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天色渐晚,我们得找个地方投宿,我想,你不会想住林子里那间小屋的吧?”
真是知她甚深,那间屋子里满是她和凤十七相处的点点滴滴,如今这些美好,只能存在记忆里了!
她没吭声,率先挪动了步子。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下等宫女从宫中出逃,居然会闹出了如此大动静,引来明暗两路人马的追捕。白玉熙派出的暗人再暗,白玉睿派出的官兵再明,这两个父子,只怕从来还没有这么默契过。被两路人马夹着,实在不便得很,避开了几个暗探之后,公仪璟掏出两张人皮制成的面具,她和他带上之后,这整个世界都恢复了清净。
晃晃悠悠来到了城郊的一间小客栈,大大方方地叫上了酒菜和乔了装扮的暗探,呼呼喝喝的官兵邻桌。
因为前头说了是小客栈,所以这厅子也算不得敞亮,四四方方的六张桌子,桌子下摇摇晃晃地四根长条椅子。柳青青和公仪璟的这桌刚好在正中的位置,前后左右四桌坐了满满当当,略略一瞟邻桌的菜色,便能尽收眼底。
“客官,您的菜齐了!”小二把托盘里最后一盘菜端到了桌上,朝着公仪璟和柳青青和气地笑着。
柳青青含笑,朝小二点了点头。
小二收起了托盘,正要挪腿离开,后背的衣服被邻桌一个瘦高个的官爷粗鲁地揪住。
“小二,再给爷上两壶酒!”
小二端着笑脸,都近了瘦高个,一双眼粗粗扫过那桌上七八个酒壶,劝道:“官爷,今儿您已经喝了不少了,若是再喝,只怕就要醉了!”
话音刚落,那瘦高个就颤巍巍起来,抬手抄起一个耳光就甩上了小二的脸,“老子想喝就喝,你费什么话!再不给老子拿来,信不信老子把你这店给砸了!”
小二捂着红肿的半边脸,点头哈腰:“您稍等,小的这就去拿!”
瘦高个额角脖颈青筋凸显,脸色酡红,不知是因为酒气还是因为怒气。和瘦高个挨着坐的官爷,是个嘴边有颗黑痣的,见瘦高个如此,便伸手拽了瘦高个坐下:“嗳……小二说得也是,今儿咱们是喝了不少!再喝下去,只怕真要醉了!咱们这还当着差呢,要是真醉了,一会儿怎么去追人?”
瘦高个哼了一声,很不以为然的样子,“追什么追!一个娘们,能跑多远!”
顿了顿,瘦高个伸手捞过手便的酒壶,倾倒壶身,从壶嘴里漏出几滴酒液缓缓的滴入了酒杯中,那不情不愿的样子,让瘦高个心头更添了赌,眉毛一横,“也不知道咱们那位中了什么邪,大半夜的让我们跑这倒霉差事!”
黑痣官爷随身附和:“是啊!一个宫女跑了就跑了,至于那么兴师动众的么,全都城的守卫军几乎都派出去……”夹了几筷子菜入口中,见瘦高个还是气鼓鼓地模样,便又道:“你说也怪,那娘们是怎么跑的?这皇宫里守备森严,别说一个大活人了,就连猫儿狗儿也是跑不出去的啊!”
这么一说,倒是让瘦高个来了兴致,嘴角朝一边一歪:“你知道什么,她可不是跑出去的!”
黑痣官爷准备夹菜的动作一滞:“不是跑出去的?难道是插了翅膀飞出去的?”
瘦高个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也不是!”
“那是?”黑痣官爷的兴致被吊得高高的,放下了筷子,直勾勾地看着瘦高个。
瘦高个朝黑痣官爷勾了勾手,示意黑痣官爷附耳过来。
黑痣官爷忙把耳朵贴近。
瘦高个虽然是压低了声音,但因为实在隔得太近,而且柳青青的耳力一向甚好,便不是故意的,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听说,是从重华殿的密道跑出去了!”
柳青青的心咯噔一下,虽然细节有出入,但大致没错,连密道的事儿都传出去了,可见她的离去是掀起了多大的风浪,抬眼瞧公仪璟,他显然比她镇定得多,无视人一般,夹起盘子里一块鸡肉,轻轻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她到了声谢,夹了起来,后背却传来黑痣官爷因为惊诧而骤然拔高的嗓音。
“重华殿?!”
瘦高个忙捂住黑痣官爷的嘴,两人紧张地往四周瞟了瞟,见都自顾自地吃饭,才各自松了一口。瘦高个松开了手,黑痣官爷又把头凑了过来。
“那宫女和重华殿的那位有牵连?”
瘦高个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那让咱们抓着女的回去,上头是要……”黑痣官爷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瘦高个又点了点头,“说不准……和自己一个床上躺着的人,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和别人搞七捻三的,谁能受得了!”
黑痣官爷似乎对瘦高个的一番感慨有不同意见:“让我说,咱们上头那位不如就大度些,谁让咱癖好特殊呢,是男人谁没个七情六欲的,重华殿那位有个宫女相好,是人之常情!”
柳青青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差点就站起来,撕了这两个长舌官爷的嘴。一杯盛满酒液的酒杯,适时的出现在了柳青青手边。
柳青青顺手捞了起来,一扬脖饮下杯子的烈酒,放下杯子,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别光喝酒,多吃些菜!”公仪璟的提醒又适时响起。
她点了点头,执筷夹菜,几口佳肴入了肚,被这两个长舌官爷挑起的郁结,倒是散了不少,眉头一松,正要敞开肚子大吃特吃,右手边那一桌,又传来了让她糟心的言语。
那是两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一个一身蓝袍,一个一身黄袍,颜色倒是十分醒目。在这之前,两个书生正在吟诗作对,临窗赏月,也许是酒过半巡,都微微有些醉意,才让这两人卸去了风雅,回到了长舌的本色。
蓝袍书生放下了酒杯,用手托着腮,醉眼朦胧地瞅着对座的黄袍书生,“曾兄,刚出城时,你见没见城墙门边骑着马的那人!”
黄袍书生一听这话,像是来了精神:“你是说那个骑马的美人?”
蓝袍书生切了一声:“曾兄,你这文章做得好,可你这眼神可不太济了。骑马的那位,哪里是美人,分明是个公子!”
“公子?!”黄袍书生的眼睛圆了一圆:“他是男的?”顿了顿,唏嘘了一声:“那就难怪了!我说呢,这么一个绝色佳人,怎么能长得那么高的个子。若是个男的,那便不奇怪了!还真是可惜了,若是女的,那便好了……”
蓝袍书生执壶给往黄袍书生的酒杯里斟满了酒:“好不好的,也和咱们无关,人家可是陛下的人!”
“陛下的人?!”黄袍书生又是一诧,眼珠子溜溜转了转,像是想到了什么,被惊得捂住了嘴,话音便从他的指缝里漏了出来:“他不会是那位沣公子吧?”
蓝袍书生又为自己斟上了酒,语音慢悠悠的:“除了沣公子,天下还能有哪个男子拥有那等风姿?”
黄袍书生放下了手,抑制不住从嘴里爆出的啧啧声:“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那般美貌,可算得上天下第一美人!”
蓝袍书生抿了一口酒,给黄袍书生投去了赞许的目光:“曾兄这个称号起的好!天下第一美人!他日……定然会传得街知巷闻!”
黄袍书生摆手,“圣心难测,若是街知巷闻,说不定会带来祸事,咱们还是闲话家常便好!喝酒,喝酒!”说着便拿起酒杯,和蓝袍书生碰了个杯后,豪气的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蓝袍书生跟着干了杯,空杯子往桌上一放,又执壶给自己个儿和黄袍书生续上了酒,八卦的兴致似乎正浓:“曾兄说闲话家常,咱们便闲话家常。不过……这家常,还是说的这第一美人的闲话。”
黄袍书生捏着满酒的杯子,眸光一抬,显然还是十分有兴趣的:“他的闲话?怎么说?”
蓝袍书生见挑起了黄袍书生的兴致,却不急着说了,拿起酒杯,一口一口抿着酒,像是故意吊着黄袍书生的胃口。
黄袍书生得不及,不由得出声催促:“赵兄,莫要再打哑谜,你倒是快些说啊!”
蓝袍书生得了这一声催促,终于放下了酒杯,缓缓地张开了口:“曾兄你来得比我晚,怕是没看到。这都城的城墙边,几时有过这般的光景?好几列跨刀的官兵,把一群带着手铐脚镣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圈了个严严实实。”
“带着手铐脚镣?”黄袍书生怕蓝袍书生再吊胃口,便径自猜测:“是犯了事的坏人?”
蓝袍书生嘿嘿一笑,挑了挑眉:“坏不坏的我就不好说了!那些个人,你也见过,是城郊云起山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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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送死
‘云起山庄的人’这几个字,几乎让柳青青的心猛地一颤。像是感受到了她的震惊一般,公仪璟的手伸了过来,搭在了她的手背上,手指轻轻抬起,做了个安抚的轻拍动作。
她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那两位书生兴致正浓,说出的话一句句都勾着她的心,让她怎能沉的住气。
黄袍书生一脸诧异:“云起山庄?还带着手铐脚镣?”
蓝袍书生说得心头,眉飞色舞:“曾兄,你是没瞧见啊,一眼望去都数不清人头。我估摸着,那么些个人,只怕是把这庄子里的人都抓来了!”
把庄子里的人全都抓来了?!柳青青额角的青筋一跳,耐着性子听着这两人闲扯出个来龙去脉。
“抓他们作甚?”
黄袍书生这一句算是问出了柳青青的心声。
蓝袍书生执壶满杯,嘬了一口酒:“听说这帮人以前是山匪贼寇,你的那个天下第一美人是奉命捉拿。”
“山匪贼寇?上次在下在同一家酒楼里喝酒忘了带银袋子,被小二好顿羞辱,那云起山庄的梅二当家,当时碰巧也在场,当下就提在下付了酒钱解了围!这么一个人爽利的人,居然是山匪贼寇!”
“曾兄,这山匪贼寇脸上又没写着字,平白的怎么能认得。那梅二当家,此刻可是披头散发,衣衫上染满血渍,你明儿去那城墙边瞧瞧,倒正经是个落网的贼匪样!”
黄袍书生猛摇头:“不去不去!见了反倒是难过!”顿了顿,叹了口气:“都怪在下这破记性,一直想着要还那梅二当家酒钱,却每次都转背就忘了,这下他被抓了,只怕是没机会还了!”
蓝袍书生嘿嘿笑了一声:“这话你倒是说对了,你这酒钱只怕是没机会还了!那为首的那个还没有落网,你的天下第一美人可放出话来了,说是要那匪首主动投案,若是晚一日,杀一人!这不明日正午杀第一个人,那梅二当家既然是二当家,说不定就头一个轮到上断头台!”
“晚一日,杀一人!可真够狠的!”
这句是从黄袍书生嘴里说出的话,却已是从柳青青心里发出的感慨,事已至此,她岂能坐得住!站起身便往外走,走出客栈,被跟着出来的公仪璟拉住。
她回头看向了身后的公仪璟,在他说出规劝的话之前,先堵住了他的口:“我必须去!”
公仪璟闻言,微微蹙了蹙眉,片刻之后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要去也得等天亮了!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用过了早膳再去!”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点好,凡是一点就透,知道她心意已决,说不通,也劝不动,就不再白费唇舌。
她点了点头,接受公仪璟的建议,转身回了客栈……
无雨的夜晚,大多都是沉静的。在夜色里坐的久了,再浮躁的心,也会静下来。
柳青青重重地呼出了一口,身子往后一仰,索性就躺在了屋顶的瓦砾之间。左手伸了上来,垫在了脑后,曲起了右腿的膝盖,这是对她来说,躺在屋顶上最舒服且最安全的姿势。
头往旁一片,目光移到了坐在她身旁的男人的脸上,莫名地生出一抹离别的哀凉。
皎皎月色溶在他脸上,如打磨过的玉石,剔透且有着淡淡的流光,好一个月公子,好一个夕国的战神,在几个时辰之前,居然对她说那样的话,她此刻还觉得不可思议。
“公仪璟!”她低低地唤了一声。
“嗯?”公仪璟偏过头,低垂的眸光跟着移了过来。
‘若是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这句话差点就冲口而出,原来,她柳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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