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满天星辰仿佛在舞蹈,杨戬踏着云路,已从玉树林中沿河而行。
仿佛刚刚做了一场甜美而温馨的梦。
他嘴角噙着笑意,唇色殷红,面色却愈发白皙,虽是迈着醉步,举止依旧有一种深不可测的从容之感。镶着银色饕餮纹的宽边黑色广袖飘飘扬起,仿佛带领着星河舞动。
“嫦娥……嫦娥……”
银河倒映着的月影,忽映入眼帘。
清亮的波光间,浮现出那身着一袭紫氅的女子,怀抱玉兔,月光一般宁静飘渺的目光,注视着他。
杨戬忽然微笑,眼神分外明亮,整个人忽然飞起,黑色的广袖如同双翼张开,掠过广渺的河面。 【人间,处于美国哥谭镇的人看见此景,一定会脱口而出:“蝙蝠侠!”】
嫦娥向他伸出了手……
他没有挽到她的手。
“哗啦”一声水响,银河被搅碎了银波,杨戬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河面……
看到此时,沉香等人不禁失笑,只有嫦娥面上现出一抹绯红,四公主心中却不禁泛起一种凄然之意,仿佛曾经也体会过这样的心情。 【非常担心这两个小娘子以后会掐架。】
天河之水冷若寒冰,杨戬只觉全身一冷,寒意侵入骨髓,打了个寒噤,立刻清醒了过来。
此时,他已全身湿透,不但飞凤冠早已不冀而飞,长发散乱,连一身华丽的朝服也早已凌乱不堪,冰冷刺骨的天河之水,从他身上如银珠滚落。 【奇怪,看过此段,感觉二哥不是掉进水中,而是掉进刨冰中?】
不想,他落水的声音,惊动了两个巡视天河的天兵。
两人匆匆跑来,隐约只见河面上一清丽人影,半被星光掩映,半被波光淹没,一头长发披散下来,掩住了面颊,只露出玉似一瓣耳垂。
“你是哪位仙子?”天兵寻思又是哪位仙子要投河自尽,不禁出言相问。 【太纯洁了,要是我,就会以为是哪位仙子来野浴。 众人:OLI,你……】
“你放心,我们不会禀报上头的,仙子先上来再说,别冻坏了。”好心的天兵见“仙子”一动不动,忙想过去拉她上岸来。可怜的两人压根没注意到“仙子”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比银河水还冷的杀气寒意。
“仙子”蓦然转过身,一撂额前湿发,现出一张俊美而森冷的脸。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梨花带雨”?】
威严,冷峻,寒如冰雪的神情……
天兵再笨,也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
“真君大人……”两人呆若木鸡。
这副情景诡异之极,却又令人倍觉好笑,只是没有人笑得出来。因为下一刻,杨戬冷冷哼了一声,忽然出声道:“你们抬起头来。”
天兵抬头,对杨戬目光一触,还没来得及移开目光,心智已失,眼前一黑,随即倒地。
沉香惊道:“他们死了?”
“没有。”嫦娥看看还在呼吸的两个天兵,“他消除了他们关于这件事的记忆。” 【在真君牌刻录机面前,任何人似乎都成了可擦写磁盘。】
众人面面相觑,各各露出古怪笑意,那两个天兵可谓冤枉。方才杨戬自河中步出那种身形,直让四公主和嫦娥也自惭形秽起来,若是自己,只怕那声“仙子”也不免要叫出口的。
而杨戬自己,晃了两下,又倒了下去。今天的酒,真是喝多了。
昏沉中无数事涌上心头,却看不清,抓不住。身上一凉,神智才有些清楚。
挣扎着睁开眼,却是一愣。
青纱素帐,怎么有些眼熟,颊上冰寒的感觉犹在,侧头看去,沉香拿着冰块,正要往自己脸上再次靠来。 【沉香若不是神仙,那冰块就是他绝对消费不起的贵重物品。】
下意识地避开,抚着额坐起,这是在刘家村,沉香家中,他来过的。这是怎么了?
“舅舅,你忽然伏在桌上,吓我一跳,还当你伤势未愈强撑着来的。”沉香停了手,掩不住好笑地说,“一把脉,原来是喝多了。舅舅,你是不是平时不喝酒的?”
“嗯,酒会误事。”虽然头还有些昏沉,但还是答了沉香。勉强一笑:“沉香,你先出去吧,我再歇一阵就好。”
沉香有些担心地瞅了瞅他,还是出去了。
拥被而坐,试图理清头绪。渐渐想起来了,这是沉香和小狐狸的婚礼,他是来喝喜酒的。前番,在他抱必死之心迎向沉香神斧时,四公主及时赶来,说出真相,让沉香明白了一切。现在,三妹救出了,沉香成亲了,就是丁香那姑娘,也重获新生,与八太子红线相系,忘了过往不开心的事。一切都很美满,一切…… 【二哥肯定也看过中央8的《宝莲灯》。】
可是为什么,那种浓重的忧虑如此真切地在心头萦绕,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如此鲜明地记得,王母改了咒语,不找出那件法器,根本救不出三妹。记得三妹怨恨的眼神,记得沉香咄咄逼人的杀招,记得那仙子,不屑一顾的眼神。
只是梦吗?一场酒后似真似幻,半真半假的梦。如果是这样,那该多好。
还是,这才是一场梦,一场期盼已久的梦。
掀被下床,不管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既来之则安之,且看看再说。
“主人。”哮天犬正和人吹牛吹得起劲,见杨戬出来,从人堆中伸出脑袋,生怕主人看不见自己。摆脱了好奇的村民,一溜小跑到杨戬身边。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揉了揉他的脑袋,杨戬微微一笑,如果是梦,确实很逼真。至少哮天犬的表现,是和平时一样。还恍惚记得,是在瑶池喝醉了,才会有这样一场醉梦。既然是梦,那就放纵一回好了,哪怕醒来后,更是心事难言。
落座,端杯,一饮而尽,不知梦中之饮可会醉。
三圣母凑过来,也多喝了几杯,腮上胭红,眼中朦胧。
“二哥,我悄悄告诉你,你可别和别人说。”自己的声音却大得足以让一桌人听见,“嫦娥姐姐不肯来,怕见到你。不过她说,广寒宫虽冷清,但也不会拒客于门外。”
杨戬本微笑着听她说话,闻言一僵,大窘。眼风一扫,原本恣意大笑的人立刻闭了嘴,一副要笑不笑的神情。哮天犬也在乐,被主人狠狠敲了一记。
可是三圣母醉了,根本没发觉,依旧笑得娇憨。喜宴摆在屋外大树下,树叶沾上了她的发,像个野姑娘。杨戬心一暖,也忘了责怪她,为她拈下,顺手在她头上点了一点,微带嗔怪,更是疼爱。
是梦吗?真希望,不要醒,不要醒……
“舅舅,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到底不是凡间婚礼,新娘子也不老实坐房里,早掀了盖头在宴上敬酒——这时抱了盒子过来,终于忍不住好奇,想问个究竟。
“是王母送的礼。明天打开就知道了。”微笑着答完,笑容忽然停在了脸上。
王母……
这不是梦,也不是真实。
幻境,一个幻境而已。
怎么会忘了,王母手中的法宝,多不胜数,这样试探人心的把戏,正是王母能做得出来的。趁他酒醉神智不清,借机试探他的真意,王母,果真会利用时机。
只是她却失算了,她没有想到,他会保留了一分清醒,会疑惑于身处梦境。
只因为她不知道,他已经不能——
相信幸福。
【这段改得好啊,王母想用3D虚拟仿真游戏来试探二哥,可惜二哥潜意识中也习惯了险象环生、尔虞我诈的周遭,不能不说是不幸中的一种幸运——黑色幽默…… OLI悲痛得流下了眼……药水……】
只是如何去破,如何让王母相信?
依旧是带着淡淡的笑意饮酒,入口却全不知味道。下一步,应当做什么?
周围还是那样的热闹,喜气洋洋。环顾一圈,忽然有种好笑的感觉,一直以来期盼的,就在眼前发生,而他,却在一桌喜庆之中,冷静地算计着,怎样去破解这一切。 【老办法,拔电源。】
放下杯,一手撑在桌上,做不胜酒力状,旁人也都喝多了,没理会,只有哮天犬时时担心主人伤势未好,忙扶住他,向众人告辞离去。
出了村,杨戬直起身,眼中恢复清明,反把哮天犬吓了一跳。拍了拍他脑袋,杨戬一笑,让他先回神殿,心下感慨,也许在这幻境中,哮天犬是唯一没有发生变化的。
去嫦娥处,这是杨戬刚刚就想好的。不能让王母看出,自己已破除迷障,必须让她相信,自己所言所行,出于真心,却仍是为她所用。只有借助嫦娥了,但愿见着她,还能保住自己的一线清明。 【送上门来的,岂能不要?呵呵。】
广寒宫,玉树晶莹,来到昔日失手处,心思又是惘然。触手冰凉,才惊回一点清醒,是呀,玉树已化水,那份情意,不也早就随着耳环,永远地还给了那个人。王母,你叫我怎么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
哑然失笑,收拾心情,跨进广寒宫玉色晶莹的大门。
“仙子……”纵然千般提醒,在看到那紫裘摇曳的身影时,还是心神失守,只想忘了一切,静静地看着,直到天地寂灭,万物生灵,他与她,都化为虚无。
“杨戬,这时候才来接我?”转过身来,熟悉的清丽动人,却是陌生的笑颜可人。 【二哥:抱歉,刚才逆行被交警抓个正着,扣了票,坐2路过来的。 OLI:大家知道“2路”是啥吧?】
“仙子请自珍重。”强按下心头滚动的热流,冷言相对。眼看得面前丽人神色一愕,心中大痛。
“你……怎么了?”
杨戬垂目,遮住可能泄露的情绪。 【二哥:蛾子,你也有今天……】
嫦娥却依偎过来:“我们都成亲了,你还怕什么?”
成亲!晕眩,是因为不解还是巨大的幸福来袭?他不清楚。也许是因为在幻境吧,明明前一刻还没有印象,现在却觉得是那样的天经地义。是的,他和她,成亲了。
一个声音在心底不断呼喊,不能上当,不能上当。可是脚却不由的移过去,手轻轻,轻轻地落在她肩上。 【二哥:别拦着我!到嘴的肥肉,不能跑了!】
放纵一回,就算是假的又如何,让我放纵一回。
心底的声音越来越小,蕴着桂花香气的酒滑下喉,甘冽清香。
原来幻境里,也是会醉的。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如冰水浇过,又是一凉。猛然醒来,心中一凛,大事不好,竟惊出一身冷汗。
“杨戬,让你不要喝酒,一到外面就没数,灌得醉醺醺的回来!”
是他自己的卧室,湿淋淋一身一床的水。床前女子犹自双手端盆,脸罩寒霜,生着气。看来这水就是她泼的。只是她……为什么这样眼熟?
嫦……娥……他的妻?
什么时候变成了河东狮? 【哎呀,窜戏了……现在BT上面有粤语《恶妻在身边》的种子啊,要下的亲赶紧啊。】
想起来了,婚后,婚后就是这样。温柔的仙子变成了妻子,自然就有了变化。刚刚去看望沉香,只少饮了几杯,没想到还是醉了,让她抓个正着。梦里的那些事,还真是像真的。
失笑中坐起,搂住她:“为什么以前见你,总没这么凶?”
怀里的人眯起眼微笑:“以前?你想想,是什么时候见的我?”
茫然不解。
“笨蛋,愚人节都不知道。” 【大家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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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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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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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附录 七绝·;有感百家讲坛“传首九边”一讲
(起2I点2I中2I文2I网更新时间:2006…9…15 18:38:00 本章字数:566)
央视百家讲坛,阎崇年有关熊廷弼的“传首九边”一讲中,言之凿凿地道“县宰王尔玉,将熊廷弼八十多岁的老母亲两件衣服脱了以后,杖四十板。”
但考之《明史》原文,史有明载:“江夏知县王尔玉责廷弼子貂裘珍玩,不获,将挞之。其长子兆珪自刭死,兆珪母称冤。尔玉去其两婢衣,挞之四十。远近莫不嗟愤。”阎说大谬矣。
且,县宰名,数字二,扒衣服,四十板,这些细节一丝不错,可见阎绝非没有读过此传。而阎于此后背诵了《明史》熊廷弼传的一段原文,也证明了他非但读过,且烂熟于胸。如是,则此处之谬误,益值玩味也。
国学今真索隐微,登坛信口演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