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薇一字一句地说道:“燕—南—王—世—子—谋—反!”
寄薇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众人都惊讶地张大了眼睛。太太的手也是一个颤抖,差点连手里的纸条都掉了。
太太毕竟还是经历过风雨的,她定了定神,将那张纸条极为慎重地在桌上铺平了,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才朝着寄薇点点头,说道:“你说得对,这个纸条,就是这个意思。”
大奶奶嘴唇都哆嗉起来:“世子谋反了?那……那关我们伯府什么事啊?太太,我们,我们可没有谋反啊!”
太太喝骂道:“蠢货!闭嘴!咱们伯府当然没有谋反!不然你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大奶奶被太太骂了,反倒是镇定了一点,退后一步,站在那里不再说话。
太太沉思了半晌,说道:“老四在南方征战两年,和燕南的牵扯确实挺多。可是,上头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不明不白地定了我们伯府的罪。金吾卫如今围而不攻,可见上头对我们伯府也是留有余地的。如今端看上头对伯爷,还有老四是个什么态度了。”
大奶奶听到这里,一双眼睛又恶狠狠地瞪向寄薇,似乎是在埋怨都是因为秦烨,才会让伯府惹上了弥天大祸。
寄薇对着她这仇视的目光也不以为意。毕竟,秦烨虽然在南方征战,实际上和世子私底下没什么交情,就算这世子入京之后住到伯府,也是大姑奶奶带来的,可扯不到他们四房头上。就算是太太,如今话里对秦烨也还是倚重的多,并没有埋怨的意思。
太太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如今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得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请人在皇上面前帮我们说说话。”
大奶奶说道:“如今咱们府里连采买的下人都不能出门了,要怎么请人帮忙?”
这确实是件难事。太太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法子。那金吾卫的首领看起来油盐不进,伯府里任何人去和他说话,他都是硬邦邦地顶回来。如果再围困下去,府里大概连新鲜蔬菜都要没有了。
太太叹了口气,吩咐寄薇回去休息,先过了这个晚上再说。
这个晚上,对于伯府的人来说,实在是一个不眠之夜。这一夜,伯府的掌家人没有回来,而外头的金吾卫依然昼夜守卫着。
寄薇虽然心里也很担心,但因为已经死过一次,心里似乎少了许多的惧怕,哄着蓓蓓睡了之后,自己在床上想了半晌,也就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寄薇吃的饭菜里,就少了些时令的蔬菜。原本伯府的蔬菜都是有专人从庄子里头送进来的,可现在都被挡在了外头,不能进来。寄薇心想,这天寒地冻的,如果伯府多围困几天,怕是连柴火都没得烧了。
中午的时候,疏月带回来在外头打探到的消息,说是三奶奶叶氏还是听到府里被围困的消息,动了胎气,怕是马上要生了。
叶氏怀胎才八个多月,孩子如果这时候生下来,那就是早产了。最头疼的是,因为是早产,府里也没有备好稳婆,这个时候孩子出世,十分的危险。三爷自从有了隐疾,常常窝在院子里喝得醉醺醺的,如今听说自家婆娘要生孩子了还没有稳婆接生,竟然二话不说跟发了疯似的往外闯。
幸亏秦炜当时也在伯府的门口守着,将他拦住了,不然整个伯府都跟着遭殃。
三爷知道,三奶奶肚子里的孩子,大概就是他这一生最后一个孩子了,因此借酒装疯,一脸鼻涕一脸泪地就在伯府门口耍起了赖:“杀人了!要人命了!”
外头的那个肖大人却只是骑在马上,冷冷地瞧着,一点也没有被触动的样子。
大爷实在看不过眼了,一个手刀把自家弟弟打晕了,让下人背回了屋。伯府如今陷入了困境,老三不要命了,他可还要替自家的安全着想。
三奶奶疼了大半夜,最终还是安全生下了一个女儿。三奶奶原本也希望是个儿子,但生下来是个女儿,她也觉得满足了,毕竟她也算是儿女双全了。
太太觉得这也算是喜兆,因此对这个孩子颇为上心,送了一堆的东西过去。虽然伯府未来处境如何还不知道,但太太的心没有乱。太太不慌,伯府的下人们也才有了主心骨,虽然心中忐忑,但每日里依然照常做事。
到了第三天的中午,外头的守卫没有撤走,寄薇不但吃到了红鸡蛋,还再次吃到了新鲜的蔬菜。寄薇吩咐疏月道:“你去打听一下,问问他们,这蔬菜是从哪里来的?”
疏月很快带着消息回来了:“我跟府里的卫士打听了一下,下午的时候,有位王爷来了,跟那位肖大人谈了一会,肖大人就同意让人将蔬菜啊柴火啊都送进来了。”
“王爷?”寄薇第一时间就想到:“哪位王爷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帮我们伯府?难道是瑞王?”
疏月也有点不太肯定地说道:“那个卫士没有见过瑞王,所以,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听他的描述,似乎就是瑞王了。”
疏月跟着寄薇去瑞王府的时候见过瑞王一面,倒也知道瑞王的样子。这京城里的王爷其实并不多,相貌相似年纪相似的就更少了。所以,疏月这样说了的话,那王爷是瑞王的可能性更高了。
寄薇心道,如果真的是瑞王出面了,那很可能事件还有转寰的余地。果然,到了第三天的中午,伯爷和秦烨都回府了。
那时候天空正微微飘着雪花,寄薇坐在榻上,有一针没一针地缝着给孩子的内衣。疏月远远地就在院子里叫开了:“奶奶,四爷回来了,四爷回来了。”
寄薇一惊,手里的针戳到了指头也顾不得了,丢下手中的衣裳就急匆匆跑到了门口。秦烨依然穿着上朝的衣服,几个大步就走进了屋子。他看着守在门口的寄薇,伸出手想要拥抱她,却还是止住了手,沉声道:“阿蕊,你还好吧?”
121抉择
秦烨身上还沾着飘落的雪花,发髻有些散乱,然而依然腰背挺直。他的眼里还带着血丝,可眼神依然锐利,看向寄薇的时候带着三分热切七分关怀,却强自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没有一见到寄薇就抱上去。虽然他很想将寄薇狠狠拥进怀里,却害怕将自己身上的寒气带到寄薇的身上。毕竟,他一路走来,身上早就冷得像冰一样,寄薇如今怀着孩子,可千万不能冻着了。
秦烨上上下下打量着寄薇,似乎生怕看到她有什么不妥。
寄薇看向这样的秦烨,也有些动容,她连忙答道:“我很好。四爷回来了就好。快,外头冷,先进屋。”
淡云早就知机地拿了毛巾来将秦烨头上身上的雪拍掉,杜妈妈拿出炕头上暖和的衣服伺候秦烨换掉,又有丫头拿了热水伺候秦烨洗脸。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秦烨终于暖和了起来。
寄薇在一旁默默看着,等秦烨擦完脸,上前帮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
秦烨这时候才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将寄薇抱在了怀里。在宫里被人禁锢起来的时候,他担心的最多的不是自己的安危,也不是伯府的未来,而是寄薇和肚子里的孩子。他怕寄薇受到惊吓,怕她肚子里的孩子会有危险。他甚至想着,又下雪了,晚上没人给寄薇暖脚,她一定睡得不暖和。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对另一个人,这般牵肠挂肚。紧紧地抱住寄薇,感知到她安好,他才觉得心安定了下来。
丫头们见状,连忙跟着杜妈妈退了出去,留下两个主子单独相处。
秦烨抱得太紧了,寄薇都有点喘不过气来。她轻微挣了挣,问道:“四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伯爷呢?和你一起回来了吗?你在宫里,怎么样度过的?”
“父亲也一起回来了。”秦烨在寄薇脸上亲了亲,又在她肚子上摸了摸,这才松开她,拉着她的手在榻上坐下,说道:“那天我和父亲一进宫,就被侍卫分别带走,囚禁在了宫里。大将军亲自来审问我,问我有没有燕南王世子牵扯在一起。我这才知道,燕南王世子谋反,并且从京城逃走了。我将每一次见燕南王世子的情形都交代了,自认并无任何过失,也没有可隐瞒的东西。可是,大将军问完了,却并不说放我回去。”
寄薇将丫头们放在桌上的茶递给秦烨,说道:“嗯,然后呢?”
秦烨咕咚喝了一碗茶,这才继续说道:“当时我被关在宫里,除了不能出门,却是吃喝不愁。我就在琢磨,圣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他真的疑心我,疑心我们伯府,就不该只是将我关在宫里,要么严刑逼供,要么就会将我压入大牢。可偏偏这两样都没有,只是大将军来问话之后,继续将我看管起来。我就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寄薇蹙眉道:“我们也是一直被围着,却没人进府来搜查证据。对了,现在围着我们的金吾卫走了吗?”
秦烨面色沉郁地摇摇头:“没有。”
寄薇以为秦烨既然回来了就没事了,没想到金吾卫居然还围着伯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烨说道:“圣上今天召见了我和父亲,丢给我们一封书信,是父亲和燕南王世子勾结的一封信。我才知道,原来我们伯府被人陷害了。那封信当然是伪造的,而且伪造的十分高妙,不但那上头的字肖似父亲亲笔写的,上头还盖了父亲的小章。圣上心里大概并不是非常相信,但还是将我和父亲都禁锢起来。父亲当然跟圣上说是有人陷害,然而这个陷害的人是谁,父亲却暂时没法猜到,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信是伪造的。圣上说,既然父亲找不到证据证明是有人陷害,他就要将父亲和我都关进牢里。”
“然后呢?”寄薇听到这里,也十分激动。伯爷被陷害,肯定牵涉到皇权斗争,她可以想象当时状况的凶险。她疑惑道:“圣上为什么改变主意,将你和老爷又放出来了?”
秦烨看了一眼寄薇,有点不情愿地说道:“瑞王爷在圣上面前替父亲做了担保,说伯爷绝对不会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圣上听瑞王这么一说,就放人了?”寄薇讶然,因为这实在有点不可思议。先不说瑞王爷为啥替伯府做担保,单说皇帝,也不可能仅凭瑞王爷这个局外人的一面之辞,就相信伯府的人没犯谋反之罪。甚至那疑心大的皇帝,说不定还会觉得,瑞王是和忠勇伯府勾结在一起了。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秦烨摇摇头:“燕南王世子逃出京城没多远,就被圣上派出的追兵射杀了。他一死,他和我是否真的有牵扯,那就是死无对证了。这封信,也就成了唯一的证物。但是,世子谋反,肯定不会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我听说,燕南王这个时候已经在燕南扯起了反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蕲州,并向中原进发了。所以,圣上才又想起了我和父亲,想起了我们伯府。瑞王爷这时候来做担保,只是正好给了圣上一个借口。”
“一个借口?什么借口?”寄薇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权谋的废柴,果然朝斗什么的,不适合女人。
秦烨淡淡道:“一个让我们伯府领兵平叛的借口。”
寄薇还是不明白:“如果皇帝想让我们伯府领兵出征,下旨就行了,难道我们伯府还敢抗旨吗?”
秦烨面沉如水:“话不是这么说。因为这场仗,不是那么好赢的。燕南有十万大军,听说还与北胡有了勾结,如今不但燕南在向延州发兵,北边北胡也蠢蠢欲动,几次犯边挑衅。想必现在还在观望,但如果延州也被燕南叛军攻下,大概北胡也就信心大增,会趁朝廷兵力分散的时候,攻打北方边境了。圣上一方面要防范北胡,一方面要平叛,还要防范另外两位异姓王与燕南王勾结在一起,实在是分/身乏术。所以,这个时候领兵平叛的将领就十分重要,必须熟悉燕南,又对圣上忠心才行。”
寄薇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问道:“圣上已经决定了,让四爷领兵出征吗?”
秦烨摇摇头:“圣上说,父亲和我,只要其中一人领兵就行了。但是,无论我和父亲谁领兵,我们都要立下军令状,半年之内,必须将叛乱平定。如果半年之内没有平定叛乱,那么不但领兵的人要当众斩首,伯府也要被削去爵位,伯府的所有人都贬为平民。”
秦烨沉默着,没有说下去。但寄薇已经从他的话里,知道了皇帝的打算。秦烨虽然年轻,但是在燕南带兵几年,对那里当然十分熟悉。伯爷也是精于兵事的,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也颇有战绩。无论他们两人之中谁去领兵,都是可以的。
至于对皇帝是否忠心,这其实没有绝对性。谁能保证谁就一定忠心呢?而皇帝如今手头有了伯府的把柄,等于把整个伯府都攥在了手心里。他想什么时候翻旧账都行。领兵的将领在外头稍有异动,他都能拿京城里伯府的人开刀。
寄薇想到这里,十分担心地说道:“那这个军令状,你和伯爷,立了吗?”
秦烨沉声道:“没有。圣上特意放我们回来,就是让我们来商议一下,到底我和父亲,谁来立这个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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