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杆子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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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杆子1949-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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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要及作者简介

    《枪杆子:1949》提要

  辽沈战役后,林彪率东北野战军进关、南下,一直打到海南岛。

  这部长篇报告文学,记述了主要发生在共和国元年的这样一个全过程。枪打炮轰中,是鲜为人知的历史中的新闻,是用枪杆子打江山的亲历者的刻骨铭心的记忆,和只有他们才能触摸到的那种惟此一次的感觉,也是因此改变了命运的人类中有着共同文化、历史的最大的一群人的弥足珍贵的精神遗产。

  本书以报告文学《雪白血红》、电影《集结号》同样客观、人性的风格,跨越时空的创作手法,大量的采访资料,反映战争的“雄性”和血腥,还原战争的真相,书写历史的真相。

  这是一本真正的书,一本实事求是的革命书,一本少有人为修饰和政治偏见的书,一本真实的、有血有肉的战争史书。

  本书经新闻出版总署、总政治部、军事科学院审定,人民出版社2008年9月出版,50万字,定价59。80元。

  附:张正隆简介

  张正隆(1947年—):辽宁本溪县草河口镇人,中国人民解放军作家,中共党员。生于铁道工人家庭,1966年高中毕业,1968年赴本溪县小市公社插队务农,1969年应征入伍参加解放军,历任81065部队战士、排长、新闻干事、宣传干事,沈阳军区文化部创作室专业作家。1972年开始发表作品,1989年出版《雪白血红》。1992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报告文学集《爱,你是太阳》,长篇报告文学《雪白血红》、《解放》、《西部神话》,中篇报告文学《大寨在人间》等。长篇报告文学《血情》获第三届解放军文艺奖及中国报告文学505杯奖,另有10余部长、中、短篇报告文学获军内外省军级以上报刊优秀作品奖。现居住大连64军家属区。

 后记

    后记:身后有只狼

  写下这行字时,两本书稿赶到一块去了,每天像抽了大烟似的伏案20来个小时,大热的天已经个把月了。

  每天工作15个小时左右,算是正常的。

  没到50岁,60岁前的活已经排满了。2005年退休,70岁前的活早满了,而且还在不断加活。人生易老,精力有限,有两条命也有干不完的活。可有的活就像已经成了老伴的当年的那个姑娘,让你怦然心动,一见钟情呀。

  有人请吃饭,我说“不会吃饭”。不会喝酒,那饭是不是就有一半不会吃了?有时是不能不去的,人在饭桌前,心在书桌上。连吃带唠加往返,少说也得两个小时,一天不就12个两小时吗?

  有时就想,去了谁都得去的那个地方,在墓碑上挂个“请勿打扰”。

  道光年间,我的爷爷的爷爷,即我的高祖父,从山东莱州府闯关东,走到辽宁省凤城县(今凤城市)弟兄山乡碾子沟。抓起把土,那土肥得要从手指丫冒油呀,高祖父那眼里放光呀。跪倒咣咣咣三个响头,那林莽际天、野兽出没的大山沟里,就有了第一缕炊烟。

  鸡叫头遍,曾祖父就醒了。穿戴整齐,坐炕沿上吧嗒吧嗒抽袋烟,那只乒乓球大小的黄铜烟袋锅子,在脚侧的门墩上叭叭叭几下——这就是我家的“起床号”了。

  天色还暗,曾祖父会出去给牲口添添草料,然后就在辽东大山里的那个庄稼院巡视。这是一天难得的闲暇,一颗心也进入遐想,就像那热炕头上的梦。天色还早,就坐在屋檐下滴水的石阶上,摸黑搓阵麻绳。觉得差不多了,烟袋锅子在窗台上叭叭叭,就把里面南北大炕上的鼾声打熄了。

  每天到得地头,刚好是能看得见干活的时刻。

  每月农历十五前后,特别是“三春不如一秋忙”时节,几乎就是跟着太阳、月亮连轴转了。

  那人困哪,干着干着,或是上工路上迷迷糊糊跌倒了,呼呼大睡。曾祖父照屁股踢几脚,说没出息的货,睡到啥时是个头?使劲干活,出身透汗,不就精神了吗?人这辈子觉还有睡够的时候吗?

  听老辈人讲,那时像我的祖辈这样,下死力气劳作的人很多。而我的三个爷爷娶的三个奶奶,都是因为我们家的粪堆大、柴火垛大。曾祖父说明家穷,没钱,媒人几乎异口同声:你们家人这么能干,早晚那就是金山、银山。

  我的祖辈太热爱土地,并坚信能从生长万物的土地中刨抠出一个庄稼人的梦,结果到了还是个梦——我正在修改着的一本书里已经写了,当然表现的不是这里的主题。

  我这辈子也是因为爱,为了一个梦。

  军营里的军人,每天是踏着12次(或13次)定时的军号作息的。我曾服役24年的某集团军,军机关20多年坐落在辽东大山里一座县城的山沟。除司令部作战值班室外,我家书桌上的灯光,几乎每天晚上都是最后一个熄灭的。

  有时写着写着,军号响了,是起床号。

  那时的节假日,放假不像现在这么多,春节也只休息5天。临放假前一天,我就说给大家拜个早年了,回家门也不出——5天能写多少东西呀?

  1994年调入军区创作室,成为专业作家,除了外出采访,这回就坐家写去吧。

  1999年写《战将》,半年时间没下楼。

  去年底,有人请吃饭,我没有名片,临别问我家里电话号码,我一下子懵那儿了。坐家两年多了,也用不着给家里打电话呀?那也明白不是这么回事儿呀?回家问女儿,女儿没笑,当然也不会想到我是保密、不讲。

  自1987年后,我的采访大都是在天南地北的干休所进行的,然后关在家里成一统,用枝笔在枪打炮轰的历史中冲杀。连接家与干休所的是车站、机场,连通世界的是《大连晚报》和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有时上趟街,妻子就跟着。坐在马桶上想稿子没事儿,走在路上让车碰了呢?

  有时出版社要稿子,就像刚结婚就跟你要孩子。即便没人催,一本书多少万字,预计多长时间写完,每天要写多少字,那是只能超额,不能拖欠的。今天推明天,那还有完吗?

  曾有人批评我:你不好抓紧时间采访吗?

  诗歌、散文、小说、报告文学,开头什么都写,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剩下了后者。而自选择了这种文学样式后,一部作品的采访工程结束了,那感觉就像听到了婴儿坠地的呱呱啼叫。

  作家,特别是报告文学作家,必须倾心打造自己的诚信品牌,使读者知道你是真诚、有责任感的,看到你的作品感到亲近。还有,或者故事(世上还有这种事啊?),或者思想(这小子怎这么想的呀?),每页文字都得有点抓人的有新意的东西,使人欲罢不能。不然,如今媒体这么发达,生活节奏这么快,谁有工夫、耐性把几百页一本书读完?就像一出小品,几句话不能引人发笑,人家就换台了、不看了,那不是白写了吗?而这一切,几乎全靠采访、搜集资料。多好的故事不能编造,每件事都要有出处,还得掂量明白那出处的可信度(如今不负责任的东西挺多)。历史中的新闻很多,你不深入进去就抓不到。同样的故事,最好有几个,选最抓心抓肝、最具震撼力的那个。更重要的是宏观上的把握,即本质的真实。特别是那种通常被几笔带过,或者好像压根儿就未发生过的,舍此历史进程就掉了链子、衔接不上(瞅着衔接得好像也挺容易)的事情,尤其要小心谨慎,抠准抠细,下足气力。

  谁也不能走进历史,但你必须竭尽全力走近它。

  采访过程是高度紧张的过程。写作时,一觉醒来,想起一段,赶紧爬起来。采访也是一样。这跑那颠不说,边听边记边想,你得不断地思考,提出问题,脑子里的那个车轱辘一刻也不能停歇。采访工程完成1/3,起码进至一半左右,构思、立意,想写个什么东西,就得有数了。不然,你千难万苦,像个孕妇似的大腹便便揣回家的那些东西,可能许多都是没用的。

  每部作品采访、收集资料的时间,几乎都是写作时间的倍数。

  这本《枪杆子:1949》耗时还不算最多的,断断续续也15年了。

  我早已说过,我的作品是用脚写出来的。

  十几万字、几十万字的东西,每当快写完了时,就觉得累得快要顶不住了。百余万字的东西也是一样。就知道人的惰性和潜力,都是很大的。

  而且,比之拼死拼活从土疙瘩里刨梦的我的祖辈,我的这种劳作方式本身,就已经够享福的了。

  如今这世上最累的好像是孩子,即学生。我那时不是这样。1963年中考,一个班考上3个,也没觉得怎么的就考上了。我就读的辽宁省本溪县一中,是全县唯一的完全中学,每年招收两个高中班100人,升学率50%左右。这就意味着一只脚已经迈进大学门槛了。那时的大学生金贵呀。父母当然高兴了,却在家庭和亲戚、邻里间激不起半点波澜,自己也不觉得怎么的。那时一年一度的高考,校门口没有家长,更谈不上社会总动员般为高考忙活了。那时就是考上清华、北大,也没有“谢师宴”。

  1966年6月,就要进入考场了,聂元梓等人的大字报发表了,大学梦从此破灭。读3年书,闹两年“革命”,我称之为“高中本科”。

  学校食堂上顿下顿窝窝头,个把星期有顿馒头。馒头不用说了,窝窝头也是能省就省。理化实验室临街有个小新华书店,那时一本书也就两三角钱(像《林海雪原》这样的长篇小说,我记得也未超过5角),用不上个把月就能去那里买本书。最紧张的是钱快攒够的那几天,总去看,就怕早就相中的那本书让人买走了。书到手,那就是我的节日。如今也是吃个半饱,因为吃多了坐到书桌前,胃不舒服。我至今保留着学生时代订的《鸭绿江》、《北方文学》、《诗刊》,还有买的几十本书(大都是诗集),都是这么口攒肚子省的。

  1992年秋,从南方采访回来,一堆书信、杂志中,有封中国作协的信,里面是张入会表。

  “高中本科”后上山下乡,接下来是35年的军旅生涯,直至退休。“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从戎而未投笔的我,只有一个作家梦。那时没大学可考,多少人往军营里奔,又有多少人在文学之路上挤。而这一刻,多少人已经扑通扑通下海了,或者准备下海了,我捧着那张入会表的手,激动得有些发抖。

  除了爱,后来还发现,除了“爬格子”(我至今仍在格子上爬)多少能爬出点名堂外,干别的就算累趴下了,也可能一事无成。

  而觉得身后有只狼,就是从揣上个作家梦开始的。

  如今狼已成了稀有动物。我的祖辈在辽东大山里刨梦时,狼就像今天城里的宠物狗一样多。走夜路,最好擎只火把(那也有被狼吃掉的),不然就砍个树棵子扛在肩上拖着。狼喜欢从背后偷袭,跟着你寻找机会,有时还会把两只前爪搭上你的肩膀。你不能停下,更不能回头,回头就扼住你的喉咙。你两条腿跑不过它四条腿,它两条腿就走不过你了。即便是四条腿,或者还有多少条腿,只要不是饿疯了,对人就不能不有所忌惮。待到它累了、放弃了,或是天亮了,或是碰到人家了,你就得救了。

  老辈人都说,有狼跟着,走道不累,还快。

  而无论这辈子有多少只狼在后边追撵,如果没有许多没有任何功利的手帮扶着,我也不会走到今天。

  《解放军文艺》是“文化大革命”中最早复刊的,袁厚春是这份杂志散文诗歌组编辑。我一篇篇往那儿投稿,几乎每次退稿,他都给我复信,指出优缺点,鼓励我,字也写得漂亮。那时我是驻在辽东大山里的一个炮兵团政治处报道组的小兵,人家是总政的干部,他说我行,就有自信,就百折不挠地走下去。

  另一个对我帮助莫大的人,是当时的军文化处干事杨庆禄。1973年后,军区举办几次创作学习班(那时不叫“笔会”),文件发到军里,他就给团里打电话,下通知,叫我去。1978年,军区决定每个军级单位编三个编外创作员,后来得知,又是他竭力推荐了我。

  当我写着这些文字时,眼前浮现出老部队和军区一些早已离退休的老首长的音容笑貌,有的则走到对面不相识。这是些颇具我们这支军队传统风范、让人想到“党”和“党组织”的老革命,是他们使我得以从事我倾心热爱着的事业。

  我们年轻,像一轮红日刚出海,

  我们健壮,像一排排白杨要成材,

  我们热情,像滚滚的浪潮、熊熊的火,

  我们纯洁,像蓝天、白云彩……

  上个世纪60年代的文学青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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