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然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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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天下-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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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次话到了嘴边,看见常公公直在身后摇头,便把话咽了下去。



小语换下凉茶递给了我,我转身退殿去添水。



小语的话音刚出,我就无论如何迈不动步子了。



只听小语的恳切道,“求皇上赏个太医给八爷。”



我怔在了原地,本应该是我求的情。



我把手中的茶盅递给一个丫头,转身回了暖阁,挨着小语跪下,亦道,“求皇上赏个太医给八爷。”



皇上静静盯了我们半晌,冷声道:“你们如今真是仗着朕的宠爱,什么话都敢说!”



我心中悲伤,并非为自己,只是心痛陆修为我容家承受着皇上多年的宿怨。



我‘砰砰’地不停磕着头,求道:“难道八爷就不是皇上的骨肉了吗?皇上仁义为君,念在元妃过世早,只留下这一个儿子的旧情上无论如何救救八爷,奴婢甘愿受任何责罚。”



皇上起身怒道:“看来朕是从来没责罚过你们。”



黑漆漆的朝阳殿前,宁静得只闻风轻抚过树叶的声音。丝丝痛意从腿上传来,我摸了摸膝盖,试着移动一下,一阵疼痛。



小语见我这样,“你都是要出去的,干嘛还回来凑这热闹的。”



我笑看她一眼,“就准你一个人心疼他?”



“什么?”小语歪着脑袋,换了姿势跪着。



“我说我也是啊。”看她一脸认真,我更想笑了,“这样的八爷,我也喜欢,心…也疼。”



“不管怎样,我觉得我值了。”小语抬头看了眼不怎么明亮的月亮,“我做了我能做的了。”



做了能做的…对容家,陆修亦是做了他能做的了吧。



那个倔强的跪在佛前却依然不悔的陆修,和我戏剧的相识,有着一场误会的纠葛,在我面前他总是玩世不恭的笑,存心取我乐子却总在关键时候出来为我打抱不平,为我和他最敬爱的七哥争论。



嘴角逸出丝苦笑,没想,我们两个人打打闹闹,可若真的一方有难,另一方都是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人生得一知己足以。



天还未亮,殿前就有脚步声,小语推了推倚在她肩头的我。



我迷迷糊糊,却也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四哥,七哥,你看这…”是九爷的声音。



我和小语看着不远处立在一旁的几位爷。



终于有人走向了我们,细一看,却是那最不想见的人。



“五爷。”小语唤了一声。



我倔强的不出声,心想反正也是跪着了,全当这样就行了礼。



五爷倒也不恼,天没大亮,我也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两位姑娘起来去歇吧,三更的时候,皇上就遣了太医去西巷给老八看病了。”



正文 第九章 直言



回到殿里,全然没了困意。



换了衣裳洗漱后还是回到暖阁,琢磨着怎么请罪。



一迈进内殿,就看见诸位皇子远远的坐着,皇上似乎熬了通宵,刚刚用完早膳,几个宫人正伺候着净手,我看着她们生疏,便轻轻地说,“还是让奴婢来伺候您吧。”



皇上没拒绝,我便走前去,娴熟的给他净手,直到用热毛巾敷了敷,不由得一叹,“皇上今后别熬了,身子都肿了。”



“几个太医刚回话说老八烧退了,已经清醒了。”他微微抬眼,看着我,“朕被你伺候着都习惯了,也娇贵了。”



我一惊,突然纳闷怎么不骂我,说起这些来了。



他向后仰了仰,微闭着双眼,“昨儿你们这一闹,我也想起来了,你是老八举荐的女官,那么就是老八的人了?”



“奴婢说过,在御前伺候着,奴婢是皇上的人。”



皇上看我一眼,“你的心可是向着老八?”



不知皇上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全身颤了颤,脖子后冒着阵阵凉意。



常公公带笑斥道:“姑娘,怎么半天都不回话?”



“奴婢不懂。皇上地意思?”



“对于朕罚老八地事。你可有话说?”皇上顿时咄咄逼人道。



常公公在暗处皱眉微微摇头示意我慎言。又是慎言。曾经地容昭质哪一句不是慎言?被他亲自赐死都没来得及说上一个“不”字。隐忍了多年。只换来被人操纵地命运。今日。那些话堵在胸口。却在畏惧。



只觉得体内每一处都在颤。手簌簌作抖。面前皇帝地影像渐渐模糊了。



容昭质不怕死。可是现如今地颜筝怕。



说与不说。牵着生和死。



我拼尽全身力气磕头道:“只比八爷多四个字。”



话一出口,忽地全身放松下来,手不抖了,身子也不颤了。



原来我千般理智,万般谨慎,事到临头,还是遵从了自己的心。



“说。”只一个字就显露了天子之怒。



“八爷无罪,容氏无罪,淮南无罪。”



一语出,四座惊。



坐在远处的王爷们亦被我吓得不清。



连小语都面目苍白,双眼红肿着几欲为我落下泪来。



皇上看着我,愣了许久。



这一句说下来,我竟万分清醒了。清楚自己这么说的后果是什么,但我一定要说,拚着死也要说,因为身上容家的血还在流。



也许是不可置信那话是出自我口中,或者是看不穿我的胆量,皇帝大怔了许久,身子渐渐向后倚去。



“好你三个无罪,朕也要告诉你,你有罪——”他此刻疲惫尽显,“女官颜筝,恃宠生骄,言行恶劣,责打二十板。”



至少不是处死,我在心底安慰了自己。



向皇帝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就听见有人吩咐着“拿刑凳。”



没多久,几个当差宫人从外间走了来,手中拿着刑凳板子。



常公公吩咐一旁道:“按着颜丫头,杖责二十。”



他话语中有无奈和不忍,可是面对着震怒的皇帝,他要把自己的情绪全都压下去。



小语战战兢兢的走上来,“奴婢来吧。”



她双手按上我的肩,只觉得她的手抖得厉害。



脖间忽觉一凉,是什么落了下来,湿漉漉的。



那一板子似乎已经举了起来,却等了很久没有落下。



常公公略带哭腔的问了声,“皇上——”



“打!”



这一声刚落,板子就落了下来。



一声闷哼,好痛!



耳边是小语嘤嘤的抽泣。



“皇父。”这一声,仿佛天外来音,竟然是五爷!



“皇父,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姑娘家什么都不懂。皇父又何必呢。”



对五爷的话,我是心存感激的。可我也知道,这并不谁能拦的了的。



也许是有人求情,宫人的板子又是许久没有落下来。



常公公又一次期盼的问道,“皇上——”



“加五板。再有人求情,加十板。”



再没有人敢吱声。



我心里没有太多的惊讶。他是帝王,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子媳,关了儿子,对我这个命比纸贱的下人二十五板的确是便宜了。这是他的威严,不容任何人质疑。



常公公再不敢问,一板板打下,慢慢身子开始抽搐,痛得已无法吱声,连哼都哼不出声音。意识逐渐淹没在耳边小语越来越清晰的抽泣声中。



隐隐约约觉得有人来扶我,还听到不住的磕头求饶声,等有了意识,才发现来扶我的是常公公,磕头的是小语,她不敢求情,只得一个劲的磕头。我挣扎着站起来,只觉得满裙子是血,却不觉得疼痛了。



“颜姑娘,别傻站着了,轿子已经等在殿外了。”常公公又一声催促。



我伸手抹了小语脸上的泪珠,多日来的相处,我对她的戒备早已淡了许多,“你就想让我走着这么不安心?!”



“夏秋的衣服可都带齐了,我给你的暖手炉莫要落下了,这一去,真不知道要多久呢。”



我站起身,望着她微微一笑,转身出了后殿。



半个月来有小语照应着我,伤好的很快,如今已经能行动自如了,那件事皇上也没有再纠缠,只是放了我先养身子。昨日刚刚传了旨允我去陪陆修,只是不给我名分,说是照应一段时日等陆修大好了,再传我回宫。



落了轿,一个宫人引着穿过一条黑黑窄窄的廊子,尽头有一套小院落,一条长廊分割东西。



进了深院,本在我前面的宫人不知何时跑了我身后。我回头看他,一扇狰狞的栅栏生生阻断我的视线。



我笑着摇摇头,果然是与世隔绝了。



当我看到院前躺椅上那位悠悠哉哉哼着小调的爷时,顿感释怀和惬意,忍不住笑出声来。



如我所料,陆修并没有惊讶,也不用指望他感动得无以复加。



事实上,这个贫嘴薄舌的臭男人连句好话都不会说的,看见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呦嗬,早就听说一个不害臊的小丫头死气掰咧要往爷怀里凑,敢情是你这个朝阳殿前的大红人呀。”



“爷也忒不厚道了呢,自己跑来这么好的地方躲清静,我来一趟容易吗?!还顶着个没脸没臊的美名,一个个受宠的皇子不选,非跑到这鬼地方。”



开玩笑!耍嘴皮子容昭质什么时候输给过他?



我自己找了个地在他旁边坐下,他凑过半个身子,好奇道:“你怎么进来的?”



我白了他一眼:“自有妙招。”



他轻笑着摇了纸扇,不以为然,“跪了一夜外加一顿板子也叫妙招?!”



“苦肉计不懂了吧。”



他愣愣,皱了眉头,“我的好七嫂,真是越发看不懂你了。诈尸,易容,死活黏着要同爷回京,再到如今这个情形。”



“我对你这份情,是念在你这八叔阔气一出手就送了我们执儿几千两的满月金。”



说罢,我便起身,还没站稳,就被他一把拉了过去,恍惚了许久,他说了句,“为什么偏偏是我呢?那么多哥哥,你只信我?你就不怕我二话禀了皇上,说我的好七嫂就在眼前。”



我向后仰着笑笑,看着他的一头雾水。



“八爷要是那么精明的人,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田地。我啊,看中的就是你这耿直的傻劲。”



陆修摇头晃脑的倚回了椅背上,扇子又摇了起来,“我这清清白白的是洗脱不开了。”



我知道,从他带我回京,从他看着我易容,将我送到常公公手中,这个人,不论我要做什么,他是铁了心与我荣辱与共,同上九穹,共下地狱了。而这样的他,也是我唯一能信的人。



“德性。”蔑视的看了他一眼,我站起身来,“你还记得陆泓吗?他救了我,我还他一份恩情,他会代我守护容家。”



我原原本本讲了两年来的经历,对他,我已无需隐瞒。



听后他半晌不语,只是摇着扇子摇得我心烦意乱,我一伸手抢过来,“大冷天的煽什么阴风。”



他揉了揉肩膀,凑上来,“你说你红杏出墙怎么不找了我来,害我乖乖等了那么久……怎么就二哥那好福气把你骗走了。”



我气的用扇子赏他几下,“你这张嘴怎么没句能听得?”



他一把握住扇子的另一头,眼神有些沉静,“正经话,想听不?!”



“你说。”



“无论你今后是否决定回到七哥身边,和二哥的这些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了去的,就算是有名无实,也会被人嚼了舌头。有些话,是要烂在肚子里,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陆修的意思我自然明白,想必我心底存着什么想法,我不说,他也大抵猜得出来。



这一趟,我只是为容家而来,一旦东山再起,我会脱身而去,再不与深似海的候门有半点瓜葛。



正文 第十章 幽禁



晃晃悠悠的日子,连同这一年的中秋,都是在这简陋的院子里度过。



天佑二十四年的冬日就在这份充斥着不安的宁静中到来,偶尔凝神想想往事,自从十五岁那年的冬天嫁到京城,已是四年,而我失去的远远多于得到。



白天凑和伺候着极其挑剔的陆修,到了下午趁着他看我从宫里带出来的书,就坐在屋子里练我的字。从嫁了陆离开始,我看了账本闲着无事,便喜欢临他留在书房里的帖子。他的字据说也是在众位皇子中顶尖的,连皇上都曾经赞赏不绝。



“我说,别练了!又不去考状元,写那么好字干吗?出来跟八爷遛马。”陆修在门外嚷道。



我冲着窗外,回道:“也不瞅瞅这院子连个翻身的地儿都没有,你快闲在会吧。”



陆修推门而入,坐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茶,“这不是闲在了好些大半天了嘛。”



我白他一眼,“那么些书就念完了?”



他撇撇嘴,恼火的说,“你还知道问,拿些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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