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其他三人同时慌乱地惊叫起来。
“四象结界是我师父研究出来的降伏阵,我之前送过加隆一个香囊,里面的菩提果刻了四象法印,足以抽取鬼魅全身的力气,现在有了四象结界在外面包围着,等于城中所有普通的菩提果实都具备了这种能力。”加隆思索了一会儿,原来那一次艾欧里亚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会突然丢失了力气,结果一转头果然看见他脸上有些憋屈的表情,顿时笑意甚深。
“既然如此,让你的师弟们把结界散了不就好了?”艾欧里亚的语气听起来带着埋怨。
“四象结界的发动需要消耗极大的法力,发动者维持体内气息的一致性是非常重要的,知州竟然利用他们做这种牺牲实在是太可恨了!”沙加由于太过气愤往桌上一拍,让穆他们更加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解除结界必须同时收力,到时平衡被打破,四个人都会死。”
穆皱着眉头发出疑问:“如果用统一的指示呢?”
沙加绝望地摇摇头:“动作,气息,力道,哪怕只要稍有一点儿不一致的地方,依着他们的道行,根本抵挡不住平衡被打破之后体内气流的冲击。”
“我想……”加隆忽然提议道,“我们在这儿讨论也无济于事,不如等撒加回来,到时候沙加你跟他一起到艾里他哥哥那里去商量,才比较有可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嗯。”艾欧里亚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我想哥哥一定会有办法的。”
第七回 四象 (中)
官兵们举着火把提着灯笼匆匆忙忙地从星辰坊前巡视而过,火光带出了那雕着细致花纹的大门上的封条,平日华丽的楼阁此时却是人去楼空的寂寥。外面渐渐地安静下来,米罗这才松了一口气,顺着墙壁坐下来嘟囔:“为什么我堂堂小王爷会被官兵追捕啊?”
“你还在说这个呢。”黑暗的空间中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阿布罗狄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他们谁承认你是小王爷了?他们眼里根本就只有知州!”
“对了,米罗,我一直想问你……”身旁的卡妙问道,“难道你就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吗?”
“都说我是出来游玩了。”米罗无奈地回答着,忽然灵光一闪,惊叫道,“好像巴尔安那小子帮我带了个令牌出来!”
“那他人呢?”阿布罗狄着急地问,结果却换来了米罗一声抱怨:“还被你们关押着好不好!”顿时卡妙跟阿布罗狄都觉得有些难以自处,角落里一副完全局外人样子的迪斯马斯克倒是开了金口:“据我所知,六扇门虽然惹人讨厌,但是他们是独立于知州控制范围之外的军事部门,再加上那完全听不懂人话只会认证据的总捕头,也许对你们有点帮助。”
“这主意不错。”阿布罗狄笑道,“修罗捕头确实是个只认法令不看情面又正直死板的人,跟某个人可真有点像呢。”含沙射影的话语让迪斯马斯克顿时拉下了脸,虽然在黑暗中,阿布罗狄还是可以猜到他发窘的表情,“还有啊,什么你们我们的,你就别老是将自己置身度外了成么?”迪斯马斯克没有作答,气氛立即沉寂了下来,卡妙望了望天窗外的月色,提醒道:“是时候出去了。”
“好,那我跟迪斯先走,你们一炷香之后再走。”他们按着撒加的计划分开脱逃,阿布罗狄踏步离开了中阁,迪斯马斯克在走出阁口的时候回望了卡妙一眼,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问道:“你到底是不是魑魅?”
他低沉细微的声线让卡妙难以自制地发抖,迪斯马斯克即刻背过身去扬扬手:“就当我没问。”
顷刻之间,黑暗的空间里只剩下米罗跟卡妙两个人,米罗有些好奇地挪动到卡妙身边:“你是魑魅的哪一种啊?”卡妙勉强地笑了一下,心里思量着转移他的注意:“你怎么不怕我们呢?”
“其实是有点怕。”米罗实话实说地感慨,“但是从小怪事见多了,总是怕也不是个办法是吧?”
“怪事?”
“皇城嘛,什么事情没有,就连皇宫也尽是进进出出的仙术士。”
“仙术士?”
“就是被圣皇册封的修道人呗!”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事情,米罗语气显得不耐烦,卡妙轻笑了一声,看见不远处有彤色的亮光,于是摸索而去,借着天窗的光束,发现那是几日前米罗命人打碎的玉片,他的眸子里尽是疼惜的光芒,弄得米罗反而有些尴尬。
那小块彤玉嵌在白晶玻璃中,仿佛受到月色的召唤一般将要流动出骇人的血液,米罗使劲摇摇头,才发现不过是自己心神不定的幻象,那鲜艳的红色依旧凝聚着,投射在卡妙的脸上,为原本素白的脸颊增添了几分嫣红,让他失神,早以为见惯了世间的奇珍异宝,但还是被这片玉的美而撼动,忍不住想知道它原本的样子:“这是什么?”
“夕阳玉。”一向清冷的声线在这样幽寂的时刻听起来更加苍凉,“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你想家了?”米罗没头没脑地冒出这样一句带着关心意味的话,卡妙却没有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回避着,或者是因为这位倾述对象不会因为他的话语而有任何的影响,他仰起头,透过缩口的星辰,眼眸中流动着怀念的光晕:“那里很美,仿佛是天涯彼岸,繁星闪烁,雪花纷飞,与尘世隔绝的地方,是那样的安静……”
米罗静静地听着,却不懂他的意思,英挺的眉宇蹙到了一起,迷惑的神情如孩子一般,回过神来的卡妙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禁被逗笑了:“星辰坊每一件成品的背后都有一段不不为人知的故事,我希望,它不会从此一蹶不振。”
“一定不会的!”心里腾起莫名其妙的心疼感,米罗迅速地站起身来,“等小王爷我回到皇城,你要开多少间星辰坊都没有问题,就当是之前的事情的赔礼,怎么样?”卡妙愣着看他一脸认真严肃的表情,竟然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弄得米罗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只好跟着也笑了起来。
撒加带着沙加走进了艾俄洛斯为他架设的树路,听不见脚步声的混沌空间异常诡异,仿佛是通向地府一般,但是在撒加心中,却是通向比天堂更美好的地方。
“他对你真是……”走在后面的沙加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那声音沿着漆黑的通道传递,混合出奇妙的回响。
“什么?”
“这是心脉树。”沙加观望着四周,“能瞬间滋生,却是以血为养分,我们现在好比走在他的心脉里,如果……”沙加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前面的人早已沉默不语,只留给他一个严肃的背影。前方渐渐有了光亮,刺目的感觉消失之后,沙加看见有人站在洞口等待,他软长的丝带绕着纱质的衣物飞扬,红白的色调搭配得恰到好处,艾俄洛斯浅浅地笑着,并未对沙加的到来感到惊讶,彰显着一股温润的气息。
“看到结界没有消失,我就猜到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艾俄洛斯的笑意之中带着丝丝忧愁,撒加几乎可以想象他整夜守候仰望的情形,不觉得心里泛酸,“只是没想到竟然牵扯到菩提门了。”
“我很抱歉。”沙加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致歉,甚至是有些荒唐,但是比起穆,比起艾俄洛斯这样的,竟然真有种枉为人的愧疚感。
“不是应该我感谢你吗?”艾俄洛斯望着沙加,嘴角的弧度真诚而温和,“感谢你愿意给我们机会。”
沙加诧异于艾俄洛斯的礼数周全,更诧异于他谦谦君子的态度,两人之间的氛围异乎寻常的融洽,撒加倒觉得有些许吃味,不得已地轻咳了起来,艾俄洛斯随即颔首低笑,感觉到桌下的手被他握在了手心里。
“菩提门的四象法印倒是早有耳闻,但方法向来不外传,你这样做可以吗?”艾俄洛斯询问着沙加的意见,他有些犹豫地低头沉思,撒加却插话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什么不能变通的呢?四象法印本是用来除妖,艾俄日后自然不会用到,况且,如果今后菩提门还想将这个阵法用在艾俄他们身上,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沙加无奈一笑,对于撒加这种歇斯底里袒护艾俄洛斯的行为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在他印象里撒加总是那么淡然,除了经商与书本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闻不问,现在才明白,他对认定事情的态度太执着,也太可怕了。
“东有青龙,西有白虎,北有玄武,南有朱雀,谓之四象,又有两仪生四象之说,而衍生少阴、少阳、太阴、太阳,四象结界的阵法也不过是控制空间内的阴阳变换而已。”听了沙加的话,艾俄洛斯稍微点头示意,他又继续说,“只不过相比两仪只需一日两次调换阴阳,四象阵法几乎是无时不刻在转换着阴阳属性,所以会有极大的消耗,更加难以在解除阵法时达到阴阳平衡,这就是我所担心的。”
“艾俄,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撒加询问着有所思虑的艾俄洛斯,他久久没有回音,最后还是有些恍惚地点头:“我倒是有一种可以同时掌控多人运气的法术,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是什么?”
“木偶术。”艾俄洛斯顿了一会儿,解释道,“顾名思义,是以丝线操作人的法术,只是靠的是五行金木水火土的元素调配,不知道与四象的运行能不能对上。”
“怎么不能!”撒加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我记得太阴、少阳、少阴、太阳与五行之中的元素是有对应关系的,太阴为水,少阳为金,少阴为木,太阳为火。”
“只是四对五,五行缺土,不知道该如何控制啊!”艾俄洛斯的话让沙加皱紧了眉头,菩提门向来只使用四象,忽然要融进土元素倒真是有些为难,撒加捏着下颚思索了一会儿,脸上的神情既是不可思议又是无奈至极:“那就真对上了。”
“什么?”艾俄洛斯跟沙加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回可真是所谓的作茧自缚了。”撒加的笑意看在艾俄洛斯眼里倒真有几分狡黠的味道,“他们所谓的天盘地结阵刚好为这四象法印补上了土!”
“没错了!”沙加一听,立刻站了起来,激动的举动差点没把椅子撞翻,艾俄洛斯看了看沙加又看了看撒加,心里思量着,却没有想到是哪里不对。
“自古十干配五方,知州府的八卦阵中,唯独戊己没有用于八柱之中,却依旧隶属中央,戊己于五行正是属土!”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沙加也难以抑制内心的情绪,艾俄洛斯望着他们,喜忧参半地摇摇头叹息:“你们要真是联手,我们可得灭亡了。”
“可是……”撒加侧过身子靠近艾俄洛斯,勾起一边嘴角,“还是抵不住你们的诱惑啊。”因为有沙加在场,艾俄洛斯更加难以面对撒加的调情,脸上静悄悄地染上一层红纱,慌乱地说着:“不过……用于阵法的木偶丝我现在没有,必须先饲养蚕才行!”
“现在养蚕?”沙加心中刚落下的石块又被提了起来,“得花多少时间?”
“木偶线的蚕丝有特殊要求,必须喂以……”艾俄洛斯似乎有意无意地望了一眼撒加,“喂一些特殊的东西,平时需要五天,现在最快也要三天……”
“四天之后就是阳气转阴的日子,但当天却是你们阴气最弱的时候,而过了那天之后修道人则处于下风,所以知州势必会在那天采取最后的行动,我们最好将破阵时间定在那天之前。”沙加提醒道。
“也就是说,三天后的晚上将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艾俄洛斯将撒加跟沙加送到了树洞口,从怀里掏出四根木质小棍,交到沙加手里:“请找到你的师弟师妹,让他们务必将这个插在头发上,到时候我需要通过这些木棍寻找方位。”沙加接过它们仔细端详,约是中指长度,却纤细得多,木色的光滑表面,还可以闻到淡淡的杏仁味。艾俄洛斯又对他们说:“为了尽快养蚕,我要收回所有的法力,当然包括这棵树。”撒加迟疑了一会儿,理解地点头,沙加见他们都站着不动,随即自觉地先行进入洞中,留给他们一些独处的时间。
撒加将低着头的艾俄洛斯拥入怀里:“你真是傻,沙加都告诉我那是什么树了,你就不能为你自己想想吗?”
艾俄洛斯将手攀上撒加的肩,毫不在意地说:“我信任你,毫无疑问地信任你。”撒加轻笑了一声,指尖在他的鬓角处撩拨,重复地喃喃:“你真是傻。”
“撒加,我们的法术多半是要以血为施法条件的,就像是献祭一般,所以你不要再担心这个问题了好么?我向你保证,我会为了你好好爱惜我自己。”艾俄洛斯抬起头望着撒加的眼眸,对方沉默了良久,终究还是点头答应。
知州府内的八卦火柱依旧燃烧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