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商玄鸟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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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商玄鸟纪-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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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早就醒了么?”罂伸个懒腰,抬头蹭蹭跃的脖子。
  “嗯。”跃笑笑,答道,“小臣乙将我唤醒的。”
  “有事?”罂问。
  “嗯。”跃长长呼吸一口气,语声低低,“父亲又病了。”
  生活重归二人世界,日子平静下来。
  秋风一天一天变得更凉,王畿气候温暖,没有冻雨落雪,人们只消单衣外面披上毛氅便能过冬了。
  大邑商那边常常传来些消息,却不尽人意。
  天凉之后,商王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时而牙痛,时而头痛,据说脾气愈发暴躁。可是他仍然执拗,无论王子弓、王子跃或王子载,商王一个也没有召回。
  上个月,商王梦见百鸟聚集大社,骇然而醒。他令贞人毂行卜,卜有大祟自西而来。果然,到了月末,一场罕见的大雨降下,河水暴涨,竟成秋涝,冲毁田地乡邑无数。
  每每来使提到这些事,跃的眉头便会锁起。虽然对着罂的时候他从不流露忧虑,但是罂知道,跃常常会在夜里醒来。
  当深秋渐近,又有消息传来。被商王流放到奄的王子弓得了重病,据说已经卧榻不起。
  闻言之时,跃的脸色骤变,似乎天气也冷了几分。
  “跃,”罂终于忍不住,轻声问他,“若小王不回大邑商,你会继位么?”
  若在从前,跃会淡淡一笑,道:“父亲还在。”
  可是现在,跃却看着罂,好一会,露出苦笑,没有答话。
  一切尽在不言中。
  罂知道跃志不在此,可是自从王子弓离开大邑商,一切都在改变。无论商王、载、兕任还是别的人们,甚至罂自己,似乎每个人都预见着这一天,嘴上不说,却默默等待着它的到来。而跃身上背负着与生俱来的责任,不容逃脱。
  没过多久,当大邑商的小臣带来商王的召令,谁也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惊讶。
  “罂,我等要返大邑商呢。”跃无奈地说。
  罂看着他,微笑:“好。”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

  返宫

  商王生病,河伯发怒,接连的异象让大邑商人心惶惶。
  就在人们为今年能不能过个安稳腊日担心的时候,王子跃归来的消息传到,如同满天的乌云里透出一束亮光。
  跃进城的时候,闻讯而来的人们蜂拥而至,堵了整条大街。
  伐鬼方的王师归来之时,人们没有看到身为统帅的王子跃出现,议论纷纷,却无人知晓他消失的缘故。有人不免联想到王子弓和王子载的事,猜测四起。如今看到他平安回来,人们如同吃了定心丸。
  不过,跃的风光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人们很快将目光聚集到与他同车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身着白衣,头梳两鬟。饰物不多,却丝毫不掩她娇艳的容光。她坐在王子跃的车上,面对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好奇目光,神色从容,红润的唇边始终挂着一抹笑意。
  不管路上如何喧嚣拥挤,人们如何好奇,王子跃始终握着女子的一只手。笔挺的身形与女子娴雅的坐姿相衬,在萧索的深秋之中如同一道绚丽的风景,教所有人都移不开目光。
  “那女子是何人?”人们一边热烈翘首,一边窃窃相问。
  看着面前好奇拥挤的人群,罂觉得脸都要笑僵了。
  这般招摇过市在预料之中,但并非她本意。进城之前,她就曾经跟跃提出过这个问题。
  可是跃似乎并不在意,看着罂,表情有些不解:“招摇?这算招摇么?”
  罂哑然。
  见她变色,跃笑起来,抚抚她的头发:“他们要看就让他们看好了,你将为王子妇,没什么好遮掩的。”
  罂听到这话,还想说什么,脖子却忽而涨起热气。
  “谁要做你王子妇,”她瞪跃一眼,红着脸小声嘟哝,“大王还未应允。”
  “谁说我父亲不曾应允?”跃肃容,俊眉间却不掩调侃,“他若不应允,你怎能与我在亳邑留得许久?”
  罂没了话语。他说得对,的确是这么个理。
  于是,罂与跃同车入了城。
  跃早已习惯这种场合,一副泰山崩于前亦面不改色的淡定之态。罂却不一样;虽有心理准备,可是当她亲身面对无数的目光,那种紧张感是根本无法避免的。如果不是跃一直握着她的手给她鼓励,她甚至进城门的时候就会跳车逃走。
  她心里盼着马车走快些,可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似乎永远也散不开,武士们来驱赶也无济于事。
  手上忽然紧了紧。
  罂转头,跃正看着她。
  触到那灼灼的目光,心里的焦虑似乎也退散了许多。罂赧然地抿抿唇,暗自深呼吸,回过头去。
  王子跃与女子那相顾一笑,俊朗的眉宇间满是温柔。只此一瞬,绵绵情意已尽在不言中。
  大邑商的人们看惯了王子跃整装肃容的样子,今日见到这另一面,惊讶之余更是好奇,笑闹和议论的声音交织得熙熙攘攘。
  “敢问……今日入城的是何等贵人?”一队远道而来的商旅被拥挤的人群隔在路边,走也走不动,头领索性向一名邑人打听道。
  “嗯?”邑人听出头领的异地口音,打量一下他的装扮,笑道:“子不是商人吧?”
  头领神色谦和:“我等乃西地而来。”
  邑人道:“那可是我大邑商的王子跃哩!说不定将来的大王就是他!”
  头领恍然大悟,连声道谢。
  王子跃的马车继续向前,人群亦跟着走动。
  待邑人离去,头领回首。身后,一人倚着拉货的牛车,两眼看着那马车上的身影,竹笠下,双目深远。
  “主人,”头领低声道,“我等……”
  “且等着,待人少些,就去寻个落脚之处。”那人淡淡道。
  头领应下。
  那人不再说话,眼睛一直望着那缓缓远去的马车,面色无波无澜。
  好不容易摆脱了街上人们的围堵,待马车终于走到王宫门前时,已经差不多过去了一个时辰。
  “王子。”商王似乎对跃的归来很重视,派了最亲近的小臣庸前来迎接。
  “小臣。”跃扶轼还礼,问,“父亲身体可安好?”
  “大王今日尚好,王子放心。大王有令,王子远道归来,且回宫洗尘,小食与大王共膳。”小臣庸微笑道,说着,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跃身旁的罂。
  跃颔首,不再多言,命驭者前行。
  王子归来,王后那边也遣了人来迎接。出乎跃的意料,除了一名妇妌亲近的世妇,妇侈竟也来了,身后跟着兕骊。
  “君妇?”跃讶然,他听说妇侈和兕骊在自己出征之后就返了兕方,没想到回来竟又见面了。
  妇侈看着跃,神色和蔼地礼道:“王子别来无恙。”
  “无恙。”跃微笑,“君妇与国君亦无恙否?”
  妇侈颔首,看着跃,目中满是慈爱:“兕方俱是安好。”
  罂看着他们寒暄,能觉察到妇侈瞥来的余光。手上,跃仍然牢牢握着,即便行礼暂时松开,礼毕之后也会立即再握起。
  她知道跃这是在给她鼓劲,心里不禁暖意融融。
  不过,即便她再镇定,有一个人却是无法忽视的。妇侈身后,兕骊神色不定,目光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像长了割人的利芒。
  “骊,来给王子行礼。”这时,妇侈回头,含笑地对兕骊说。
  兕骊的脸色微微发白,片刻,迈步上前,向跃一礼:“王子。”
  她的声音很轻,双目望着跃,似乎极力忽视罂的存在。唇边虽挂着笑,却透着难掩的僵硬。
  “骊。”跃淡淡道,言罢,却转向世妇和妇侈,“我稍后还须见父王,先行一步。”
  世妇与妇侈忙答应行礼。
  马车和从人行走的声音远去,妇侈望了一会,回过头来。
  兕骊仍望着那边,双目定定。
  “回去吧。”妇侈对她说:
  兕骊没有出声,站立不动。
  妇侈微微皱眉,这时,她瞥到旁边世妇投来的目光,神色微闪,不乏看热闹的意思。妇侈不理她,盯着女儿,语气微微加重:“骊。”
  兕骊回过头来,眼底有些发红。
  心中低叹一口气,妇侈抚抚她的肩头。
  “告辞。”她面容平静地与世妇一礼,说罢,带着兕骊转身离开。
  宫道之中,车马的辚辚声细碎而嘈杂。
  跃发现罂一直望着路旁的景致,许久没有开口。
  “想什么?”他笑笑,趁她不注意,抬手一捏那脸蛋,问道。
  罂吃痛回过神来,不禁恼怒。
  “未想什么。”她瞪跃一眼答道,还击地拍开跃的手,却被跃轻易地将两手捉住,怎么也挣不开。
  “别闹!”她脸红,急忙低声道,心虚地将目光闪向周围。
  小臣乙和那些从人都走着路,眼睛看哪里的都有,就是没人看他们。
  “现在是谁闹?”跃不慌不忙,嘻笑而从容,手上微微用力,将她圈在怀中。
  自从二人亲近,跃就开始时不时地展露出他顽劣的一面,出其不意地搞一些小恶作剧,就像现在一样,罂窘得要跺脚,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想什么?”跃的声音低沉,热气拂在罂的耳旁。
  罂气闷,堵了好一会,答道:“想你。”
  “嗯?”跃轻笑,“真的?”
  “真的。”
  跃明显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少顷,放开两只爪子。
  宫室高高的庑顶出现在宫道前方,跃脊背笔直,不管旁边的人眼刀如何犀利,唇边带着深深的笑影。
  罂满面通红,整理着衣服和头发,方才的心思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这个家伙,近来动手动脚的毛病越来越多了……她心里嘀咕。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去了阳朔,给大家介绍西街上一间很正的咖啡馆,叫明园咖啡,开了很多年了,口碑很好哦~

  日晕

  跃回到宫室里,宫人们都出来迎接。许是得了叮嘱,对于跃身旁的罂,没有人露出诧异的表情。
  商王那边还有晚膳,跃没有多加逗留,沐浴更衣之后,让罂好好待在宫里,就登车离开了。
  商王把用膳的地点设在棠宫,跃许久没来,走进庭院的时候,发现棠花早已凋谢不见了。
  天不算早也不算晚,跃见到商王的时候,他身着短衣,正在庭中亲手将一簸箕草灰倒在棠树的泥土上。
  跃愣了愣,他看到商王弯着腰的样子,竟透着几分佝偻,不禁心惊。
  商王已经看到了跃,目光相对,跃连忙低头行礼:“父亲。”
  “嗯。”商王应一声,直起身来,将簸箕交给从人,用巾帕擦了擦手。“天旱,多浇些水。”他叮嘱囿人。
  囿人唯唯。
  “大王,”小臣庸在一旁道,“现在去用膳么?”
  “不必。”商王看看天色,忽然问,“前几日你说林苑中有朽木塌下阻了步道,清理不曾?”
  小臣庸答道:“已清理干净。”
  商王拢拢身上的裼衣,看了跃一眼,迈步朝廊下走去。
  跃知道商王要去散步,紧随其后。
  棠宫紧挨林苑,父子二人从偏门出去,没多久就到了林苑之中。时值午后,不少宫眷乘着日头温和出来游苑,一路上,跃遇到好几位王妇和年幼的弟妹。
  “亳邑驯象如何?”商王在池边的一块大石坐下,开口问跃。
  “甚好。”跃回答道,“亳邑有旷野水草,带去的百十驯象如今可列队不紊。”
  商王颔首,道:“此次王师伐鬼方,象人立有大功。孺子为大史,朝堂内外亦颇有赞赏。”
  跃表情平静,谦逊道:“父亲过誉。”
  商王看着他,片刻,道:“孺子可知我为何召你返来?”
  跃没有出声。
  “……父亲!”水池之中,两名女童坐在小舟上,朝商王挥着衣袂。
  商王望着那边,露出微笑。
  “上月我病愈,子弟亦射礼为我求佑。”他的眼睛在太阳光下微微眯起,开口道,“我在一旁看得兴起,也命小臣取了弓矢来。我试了试,去年八分力便可拉满的大弓,如今竟撑不开了。”
  跃的目光定住。
  商王看着他,缓缓道:“孺子,你兄长不会回来,但大邑商不可缺了小王。”
  跃回到宫中的时候,四周早已点燃了灯火。
  内庭中静得很,他走入室中,发现罂正坐在榻上,聚精会神地不知摆弄什么。
  看到那柔美的身影,跃觉得心情会莫名地缓和许多。他没有出声,挥手让旁人退下,轻轻地走过去。
  直到跃快到近前,罂才发现了动静,抬起头来。
  “做甚?”跃微笑,在榻旁坐下。
  “你的玄鸟。”罂叹口气,将手中的物事给他看,苦恼地说,“绦绳散了。”
  跃低头,果然,那物事正是他送给罂的玄鸟,不过系在上面的绦绳松了结,朱红的绦丝散了开来。
  “我让宫人寻一根给你。”跃看了看,道。
  “不要。”罂却一口拒绝,“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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