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词,你知道长公主和世子的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吗?”她突然想到这件事,问道,他们已经来宁南一个多月了,每天看着君彦鎏清闲无所事事的样子她不禁在怀疑,这婚事到底有没有在进行啊?
在她心中,他们应该是忙的一塌糊涂一团糟才是,每天天刚亮就起床,天全黑才回房,哪里是像君彦鎏这样每天几乎都是围着她转,要不就是出去散散步,或与宁南王对弈聊天。
“夫人放心,一切都很顺利。世子半个月之前已经出发去京都迎接长公主了。”楚词看着临池闲得发霉的样子,冷不丁扔下一颗火药。
临池大惊,双眼一瞪一声高呼,“什么?迎婚的队仪半个月之前就已经走了?”意思就是,那么盛大热闹隆重的场面,她错过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呀!”楚词欲言又止的神色她一看大概也猜到了,她重重地扑倒在床上,咬牙切齿恨恨的念道:“君!彦!鎏!”
楚词摸摸鼻子,无奈一笑,退下来。
七月流火,天气渐渐凉薄,虽不是完全转寒,但较之盛夏时分的炙热,已是凉快许多了。荷花塘的荷花大片大片的败了,闲坐看倦荷,晚云菰叶舟一片,明明仍是夏天,却有秋的的影子了。
君彦鎏穿过花木扶疏的长廊,疾步前行,听楚词说临池一碗的鸡汤只浅尝了一小口便放下不喝,说是味道不对,然后说困躺床上去了。他皱眉,临池孕吐得厉害,这段时间吃的东西吃了就吐出来了,虽说是胖了许多,但他总是提心吊胆的,毕竟不是只有临池一个人,她肚子里还要一个呢!
“君大人。”前方传来一道女子娇柔的唤声。
君彦鎏抬头,眼前女子娇而不媚,柔却内硬,精致的五官温娴的气质优雅的微笑落落大方的举止,,典型的大家闺秀的模样,与那晚在树林里见到的落魄冷漠的少女简直是两个人。“宁南郡主,去花园赏花吗?”他微微一笑,后退几步礼貌而疏离的问候道。
“尤渊是专程来找君大人的。”甄尤渊笑意流动,似对君彦鎏后退的那个疏离的动作毫不在意,“那晚多谢君大人相助。”
君彦鎏心中惦着临池,耐性其实已没有多少,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更何况这女子是宁南郡主呢!“郡主客气了,相助的不是在下,是周大人,郡主谢错人了。”他纠正道,不过看着甄尤渊根本不放在心上的表情,也知她并未听进去,多说无益,他侧身告退,“在下还要事,先行一步了。”
“君大人急着要走,是因为心中惦记着君夫人未喝完那晚鸡汤吗?”甄尤渊笑道。
君彦鎏眸光暗敛,瞥了甄尤渊一眼,“是,又如何?”
甄尤渊摇头,“既如此,尤渊不浪费君大人的时间了。”她侧身让过。
“多谢。”君彦鎏盯了她一眼,确认她并无其他含义,错身走过。
甄尤渊望着长廊尽头君彦鎏消失的背影,眼梢妩媚的扬起,唇边笑意荡漾,“传言果然是传言,不可信呢!”
宁南虽与京都相隔甚远,对这位君二公子,她可不算陌生呢!
人云:君二公子风流多情,家中娇妻冷落多时,首辅洛争不满爱女受此待遇,对君家是怨恨不已,故洛君两家结怨。
且不看如今君彦鎏对馥月临池那股子印入骨髓的爱意关切,就但说洛君两家结怨之事,也是在君彦鎏与馥月临池成亲之前就已针锋相对了,洛君两家结亲之后关系反倒是好了许多。
人呐…真是能扯!唉,甄尤渊摇头晃脑的感慨,不过…她不是对这类风花雪月一项不感兴趣的吗?好吧,她承认,她确实对君彦鎏和馥月临池的爱情感兴趣了!他们的爱情真有那么坚不可破吗?甄尤渊玩味的笑了笑,她最不信的,便是所谓的情深似海天长地久。
谁许谁的地老天荒?谁守谁的此情不渝?谁予谁的独一无二?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守在门口的楚词倚着柱子,无聊的数着院子里的花,眼一尖看见步履匆匆的君彦鎏,立马迎上去,“君大人您回来了,夫人还未起呢!”
“一直空着肚子没进一点食?”君彦鎏眉尖微拢,“你现在去小厨房将补汤热好端来。”
宁南王妃知道临池怀有身孕后晓得孕妇的口味刁钻忌食较多,专门给临池弄了个小厨房,派几个有经验的妇人专门为临池做食。“王姑姑她们一直用文火温着的呢,奴婢这就去端来。”楚词说道,然后像火快烧着屁股似的飞快地跑掉。
君彦鎏看着楚词迅猛的动作,虽有些不解今日这丫鬟怎么与往常的文静缓慢有些不一样,但也没多想,推门进去了。
楚词跑出院子,倚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气,怜悯的眼神隔着门移向院子里,因为君夫人吩咐过自己不准告诉君大人她已经知道迎婚仪队半月前就出发的事,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君大人一步步向火山走进,身陷危险地带而不自知。
气喘匀了,楚词直起身子迈着莲步慢慢向小厨房走去,端庄从容,仪态大方,又恢复了一等大丫鬟该有的仪态与气势。她一边脸上挂着矜持的微笑,一边暗自嘀咕:唉,可怜一代青年才俊呐!
君彦鎏站在临池够不着的东西也扔不到的安全地带,恍然想起了楚词跑开之前瞥向他的眼神的含义是,君大人,您自求多福吧!“砰”的一声,一个软枕在离他不远的前方落下,君彦鎏叹气,他们只告诉了他女人怀孕期间情绪变化大脾性不定,叫他多忍耐包容些,可是忘了说不是一般的不好,是相当的不好呀!要知道,临池以前可没有扔东西砸人的爱好习惯。
“临池,别扔了,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成不成?”他柔着嗓音劝道,“你要打我要骂我我都无所谓,可你得小心腹中的孩子,别气得损了身子啊!”
他看着气冲冲的临池,心里是喜忧半参。
喜的是自从她晕倒他知道她怀有孩子后这一个月以来她对他一直是不冷不热的,客气有礼端庄疏离,俩人明明近在咫尺,之间却像有一道墙隔着,总是靠不拢,现在她肯对他发脾气,总算是将那冷漠给打破了。
忧,他心里担心本来临池就对他意见很多想要离开他了,现在在她心中他是不是更加的讨厌了?唉,他揉了揉眉间,这段日子他叹气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再这么下去,白头发都会长出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这都是因为谁呀?”临池冷眼相视。
君彦鎏抛弃了那副风度翩翩的样子,哭丧着脸,两眼泪汪汪的看着临池,讨好的凑近:“别气了别气了,都是我的错,好不好?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临池横眉怒指:“什么叫‘都是你的错好不好?’本来就是你的错好不好!”
“是是是,对对对,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君彦鎏立马说道,虽然他到现在还没搞清楚他到底错在哪里了,但一并应下总是没错的。
临池本就不是什么刁蛮骄横不讲理的大小姐,心里也只是一时的不痛快,再加上孕期的情绪失控,才耍了一次泼,见君彦鎏不顾形象低声下气的服软求和认错,气也慢慢消了,顿时没了脾气,不过脸上还是要继续装的,“哼,这次不想再跟你说了,下不为例。”
君彦鎏听临池的声音已没有方才那么横,知她如他,知道她气多半是消了,半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安抚临池安抚好了,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又冒出来了………他到底是犯了什么天理不容天怒人怨天打雷劈的错啊?
君彦鎏纠结着,看着面色稍缓的临池,他实在没那个胆量敢再次挑起她的怒火,并能保证在再次挑起她的怒火后能像这次这样顺利安抚下来,于是,他选择沉默。
踩着小步的楚词端着缠枝莲纹瓷盅在屋外往里探探头,确认屋内没有什么事在正在发生,小心翼翼抬步进去,“君大人,君夫人,鸡汤端来了。”
“嗯,过来吧!”临池道,直起上身半躺在床上。
楚词放在桌上,将盅里的鸡汤用玉勺盛到小玉碗里,然后端着小碗避过一地的狼籍顺利走到床前递给临池,“夫人。”
君彦鎏盯着楚词略思片刻,道:“楚词,你随我出来。”
“是。”楚词跟在君彦鎏身后,走之前转头看了临池一眼,临池冲她嫣然一笑,然后低头自顾自的小口小口地喝着鸡汤,不再理会楚词向她投来求救询问的眼神。
“大人。”楚词屏住呼吸等待君彦鎏的询问,“您有什么事要问我吗?”
君彦鎏看着楚词紧张的摸样心中了然,临池肯定授意了楚词什么,她们俩瞒了他事,“楚词,我有什么事不知道要问你呢?”他反问道。
楚词摸摸鼻尖,刚才君夫人那一笑到底是什么意思呀?不是她太愚笨,而是她太高深了,楚词掂量半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夫人知道世子已上京迎长公主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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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夫妻两不疑 。。。
“什么时候?”君彦鎏慢慢回忆着………楚词听见他叫她去小厨房惹鸡汤端来,她跑得很快………他眼眸眯了眯,恶狠狠的蹬着楚词,“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夫人吩咐过的,不准告诉大人她已经知道世子已上京迎接长公主的事。”楚词缩了缩身子,万分委屈的说道,当下人的就是可怜啊!整个一炮灰的命。
“好了,你进去照顾夫人吧!”他挥手,楚词忙不迭的退下,君彦鎏想起什么突然又喊住她,“你进去后若夫人问你我叫你出来说了什么,你可知道如何答话?”
“奴婢知晓。”楚词机灵乖巧的回道,“大人关心夫人,找奴婢出来问夫人最近的身子可有什么不适,饭菜可合口等事。”
君彦鎏满意的点头,赞许的看了她一眼,让她退下。
这下君彦鎏知道原因了,轻叹,也不能怪临池知道宁南世子半个月前就上京迎接安易长公主的事后如此生气。自己那段日子将她闷在屋里,连床都不准下,更别提出去玩了,临池虽不是什么好动贪玩的人,但整天躺在床上一连躺了十几天,是个人都受不了啊!他答应临池,说宁南世子离开宁南上京的那日,就带她出来到街上去看迎亲仪仗的架势。
皇家已有整整三十年未曾举办过什么举天同庆的隆重盛事了。
那时她还未出生,听长辈们说,三十年前的英姿勃发的少年明主迎娶了出身将门世家秦家的巾帼红颜。那年天下安泰,百姓合乐;那月百花齐放,姹紫嫣红;那日十里红妆,鼓声阵阵;那刻举案齐眉,执手相望。
临池心中默默算着日子,阖上眼,轻轻一笑,迎亲队仪回来后,安易长公主与宁南世子正式拜堂成亲的那日,正是三十年前的先帝与先后执手结发的那日。安澜用心良苦。
罢了罢了,未曾亲睹出迎的仪式,回来后的仪式她总不会再错过了吧!临池思衬着,安澜嫁入了宁南王府,以后便不会回京了,而她答应自己的那件事。。。黛眉轻起波澜,临池握紧双手,舍不得吗?舍不得吗?当初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犹记当日,她一字一句的坚定,心绪淡然执着的肯定:“臣女馥月临池,与夫君君彦鎏,夫妻情断,破镜难圆,恳请长公主赐予,离缘书。”
情景交错,然后是君彦鎏对她关怀备至细心呵护的;最后,是香翎轩的软语温声,巧笑倩兮。
她轻呼,再幽幽吐气,疲惫的闭眼,颓然倒下。
三年年华逝水,岁月流过,光阴碎碎点点从指缝间漏下,变换了人心。天际明朗万里长空,昔日御花园,那千红万紫深处,两名妙龄少女俏盈盈的站在其中,本来天真烂漫的年龄,谁知玲珑心九转八绕,天下操控在手,谈笑间已是地覆天翻。
临池静静的伫立着,看着三年前的自己与三年前的君彦鎏,细细嚼咬着这句话。忽一声轻笑,“轻寒细雨情何限,不道春难管,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然后,她毫不留念的转身。
往事既已称往事,便是事如过往烟云,烟消云散了。曾经如何,她有何必如此执着呢?他们的爱情始于阴谋,他们的缘分来自利用,可再如何也是相爱过的。她知道,他是爱她的,她也知道,她也爱过他的。如今,傅安裴已做了个闲散王爷四处游玩不问政事,皇上长大有能力亲政,安澜也即将嫁人,一切与他们该是无关了吧!
君彦鎏,我这次,想顺着自己的心意,为自己做一次选择。
似画像渐渐被黑白,一滴浓墨自紫毫笔尖滴下浸了素白的纸张,黑木案旁八鼎镂花小香炉燃着苏合香,香溢怡神,桌下四处都是被乱扔的纸团,一幅幅展开,才子佳人如珠似玉天作之合,风流少年郎俊眸含笑垂首轻言,少女眉眼如画羞怯低头,薄唇接衔着白玉色的耳垂,冰肌瓷肤的修长颈脖透着嫩嫩的粉红。
临池重重落墨,最后在画的右上角题词: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比较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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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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