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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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传奇-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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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家庭住址。”他照例问我。

“这些你上次不都问过了嘛。”我不满,不过知道他也是例行公事,又一五一十地报了一遍,他也还死板,明明记得,也非得我说完了才一字一眼填上。

我把早上的情况都跟他说了,我一边说他一边记。“都丢什么东西啦?”他问我。

“七万五千块钱。”

那公安抬起头望了我一眼:“现金?”

“嗯。”

“你把这么多现金放家里干嘛?”

“我向朋友借的,借来准备做生意,办个小加工厂的。”

那年轻公安把大盖帽正了正:“七万五?那也不算是个小案了。你先在这等着,等来人了会有人跟你去现场的。”他还挺客气地给我倒了一杯水,让我坐着,自己又出去了。

我哪有心情喝水,等了半晌,才见到他又进来,还带来了另外两个不认识的,同样也是板着一张脸的公安。好像是为了车的事,这两个公安又出去准备什么了。

我对那年轻公安说:“同志,我还不知道您姓名呢,一回生两回熟。没准咱们还能做个朋友。”

那年轻公安没半丝笑容:“你丢了那么多钱还有心情在这里耍贫嘴?告诉你,不管亲疏,我们对待报案者是一视同仁。你套近乎也没用。车在下面等着呢,你快去吧。”

既然这样我也没话可说,我低声下气的也真还是想讨好他,我悻悻然走到门口,那年轻公安才在后面说:“我姓袁,叫袁仁辉,你要有什么事,——当然最好不要有什么事,还可以来找我。”

“免了,”我自尊心受损地说:“省得人民公安同志还以为我巴结你有什么目的,你们这些本地人都瞧不起我们这些外来打工仔,我也不敢高攀了。”

“谁说我是本地人了?我在这边当了三年边防兵才调这儿来的,你这人块头不小心眼倒挺窄的。放心吧,你的事我们会认真办理的,我同事还在下面等你呢。”袁仁辉说。

他这人挺干脆地,要不是我现在没心情,还真要约他到个酒吧喝两杯。

我走到一楼,另外的那两位同志把我的情况又从头至尾地问了一遍,才跟我一起上了车,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要吃中午饭了,他们越磨蹭,我就觉得希望越渺茫。到了我家,他们也只是例行公事的看看,房间基本上已经被阿红收拾得差不多了,为了这个常识错误,我俩都被其中的一个公安给教育了一顿。他们不再理我们,又去向四周的邻居打听情况。我埋怨阿红:“你看你把作案现场都破坏光了。”

“我这是收拾,不叫破坏。”阿红顶了一句,又说:“今早阿文来过了。”

我的心沉了一沉,我现在还有什么面目见他:“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找我有事吧?”

“我也不清楚,他一进门我就告诉他钱丢了,他也没说有什么事,就走了。”阿红说。

我躺到床上,好久不曾有过了的身处异乡的感觉又油然生起,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在家乡的时候,出门不锁门也没事,在这里,睡在床上还有盗贼在你身边把钱拿走。老天爷你要灭了我,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郭励,算了,你没事吧?”阿红坐在床边问。

这个时候的她,很温柔,可现在的我偏偏碰不得一点温柔,我抱住被子,毫无形象地哭了起来。

第一卷 第十六章 三个酒鬼

其实,人活在世上都挺累的。不那么利欲熏心,不那么太现实的人尤其如此。因为较现实的人都会很轻易就明白弱肉强食、成王败寇的社会真理,他们把提升自身高度作为了一生的奋斗目标和必然的人生之旅并从中享受乐趣。在社会的海洋中扬起风帆,乘风破浪。不可否认的是这一部分人也积极地堆动了社会的向前发展。而弱势一族的人却是把‘种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作为理想生活境界,这些人有相当一部分是自命清高的文人,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可能即是指此。他们在严谨度日,天天向上的人眼里是不求上进,浑浑噩噩、可有可无的傻瓜,在同类人眼中却是享受生活、不追名逐利的世外高人。他们向往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潇洒,但却有绝大多数都不能有这么狂的资格,因为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无奈的现实总是逼得这些人扭曲本来意愿逆水行舟。

我之所以罗嗦这么多,是因为我现在就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有多少人都或多或少地希望松懈下来放纵一下自己?不去想梦想的追求?不理会亲友的期望?不顾忌生活的艰难?过着悠闲自在,我行我素的日子?在你的心底深处难道从来没有过吗?可为什么只能童稚和像美雪儿那样的弱智才会真有可能做到呢?

我把自己沉浸在酒精里,发现日子一样可以过下去,有时候我的思路会变得异常清晰,有时候又会一塌糊涂,在我的脑海里,我突然发现理想、前途、荣耀这些东西原来都是涂着金灿灿外漆的沉重包袱,当把这些一并抛开,我变得身轻如燕,畅快无比。每天,只要稍清醒一点我就开始到处翻找,找出一切可能找得到的每一块钱,有时也伸手向骂骂咧咧的周红讨要,然后直奔一个铁皮搭的小店,只有在那里,才能用每一块钱都买到足够的酒,只有这种酒精的浓度才能彻底麻醉我的每一根神经和我的灵魂。

我没有时间概念,一秒钟和一天对我来说毫无区别,我也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我的手只能抓紧一样东西,那就是酒瓶。我的嘴只能流进一样食物,那就是掺着浓烈酒精的液体。将来?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也许有的读者会认为为了那么几万块钱不值得,也许会认为我太懦弱,太容易被击垮。书上和史上的英雄人物们不都经过了不知多少的大风大浪,大起大落仍然屹立不倒吗?可我不是这样的英雄,我只是一个平凡人,一个刚拥有美好梦想却被无情粉碎的二十五岁的年轻人。直到如今,我仍然没有对我的所有过去有所责备和后悔。说实话,我发现现在很多相近年纪的年轻人,除了空口说白话,还根本连自己的梦想都没有。

今天的酒精让我有点高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停不住地自个儿呵呵傻笑,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大地在我脚下摇晃,我头重脚轻,如踩云端,四周的人、灯光在我的身旁旋转。我好像听到有人骂酒鬼。我报之以呵呵地笑。我被什么撞了一下,然后前衣胸襟被人给抓住了:“你小子没长眼,敢撞老子?”

我仍旧呵呵地笑,世间的事本来就可笑得很。

身边又来了两个人:“是个醉鬼,喂,撞了我兄弟,你拿什么赔?”

我知道他们在翻我的口袋,弄得我有些氧,我只有不停的笑。他们什么都没有翻出来,就赏了我一拳头。我站立不稳,死皮赖脸地扑到旁边一个人身上,那人把我抖开,我笑着倒在地上。

“干什么?怎么回事?”一个稍远一点的声音喊,这个声音严肃得有点熟悉。我的眼皮底下又多出一双脚,我顺着脚往上看。又止不住呵呵笑起来,那张大盖帽下的脸不是袁仁辉嘛。

“嘿,民警同志。”揍我的那人嘻皮笑脸起来:“一个醉鬼,在这发酒疯呢。”

袁仁辉低头看了我一眼:“好了,交给我了。——你们还站这,是不是也想跟我到派出所一趟?”

“不了,不了,您忙。”那人说着,三人都走了。

袁仁辉把我扶起来,拦了一辆的士:“环德路三十四号。”他说,我在心里纳闷着:这个地址怎么听着耳熟。

那司机也不忙着开车门,探出过头来陪笑:“长官,您对这还不大熟吧?这就是环德路,三十四号就在前面拐个弯就是。”望了我一眼还殷勤地嘱咐:“那是一片出租屋,龙蛇混杂,挺乱的。”

袁仁辉道了谢,搀着我走。他的肩膀挺宽的,搀扶着我也很有力。我像一个凯旋的将军那样唱了起来。他却一直沉默不语。拐过弯,我发现原来这个听着耳熟的地址就是我住的地方。袁仁辉这小子记性原来这么好,这也算是利用职权了吧。

袁仁辉把我搀上了楼,房门是开着的,是陈文在家,他苍白着脸没什么表情地帮袁仁辉把我架了进去。阿红已经上班去了,倒是陈文最近好像都没有去上班。袁仁辉松了手,甩了甩膀子,和陈文相互点一点头,算是打招呼。

我正是兴奋的时候,一点睡意都没有,一手一个把他俩都抓住了:“喝,你俩都陪我喝,谁也不许走。”

“我陪你喝。”陈文说,想掰开我抓住袁仁辉的手,谁知我抓得紧,死也不松手。

“好,我也喝。”袁仁辉说:“也怪我们暂时还没办法破案。”

陈文弯腰从床底下抽出一箱脾酒:“您可别这么说,这不关您什么事。我陪他醉死算了,您就别管了。”

“怎么醉死?”袁仁辉望着我和阿文,面容口气严肃得足以把我的酒吓醒:“就为了那几万块钱,你可不能就这样自暴自弃,以后的日子你还得打算过,你的钱不是借的吗?也应该打算着还,你现在还这么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你要暂时缺钱,我先把工资借你的。”这小子年纪不大,倒比我俩还老气横秋。

“说得好,喝,谁不喝就是谁不把我当兄弟。谁就是看不起我。”我举起一瓶酒,又哭又笑地闹:“你们千万不要看不起我,呜,呜,我只有你们了。”

“好,这次我们俩都陪你喝足,喝完这次就没有下次了,我从来不认酒鬼做朋友。你要再这样那是你不把我当兄弟。”袁仁辉说。

他真够兄弟,也端起瓶子喝起来,三人中他的酒量最浅,一瓶不到就差不多要趴下了。陈文似是也有什么心思,竟然也喝得又急又快,不输于我。我们三人不一会儿就都醉了,喝醉了的人没有一个话不多的。我说:“人生我真是看透了,也就是挑着一副担走八十里路。前二十里呢有人帮着抬着,担里装的都是梦,哼着曲儿就过来了,然后没人帮了,发现梦实在是一个又累赘,又占地方,又不实际的东西,就把梦搁下了,一路沿途装进柴米油盐、权力、金钱、地位这些实用的东西,野心勃勃,心里想着走到终点时一定要满栽满归。忽忽悠四十里就过了,发现原来把自己累得不行,这时候开始发牢骚,骂天骂地骂路骂社会,骂骂咧咧中走到六十里,这时候野心也没了,牢骚也平了,默默地把剩下二十里走完,发现终点原来什么都没有,最珍贵的东西还是早就被抛弃的那个梦。哎,你们说我形容得对不对?对不对?”

“有点意思,”陈文说:“不过每个人的路都不同,有的平坦,有的坎坷,有的根本就是深渊,掉下去就是到终点了。”

“不对,路是人走的,只是看你走对还是走错而已。”袁仁辉说。

我说:“既然到最后什么都没有,我们干嘛还要勉强自己走下去?”

陈文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满嘴酒味地冲我嚷:“你不能不走下去,我告诉你,你欠我的钱我还等着你还呢。”

袁仁辉把他的手拉开:“这条路本来就是享受一路的风景,不是终点。”

我和阿文指着他笑:“这家伙掉什么文,弄什么诗意,这酒喝到他肚里都发酵成酸水了。”也不知是谁的武侠小说看得最多,竟然提议,要在这异乡结拜为异姓三兄弟,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我们三人起哄。糊里糊涂地报了生辰八字,陈文二十七岁,我二十五岁,袁仁辉二十四岁。我们三人就对着酒瓶手挽手地结拜了,最后,袁仁辉趴在桌上,陈文滚到了桌子底下,我占着天时地利的便宜,横躺到了床上。

第一卷 第十七章 山穷水尽

早上,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开始叮铃铃地闹,我拿被子蒙住头翻了一个身,不理。陈文闭着眼睛,双手在身上身旁到处摸,找电话。袁仁辉掏出手机,说了一句:“是我的。”陈文便又不动了。其实我现在已经清醒,不过想想昨天的醉酒和结拜的事,觉得有点难为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胡说了些什么,倒好像不好意思面对他俩似的,只好继续装睡,我估计陈文也是这样。

袁仁辉接着电话:“嗯,嗯,已经起来了。”

这小子一大清早的还要向谁报告?我翻身坐起,指着他:“我和你大哥都还没老婆呢?你不会就先有了吧?”

“我哥们打过来的。”袁仁辉老老实实地说:“我没早上吃早餐的习惯,这哥们就自告奋勇每天打电话催我早点起床吃早餐。”

“你还有哥们啊,改天介绍我们认识认识。”我说,又恨恨地望了地上的陈文一眼,这家伙,还在装睡,让我一个人独自撑着这个场面。

“那,我还要上班我先走了。”袁仁辉说,想了一想,又诚恳地望着我:“二哥,你真不能这样过下去了,这条路你才走完头二十里,后面的风景还好得很呢。”

我感到脖子有些发烫,这小子,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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