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一闭,头一垂,寂然不动。
这两个字听得夏侯岚心头一震。心想,句容,莫非那金玉容已知……,转念一想,不对,倘若金玉容已然知道,他怎会不留在此处……”
一念及此,心中顿松,怎算有了线索,“句容”这个地方虽然大了些,但总比那茫茫的人海小得多!
有这两字,也绝然比没这两个字强!
这倒巧,两件事恰好合成了一路。
他向着黑衣汉子投下最后一瞥,低低一声:“谢谢你,阁下,有此一句已足赎满身罪孽了……”
长身掠起,破林而去……
红日衔山,鸦背夕阳,这顷着波上荡漾着万道的金光,这是个小湖泊,在当地,叫“石臼湖”!
顾名思义,它像个“石臼”,事实上,的确不错。
“石臼湖”是个渔村,在湖四周,有好几片小村落,这儿住着近百家长年与波涛为伍,打鱼的渔民,他们靠双手,凭努力,依这个湖泊吃饭,知足而常乐。
渔舟艘艘靠了岸,三五成群的渔人黝黑的脸上绽开着笑容,负网提篓,背着夕阳步向那炊烟已起的家。
远处,有—群赤着脚的孩子跳耀着,嚷叫着奔了过来,这是一付朴实渔乡的写照,宁静而美。
这时候,一条小路上,并肩走来两个人迎向了那些三五成群,满载而归的渔民,这两个人是两个老者。
他两个,一着黑衣,一着白袍。
黑衣老者身材高大,环目虬髯,威猛慑人。
白袍老者身材瘦削,凹睛隆准,两目有点阴沉。
他两个,步履之间异常快速,转眼之间已迎上了那群渔民,黑衣老者一摆手,淡然喝道:“喂,你们停一下!”
众渔民愕然停步,其中一位年纪较大的渔民问道:“这位客人是要……”
黑衣老者道:“买鱼,可有鲜鱼?”
原来是买鱼,吓人一大跳!
那年老者渔民忙道:“有,有,有,都是刚打上来的……”
放下背上鱼篓,道:“客人请听,还都活蹦乱跳呢,客人要多少?”
黑衣老者一点头,道:“那好,我要一条!”
年老渔民—怔,道:“一条?”
“不错,一条!”黑衣老者环目一翻,寒芒逼人道:“怎么,嫌少,不卖?”
年老渔民忙道:“不,不,少也是生意,卖,卖!”
“卖就好!”黑衣老者道:“给我拣一条上三尺的称称。”
年老渔民一怔,道:“上三尺的,客人,恐怕没有……”
“怎么?”黑衣老者道:“连条上三尺的鱼也没有?”
年老渔民忙道:“客人不知道,‘石臼湖’里产的鱼,最大也不过两尺……”
“我不信。”黑衣老者摇了摇头,抬手一指,道:“但等把篓里的鱼倒在地上,让我来挑一挑!”
倒在地上,这岂不要命?哪有这样倒鱼的,地上尘土厚积弄赃了鱼事小。得再往里装,那得装到什么时候?年老渔民略一犹豫,抬了头,道:“对不起,客人,没有三尺的鱼,请上别处……”
黑衣老者脸上一变,道:“我说要在这儿卖上三尺的鱼,你等敢……”
突然一个苍老,沙哑,而略显冰冷的话声传了过来:“谁要卖上三尺的鱼,老婆子这儿有!”
众人闻声投注,只见数丈外走来三个人那是一个瘦削黑衣老妇人,一个美艳黑衣少女,跟一个俊美黑衣少年。
黑衣老者环目寒芒一闪,道:“老太婆,你有近三尺的鱼?”
黑衣老人未答理,向着众渔民一摆手,道:“诸位走吧,这笔生意老婆子做了!”
那还不快走,众渔民步履匆忙,转眼间走个干净。
黑衣老者目光凝注,又问道:“老太婆,你有近三尺的鱼?”
黑衣老妇人冷然点头,道:“不错,老婆子连上六尺的都有,你要么?”
黑衣老者一摇头,道:“不要,我只要上三尺的就够了……”手往前一伸,道:“拿来!”
黑衣老妇人道:“可以,我这鱼不论斤论尺,你买得起么?”
黑衣老者道:“老太婆,你论丈也可以,但说一只多少银子?”
黑衣老妇人道:“玉哥儿,咱们的鱼一尺卖五百两,上三尺的值多久你替我算算看。”
那俊美黑衣少年立即说道:“共是一千五百两银子!”
黑衣老妇人一点头,道:“那好,老头儿,咱们一手交钱一手……”
黑衣老者怒笑说道:“老婆婆,你敢戏弄老夫,老夫倒要看看你是……”
俊美黑衣少年扬眉说道:“这人嘴里不干净,要不要我替您打落他满口狗牙?”
黑衣老妇人呵呵笑道:“骂得好,用不着,自有我……”
“小狗!”黑衣老者厉叱说道:“老夫先劈了你再找老虔婆!”跨步欺了过来,蒲扇般大手一递,当胸抓向黑衣少年。
黑衣老妇人冷笑说道:“仗人势的东西,老婆子看看你有多大气候?”抖手一掌拂了过去。
砰然一声轻震,别看黑衣老者高出黑衣老妇人半截,他那高大身形硬被震得退了三四步。
俊美黑衣少年抚掌笑道:“沙娘,好一记‘琵琶手’,他像纸札的人儿嘛!”
黑衣老者勃然色变,环目暴射杀机,厉笑说道:“好,好,好,老夫再……”
黑衣老妇人冷然说道:“轩辕极你敢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黑衣老者一震,愕然改口:“老太婆,你认得老头?”
黑衣老妇人冷笑说道:“老婆子不但认得你,而且也认得冷天池!”
冷天池也自一震,轩辕极讶然说道:“老婆子,你是……”
黑衣老妇人道:“入耳‘琵琶手’,竟仍想不起老婆子是何人,轩辕极你这几十年白活了,这几十年也白闯了!”
轩辕极刚一皱眉,只听冷天池失声说道:“极老,是‘冷面慈心夜叉’沙……”
沙五娘冷笑说道:“冷天池,你算没有糟塌粮食!”
轩辕极大惊,蹬目撤退,失声说道:“你,你,你是沙……”
沙五娘冷然点头,道:“轩辕极,如今明白,该还不算太晚!”
轩辕极倏然一脸窘笑,忙揖手说道:“沙婆婆,轩辕极有眼无珠,不识当年故人重现武林,失礼冒犯之处,尚望沙婆婆原……”
华玉“哈哈”地一声,道:“沙娘,这位为何前倨而后恭。”
轩辕极目光一转,望着华玉道:“沙婆婆,这位小哥儿是……”
沙五娘一摆手道:“别想攀交情,这是我老婆子的少主人及姑娘……”
轩辕极微愕说道:“怎么?沙婆婆何时有了主人?”
沙五娘淡然笑道:“以你跟冷老儿南北两大魔头这等身份,都俯首听命于人,我老婆子有位主人算得什么稀罕?”
轩辕极老脸微红,道:“沙婆婆,当着你,轩辕极与冷天池,何敢言身份……”
沙五娘道:“别拍马屁,我老婆子软硬都不吃!”
轩辖极窘笑说道:“沙婆婆,我两个那位主人乃是‘罗刹夫人’白……”
沙五娘截口说道:“我知道是白如冰,但我老婆子那位主人名头也不差,说出来该算得冷老儿近邻,就是‘避尘山庄’……”
冷天池震声说道:“沙婆婆,莫非‘神州一剑’华……”
沙五娘道:“毕竟冷老儿是近邻。”
轩辕极忙向华英、华玉拱了手,微笑说道:“轩辕极不知二位是华神剑令媛令郎,多有得罪……”
华玉截口说道:“得罪我等不要紧,还请教主今后别再找善良渔民晦气。”
沙五娘哼了一声。
轩辕极老脸通红,忙道:“沙婆婆,轩辕极是奉夫人之命前来买鱼,一时急燥……”
沙五娘道:“还好只是一时急燥,若动了凶性杀心,那些善良渔民们岂不糟了殃,待会儿我老婆子要当面问问白夫人……”
轩辕极一惊忙道:“沙婆婆,看在当年……”
沙五娘冷叱说道:“我老婆子若不是看在当年故旧情份上,适才那式‘琵琶手’不会仅用五成真力,轩辕极,白夫人现在何处?”
轩辕极苦笑脸,道:“沙婆婆,千不是,万不是,是轩辕极的不是……”
华玉一笑说道:“教主,别紧张,我沙娘找白夫人,乃是另一桩事,并不是要打你的报告,你放心就是!”
轩辕极半信半疑,望着沙五娘犹自忐忑迟疑。
沙五娘冷然说道:“我老婆子不是那种人,要是的话,我老婆子打了你再找白夫人,我老婆子不以为白夫人身护短,只要你以后别轻易急燥就行了!”
轩辕极大窘,可也神情为之一松,忙道:“多谢沙婆婆不怪罪,那么沙婆婆要见夫人是……”
沙五娘截口说道:“轩辕极,白夫人的事,你却能做主么?”
轩辕极还会不明白么,忙道:“那么,沙婆婆请跟我来。”
偕同冷天池,转身向来路行去。
沙五娘一拉华英、华玉,道:“走,咱们去会会‘罗刹夫人’去!”迈步跟了上去。
轩辕极与冷天池前行带路,顺着小路走了一阵之后,两个人停步在一座破庙之前,双双恭谨躬下身影:“禀夫人,有贵客出来……”
只听破庙中传出白如冰带笑低声:“是哪位贵客莅临?”
沙五娘接口说道:“夫人,是沙老婆子!”
白如冰话声“哦”地—声,随听她道:“莫非‘冷面慈心’沙……”
她省略了“夜叉”二字!
沙五娘道:“夫人抬爱,正是当年沙夜叉。”
白如冰道:“容白如冰恭迎!”话落,人现,庙门口站着,白如冰,身后,左边是上官凤右面是白素贞,白如冰含笑说道:“沙婆婆,一别数十寒暑……”
沙五娘截口说道:“夫人风姿不减当年,绝代容颜依旧,可喜可贺!”
白如冰笑道:“沙婆婆令我脸上发烫,难道不见白如冰两鬓微斑……”
沙五娘笑道:“老婆子更是一脸鸡皮!”言毕,二人相对失笑,一团和气融洽。
白如冰袅袅行出庙门,道:“数十寒暑之后,此时此地得逢故人,总是值得高兴的事,往日武林讹传沙婆婆已然……”
沙五娘笑道:“老婆子又从土里爬了出来。”
又是一阵欢愉的笑。
笑声中,白如冰目光向华英、华玉,道:“金童玉女,仙露明珠,人中龙凤,沙婆婆何时收得?”
沙五娘道:“老婆婆何来偌大福份?达两位乃是老婆子的少主,长白‘避尘山庄’,‘神州一剑’华大侠的一对儿女。”
白如冰“哦”地—声,道:“原来是华神剑的令嫒与令郎,怪不得一双奇葩,如果白如冰没看差,她二位已尽得华神剑真传了。”
华英含笑说道:“那是白前辈夸奖,玉弟!”双双跨进一步,施了一礼!
白如冰—手挽一个,看看这个,笑道:“令人爱煞,说起来都不外,令尊可好?”
华英道:“谢谢前辈,家父安好。”
白如冰还特再说,沙五娘已然目注她身后说道:“夫人这两位美姑娘是……”
白如冰道:“一是小女,一是小女密友,贞儿,上前见过沙婆婆。”
白素贞应声向前,上官凤也跟了出去,见过礼后,她两个立跟美貌的华英亲热成—团。
华玉摊手说道:“糟了,沙娘,姐姐被人抢去了。”
沙五娘道:“谁叫你是个半大小子!”
白如冰笑道:“哥儿,来,咱俩谈!”伸手拉过了华玉。
沙五娘老眼直瞅着白如冰,一霎不霎。
白如冰自有所觉,笑道:“莫非沙婆婆看我性情已异于当年?”
沙五娘赧然笑道:“老婆子放肆一句,此乃武林之福。”
白如冰笑道:“那武林就该谢谢我这宝贝女儿了!”
沙五娘叹道:“亲情母爱,确是世上没一样能比得了的!”
白如冰道:“说来惭愧,白如冰以往只为仇念杀心所蒙蔽,也略了自己的女儿,直到前几天才发觉她对我是多么重要……”忽地一笑,接道:“沙婆婆突然莅临,想必有以教我。”
沙五娘道:“老婆子一来问安,二来想跟夫人商量件事!”
白如冰微微一笑,道:“问安我不敢当,沙婆婆也诚折煞人,后者沙婆婆请尽管说,能从命的,白如冰无不从命!”
沙五娘笑道:“夫人这么一说,但让老婆子不便启齿了!”
白如冰道:“当年故交,彼此不外,沙婆婆何用客套?”
沙五娘道:“倒不是老婆子客套,而是这是个不情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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