
容老爷子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长孙又一次陷入沉思,不由得把头摇了又摇,又失败了,又失败了!
怎么自己教出来的孩子,一个是这样两个三个还是这样!辛辛苦苦锻炼的他们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可一旦碰上一个喜欢的女人,就都是这幅丢了魂的样子!
容易……容易!容老爷子想到楼下那个生龙活虎的小男孩,重新燃起了斗志,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三次!他要再再次改良培养方案,不能让重孙子重蹈他爸爸和爷爷的覆辙!
容磊沉浸在自己的戚戚里,因此错过了爷爷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等他回过神来,容老爷子不耐烦的挥挥手,“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那晚上?”
“叫她来!吃顿便饭怕什么?!”孙子一副怕媳妇被吃掉的窝囊表情,容老爷子又瞪眼睛了,“出去出去!不想看见你!”
容磊摸摸鼻子,退了出去。
顾明珠真的去了乡下见阮夏。
她的车刚到村口,就看见前面远远的阮夏正扶着外婆散步。顾明珠减缓了车速,按了按喇叭。阮夏看到是她,笑了起来。
停好车,顾明珠反过去接她们。外婆一看到她就喊无双,顾明珠不辩驳,微微的笑。
回了家,两姐妹把外婆扶到窗前的摇椅里。阮夏进了厨房,顾明珠站在窗前整理买来的水果。
“无双啊,”外婆笑着叫顾明珠,好像是因为刚才散步累着了,她歇了一口气,才指着厨房里阮夏的背影继续说下去:“你看,小囡这次回来是不是又比上回出去时瘦了?”
小囡是阮夏妈妈的小名。顾明珠无语,还是点点头迎合她,“是啊,做老师很辛苦,那么多学生都要她操心呢。再说女孩子瘦一点的好,男孩子都喜欢楚楚可怜的小女生,有保护欲望。”
她边说边剥了一只香蕉,用水果刀切成很薄的片,装在小碟子里拿给外婆吃。
外婆用两只手指捏起一片,咬了两口,手指捏过的那块扔掉,优雅依旧。吃了没几片她就摇头,吃不下了。顾明珠蹲在摇椅旁仰着脸一直看着,给她擦擦手,掖掖膝盖上的毯子。
外婆看着她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叹气,“你们姐妹两个都喜欢工作。其实女孩子不该操心这些事的,女孩子就应该早点嫁人,相夫教子。无双,你怎么还不嫁人?”
“大概是因为我没有那种楚楚可怜的气质。”
“男子也不一定都爱单薄的女人,”外婆温和的笑,像是勾起了年轻时的愉快记忆,“如果能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话,你看,能和他们平起平坐的大室,都是坚强的女子,操持家中。”
“我要是能选的话,宁愿做侧室,风情万种,惹人怜爱。每日里什么也不做,临水自照,撒花喂鱼,端等男人来把我捧在心尖上。”顾明珠学外婆那种旧时小姐的语气,调皮的笑。外婆也乐了,伸手轻轻拍了她一下。
“其实啊,是因为追我的男人太多了,我不知道选哪一个嫁。”顾明珠见她高兴,继续的开玩笑。
外婆松垮脸上顿时浮现很骄傲的神色,刮刮顾明珠的鼻子,“是啊……我们楚楚从小就很漂亮。楚楚是童话里的公主,虽然有好多骑士追求,但公主最后要嫁的是王子。”
夏末の石头
公主……是啊,顾明珠刚刚做长公主的时候,阮无双常常带她来这里。
那段记忆里,外婆总是穿着各样的旗袍,肩上端庄的搭着素色披肩,像是随时能入画的旧时小姐。
阮无双里里外外收拾家务,外婆就抱着小小的明珠,也是坐在现在的位置上,读很多的书给她听。那段时光好像都是阳光充足的下午,外婆的声音曼妙蕴秀,从圣经到诗经,从安徒生童话到张爱玲,顾明珠一下午一下午的痴迷在悠长散漫的文字里。
顾明珠听着想着,笑着捂脸,淡淡的怀念起那段当公主的快乐时光。
外婆就这么一阵阵的认错认对,顾明珠也不去纠正她。愉快的聊了一会儿,外婆累了,直打瞌睡,阿姨说午饭还有一会儿,就先扶她回房休息。
阮夏料理还了午餐要用的菜和肉,端着新鲜煮好的咖啡过来,“姐姐,你昨天和Kevin他们在一起吗?我打不通他的电话,延也是。”
顾明珠来的路上也给海棠打过电话,也是一直不通,“昨天我送他们去的酒店,大概是累了倒时差吧。没事,你不用担心”
“他们两个啊,哈!用不着我担心啦!”阮夏把咖啡移到顾明珠面前,“姐,我发现外婆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我挺担心的,想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你回来前一个礼拜我刚带她去过。没有什么异常”
“哦”阮夏有些歉疚,“姐,我真不好,一直都是你在照顾外婆,还要照顾我。”
“能者多劳嘛,况且这也算是一种投资。我以后老了要是没人照顾我,我就来找你。”顾明珠淡淡的笑,神色不变,“小夏,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个世界上能永远陪着你的只有你自己,懂吗?”
阮夏默然点头,她是知道的,像外婆这种大脑慢慢萎缩的病,根本就没有药可以医。一般大概只有五到六年的时间,而其实这已经是第七个年头,她们算是幸运了。
顾明珠的话让阮夏有些莫名的压力,她笑笑转移话题,“其实你打电话叫我过去就行了,不用这么远亲自来的。昨天听程光哥哥说,你最近一直很忙。”
“我爸爸身体不好,顾烟也有点麻烦,这之后可能没有多少时间照顾你,你要是有事就找程光,不过别太麻烦他,他正考GRE准备出国念书。喏,这个车钥匙给你。哎别推——我本来想给你房子钥匙的,可外婆最近情况你也看见了,我想你也不愿意和她分开,就那么有辆车进出也方便,这车你先开着,等你挣了钱,买辆新的还我。”
她这样说,阮夏只好接过车钥匙,但心里说不出的闷,静默了一会儿,她问了一个困扰了她一整夜的问题,“姐,你和Kevin是……认识?”
顾明珠正在等她挑起这个话题,闻言微笑,模棱两可的回答:“我们是大学校友,后来他出国念书断了联系,最近他回来了才碰上的,怎么?”
阮夏听她的语气似乎只是普通朋友,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下,“哦,——姐姐,你觉得他人怎么样啊?”
“各花入各眼,我的感觉不能代表什么的。恩?他和你?”
阮夏有些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没有啦!”
“我向他表白过,被拒绝了,超级丢脸啊!他说……除非他死掉,不然不可能忘记他以前的女朋友。呃……我真的蛮丢脸的”
“表白么,无非就是两种结果,要么接受,要么拒绝,有什么好丢脸的。”
“姐,你认识他以前的女朋友吗?”
“哪一任?”
“呃……不知道诶,”阮夏被问住了。相处了这么久,容磊除了在一次安眠药服食过量,半昏迷之中叫过一声“小猪”之外,从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他的情伤,“我真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那么难忘。”
顾明珠不多说,阮夏以为她是不愿意在人背后讨论私事八卦,也就没再追问。
而其实顾明珠的心里此刻不是滋味。
看着小姑娘眉宇间雀跃的生气勃勃,她顿时觉得自己的不动声色特别虚伪。她明白,对于阮夏来说,她这个楚楚姐姐被视作唯一可以倾吐这些少女心事的人。
而她,却是刺探敌情来的,为的是充分筹划,以期一举摧毁这个少女明媚的向往。
“咖啡煮的真不错,”顾明珠避重就轻,转移话题,“看来,你真的在外面学到东西了,我看你现在气质也和过去的时候不一样了,健康开朗多了。”
阮夏真的就被顾明珠的夸奖引开注意力,随即笑眯眯的说起留学生涯的一些趣事来,“哦!对了,姐姐我给你看我的毕业设计作业!”阮夏高兴的跑进屋子里去,不一会儿拿出来一沓设计稿缩图,视若珍宝的捧过来,递给顾明珠看。
是一组首饰线稿。光从平面稿效果来说,美轮美奂。顾明珠的视线往下移动,蓦地就看到系列名称里,那淡淡的铅笔字,龙飞凤舞的写着——“夏末の石头 ”。
她那颗自以为千锤百炼刀枪不入的心,被狠狠绞住。
“不错,线条笔法都大有进步,”顾明珠翻阅了一遍,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