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大事业、当个成功的大企业家时,他却顶着美食家的头衔满世界趴趴走,吃遍美食,赏遍风光。而当他们真的意料之外的功成名就或毫不奇怪的身败名裂时,他金郁骐还是一个挥霍着家产、过着悠闲贵公子生活的二世祖,对着别人的潮起潮落,或者发出一声惊叹,或者发出一声戚叹,就像看戏一样,过眼即忘,日子仍然照过。有野心却没实力,是件很危险的事。人贵自知。所以金郁骐一向很庆幸自己生平无大志,每个愿望总是很小,小到只要有金钱便足以解决;而金钱正是他最不缺的东西,足够他一生受用。
“啊,是了,晚上跟佩文姐有约呢,要谈上节目的事。”淋浴完后,随便套件浴袍出来,打开PDA 看了下今天的行程,发现晚上七点得出门。
“正好把小娴介绍给她。”他满意的点点头,觉得这个安排真是好极了。
林佩文是他的现任理财经理人,而她有着比这个小小的身份更体面的头衔——在投资界大名鼎鼎的恒远投顾公司总经理。
虽然说金郁骐曾经是恒远投顾的幕后金主(现在林家父女的财富比他还多,所以金郁骐目前只算是“名誉幕后金主”),但其实这间公司是林永胜、林佩文父女俩带着一群悍将一手建立起来的。他们父女从金守恒在世时就为金家服务,就算后来飞黄腾达了,也仍在私底下帮忙打理金家的财富。而现在,林佩文不仅是金郁骏的理财经理人,还偶尔客串他的经纪人——在金大美食家偶尔想要上电视卖弄他的美貌与身为美食家的专业心得时,代为打理一些琐碎事宜,防止他在签约时不小心把自己给卖了。
拨了拨已经干得差不多的头发,他走入更衣室,将浴袍脱下丢到角落的洗衣篮里,打开衣柜扫视着各式各样的冬装,想着今天要怎么搭配……然后,不经意地从一旁的镜子里,看到身后镜子里折射出自己赤裸背影上那几条突兀存在的红色抓痕……愣住。瞪视着那不该存在的抓痕,脸色青红交加,莫名其妙又忍不住心跳加速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天的金公子,怎么看起来有点像“他”?
在前往日式料理店的途中,奉娴心中一直有这种感觉,忍不住在金郁骐没发现的时候偷偷看着他。
说是有点像,其实也不过是金公子少有的沉思表情出现得太久了,从中午下楼吃饭时,看起来就心事重重的样子,跟每一个人聊天说话都有些心不在焉,仅仅是保持着基本礼貌在做着漫不经心的应和,跟他平常看起来的神采奕奕样完全不同。
平常金公子与任何人闲谈时,或许也不见得注意力是集中的,面对一些并不相熟的人,更可能是心不在焉的,但谁也无法从他一张看起来专注诚恳的脸上发现他对别人的应付。基于贵公子的风度,他总是要求自己做到即使面对不耐烦的人,也要让人感觉到他是风度翩翩、气质高尚;无时不刻警惕自己要保持最完美的形象面对世人,要假设周围的四面八方随时都蹲着一只狗仔在等着偷拍他,所以不能有任何不华丽的举动出现,将他辛辛苦苦建立了半辈子的贵公子名声毁于一旦……虽然这样显得很装模作样,但一个随时记得克制自己的人,就算是虚伪,也比那些行事我行我素,只求自己高兴,口不择言,举止轻慢,完全不管别人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无礼而凤到难堪的人来说,更值得赞赏一点。
金公子是个不喜欢将事情想得太深的人,所以面对一些不愉快的烦心事时,可以找到方法解决的,就解决它;想不出解决方法的,就视而不见算了,再不想起就是。在他吃喝玩乐的三十年岁月中,大多时候的悠游自在、顺风如意,是建立在面对一些令他不舒服的事情时——比如说被直言不讳的讽刺为不事生产的米虫、被一些愤世嫉俗的人缦骂虚伪肤浅、被某些事业上小有成就的二世祖批评为同类里的败类等等……大度的不予计较,不放在心中形成抑郁。
遇到再怎么觉得不开心的事情,他最多郁闷一星期就抛在脑后了。但就算在心情不佳的期间,他也不会让自己看起来魂不守舍、脸色沉郁。
但今天不同。他从中午就一直处于不在状况内的模样,这样精神不济的样子,金大少怎会允许自己以这模样出来见人?赵飞青女士这阵子总是早出晚归,今天也是一大早吃完早餐就出去了,所以没有发现自己儿子的异状,不然一定会出口相询,问个清楚的。奉娴向来独善其身,面对她的老板大人,从来是冷眼站在一旁看戏,不管是看他在演讲台上意气风发接受崇拜,还是看他游走花丛摘取芳心的自得,甚至是私底下各种难以向外人道的小毛病,比如:自恋爱美贪嘴还天天挂念着要减肥等等。总是合宜的扮演着当人下属的角色,对他没有太多想法,不批判轻视,也不高看迷恋。
可是今天他这模样,却无法不教奉娴疑惑,并且为之挂心。毕竟昨晚才与这具身体共度了一夜,即使能够区分眼前的人是金公子,但当他表现得这么像“他”时,她心中怎么还能够再不为所动下去?
当身体拥有者变得不再那么容易出来,就表示身体使用者虽然不见得察觉到什么,却下意识的产生了自我保护行为。热D书@吧#独%家&制*作
一个向来不思考的人,通常有着敏锐的直觉,并遵循直觉做事。
真……有趣。
虽然这两人性格大大的不同,但某些方面却又雷同得那么亲切……“老板,到了。”当奉娴以很轻柔的声音在金郁骐身侧提醒时,金郁骐才悚然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将车开到日本料理店的停车场、停好车,并且已经走到料理店门口了!如果不是奉娴及时提醒他,那么他一定会一头撞到拉门上,而忘了停下来。
天!这是什么情况?!他这是怎么了?!
表面上一派闲适雍容作态的金郁骐其实心底正为自己的反常而震惊不已。他竟然一路上都处于梦游状态!那么,在梦游期间,他整个大脑到底在干什么?……好像,什么也没干。以为自己在思考,但一无所获的结果证明了他只是在发呆而已……这一路上没出车祸,该不该说他实在是个鸿福齐天的人?
心头悄悄打了个冷颤,发誓不可以再这样失态下去了……幸好没人发现。当然,奉娴是可能发现的,不然不会适时出声提醒他。可是她是家人,知道他一点点糗事没关系的,自己人嘛——金公子很宽宏大量的想着。
“欢迎光临!”料理店的门僮将拉门拉开,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精神十足的以日文喊道。
金郁骐对门僮微笑点头,很自然的牵起奉娴的小手,温柔的对她道:“这里有台阶,脚下小心点。”
“您真是太体贴了。”她微笑。
两人在玄关处换过拖鞋,接过服务生递来的热毛巾擦手之后,料理店的店长已经恭立在领位处,对金郁骐微微躬身道:“金先生,好久不见。您的客人已经在‘天人菊’包厢等候了,请随我来。”
“上田店长,好久不见。怎好劳你亲自接待,你真是太客气了,下次可别这样了。”金郁骐其实很享受这种特别待遇,但客气话当然得说,而且还得说得非常诚恳,连自己都要骗过才行,这点他很在行。
“请别这么说,这是对专家应有的尊敬,金先生请勿推辞。你的光临,是小店的荣幸。”日本人就是多礼,一个多礼到龟毛的国度,自然可以将奉承话说到令人浑身舒泰,受用不已。明知是拍马屁,还不会生出一丝恶感,觉得一顿饭吃下来花个一两万实在太值得。
这是一间从外表看起来就很昂贵的日本料理店,而它也确实昂贵得不得了。装潢上当然是五星级的水平,而所有食材全部由日本空运而来,连厨师以及店长都是从日本重金请来。
不过这间店能够令奉娴忍不住暗自打量的原因,却在于——这里是秋家所投资的产业。在这间日本料理店开幕时,身为知名美食家的金郁骐当然被邀请过来参加美食初赏会,更是被赠与了这间店的永久VIP贵宾卡,这张卡听说全台湾只有十个人得到。刚拿到VIP卡那时,金郁骐带了好几批朋友过来用餐,其中有一次金郁骐专程请了赵嫂和李哥,当然也不会落下她,就当是家庭聚餐。不过那时她正巧接到奉嫣的急召,十万火急的拜托她赶快过去帮忙制作蛋糕,她自然也就缺席了,错过了品尝这家被美食杂志赞美得天花乱坠的顶级美食店的机会。
这间店经营了三年,如今成了如果不提前一个月预约,就绝对订不到位子的名店。而这时候,那十张特殊贵宾卡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只要持有这张特殊贵宾卡,随时都能取得特等保留包厢的使用权,不管店里是不是处于客满状态,都不怕没有位子。
这些信息,一部分来自美食杂志,一部分来自网上跟众家师姐妹的闲聊,再有,自然是金郁骐公子对她的炫耀了。
秋家的家主,秋星华,与其说他是一个成功的厨师,不如说他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他在形象包装以及营销上面,更有着无与伦比的想像力与创造力。一个家族的品牌,竟然在短短十几年间迅速建立起来,这简直不可思议!秋星华虽然对奉家带着不知名的敌意,但奉娴却不讨厌这个男人。虽然不讨厌这个男人,不过奉娴却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跟这个神奇的男人见上一面……当“天人菊”包厢的门缓缓拉开,他们走进去时,奉娴见到两名早已等在包厢里的人。一个是年约三十五左右的女士,一身高级主管打扮,看起来精明利落,应该就是金郁骐的财务经理人林佩文;而另一位,是个长相英俊体面的男士,也差不多是三十五、六岁的年纪,身上有一种上位者气质,应该就是今天要跟金郁骐谈上节目事宜的电视公司代表了……吧?
之所以会有不确定的“吧”字,是因为奉娴发现打一进门,那名男子的目光就定在她身上,然后就没移开了。
她并不认识他,她很确定。那为什么他会以这种专注的目光看她?
然后,奉娴很快的就知道了——在金郁骐向他打招呼时。
“好久不见,星华。我以为今天来的会是你的助理,你这个大忙人应该还在美国忙着的,真是意外的惊喜。”金郁骐很开心的笑着招呼,然后将奉娴带到身边,说道:“佩文姐,星华,我来慎重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奉娴。娴,这位美女是我干姐林佩文;还有,这位大帅哥你不陌生吧?他可是你们厨艺界第一美男子秋星华大师呢!”
“真是个惊喜啊,奉氏的女厨。”秋星华浅浅一笑,看向金郁骐,道:“没想到你竟然能追求到奉氏的女厨,真不愧是咱们台湾最知名的贵公子美食家,你证明了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到的了。”
“哦?是吗。”一头雾水,只好装深沉。
“秋先生,你的话很有深意哦,讲明白些吧,别弄得莫测高深的,让我们这些只懂赚钱却不会读书的商人情何以堪啊。”林佩文笑笑的摆出一副八卦的样子,一边领着所有人在位子上坐好,让门外的服务生得以进来开始点餐。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多年前我曾经对郁骐提过我在找奉家的人。今天他特地将奉小姐带过来,莫非正是因为一直记得我不经意提到这件事?”秋星华淡笑道。
金郁骐心中一动!其实他哪会记得这样的事。他跟秋星华真正熟到可以相约吃饭,也不过是这两年的事,至于多年前只是点头之交时,所谈过的话,他不可能会记到现在。
啊,是了,五年半前他在选厨师时,也曾经向秋家讨过几个试用;那时秋星华在给他介绍厨师时,很漫不经心的向他提过奉氏女厨,说过“如果秋家的厨师不能满足你美食家的嘴的话,那么全台湾也只有奉氏的厨师才有可能让你看上眼了。但她们总是避世不见人,我一直在找奉氏的厨师,可惜没能找到。”
“并不是这样,我不晓得你会来不是吗?”金郁骐缓缓啜了口茶后,回道:“我带娴来,是想让她尝一尝这里的美食。毕竟这里的料理很出色,身为厨师,应该要多多亲身体验才能更加精进自己的厨艺。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想让佩文姐看一看她,所以才请她跟我一道过来的。”金郁骐俊脸转向林佩文,对她讨好的一笑。
林佩文一脸“没有白疼你这小子”的欣慰表情,然后继续把头埋在菜单里,劈哩啪啦的点菜,服务生手忙脚乱的在纸上狂写。
“厨艺界的竞争确实相当激烈,不努力向上,就会被淘汰,是这样没错。”秋星华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