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师太急急截口道:“施主曾否追踪察看?”
荣万里点头道:“当时我大为奇怪,自然立即循着那两道紫光消逝的方向追去,一看究竟。”
寒月师太颇为关切地又问道:“可有什么发现吗?”
荣万里摇了摇头,道:“我直追出数十里之遥,除了一处小山坳内,发现一群露宿的妇人而外,并未见有任何奇事异物,只好废然而归,没有多久,三位便驾临敝堡了。”
朱润波颇感趣地问道:“那一群露宿的妇人,是什么来路,荣兄曾否查问过?”
荣万里尴尬一笑,道:“小弟素来怕见女人,尤其那一群妇人似乎都已梦入黑甜,十分安静.看不出有何异状,小弟自然不便对她们打扰!”话声微顿,转对寒月师太庵主以此见询,又如此关切,莫非此事其中有什么蹊跷吗?”
寒月师太遂将昨夜在城陵矶发生之事,详细说了。
荣万里这才明白原委,不由好生惋惜!
这时,侍仆已将荣万里的成名兵刃“厚背铁胎弓”与“紫金长刀”包扎妥当,送到大厅中。
荣万里遂嘱咐门下弟子,按照平日训练之法,紧守堡门,然后背弓跨刀,带了随身应用之物,同了朱润波等人,出堡而去。
出了堡门,朱润波忽然问道:“荣兄,你昨夜发现的那一群妇人,在什么地方?”
荣万里一指东南方,道:“距此约莫四十里,朱兄的意思,莫非想去看一看吗?”
朱润波点了点头,道:“妇人女子,成群露宿荒山,形迹大有可疑,无论是否与此事有关,反正绕不了多少远路,何妨前去看看!”
于是,遂由荣万里领路,朝东南方奔去……
数十里路程,眨眼之间便已到达,但那小山坳以内,却没有一个妇人的踪迹,显然业已离去。
荣万里领着路,走到一处比较平坦的地方,道:“这便是昨夜她们露宿之地,请看地上还遗留着生火的余炉……”
朱润波俯身对那一堆灰尽,仔细察看了一会,诧道:“这种生火的方式,分明是黔滇一带的苗人所留,奇怪!她们远离苗疆,要到哪里去?为了什么?……”
荣万里道:“若照这堆灰炉的情形判断,她们大概在寅卯时分离开,谅她们的脚程也走不了多远,我们何不追上去看个究竟!”
朱润波失笑道:“可是她们并没有遗留下离去方向的痕迹,我们如何追法?”
岳龙飞接口道:“据徒儿看来,她们的目的地大概也是衡山紫盖峰,我们何不就循着这个方向追去,岂不是一举两得!”
朱润波等三人听了,俱觉颇为合理,遂一同取道,望衡山奔去。
殊不知岳龙飞这一妄加判断,遂发生了后文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闹得几乎不可收拾!
※※※
衡山,古称南岳,山有七十二峰之胜,其中以祝融为最高,回雁最险,天柱最奇,但气势巍峨雄伟,却首推紫盖!
紫盖峰矗立于七十二峰之间,形如华盖,一崖一壑,土石中含异质,多呈现红褐之色,是以每当夕阳斜照之时,远瞻峰巅,覆如紫霞,景象不可方物,故有“紫盖”之美誊!
山是名山,峰数奇峰,是以大凡往朝南岳之人,无不登临此峰,流连忘返!
如今,清廷更拨巨款,由地方官府招工,在峰头构筑了一座“顺天禅寺”,井宣称于重九开光之日,将北天山“丹心峡”主朱润波以及“剑、绝、书、狂”等班志士的头颅,陈列在寺中的十三层宝塔以内,这消息自然更增加了这紫盖峰的名气,同时,也震撼了南七北六,十三省的水陆英豪!
因为,自从“鬼杖仙翁”屠远志所率领的一干清廷鹰犬,以及号称满洲第一勇士的铁三胜等人,在北天山“丹心峡”全军尽没之后,宇内人心大为振奋,“墨羽芙蓉日月幡”朱润波的英名,不径而走,炙脍人口!
尤其是许多志怀故国,志盼恢复大汉河山,百多年来却隐伏于山林田陇的遣民志士,更无异服了一贴兴奋剂,人人企领盼望“丹心峡主”乘胜挥师南下,驱逐满虏,重整神州!
岂料半年来,他们这一希望,都如石沉大海,毫无消息!
如今,竟由清廷方面传出了这一噩耗,则对他们打击之大,可想而知!
是以中秋才过,便有不计其数的水陆英豪,南下北上,东来西往,纷纷向南岳集中,打算探着这消息是真是假!
秋天,本来是天高气爽,最适登高揽胜的季节,可是,在九月重阳的这一天,空中却阴霾密布,紫盖峰头,更是暗云低哑,寒风萧萧,充满着一片肃杀的景象!
但尽管天气是如此之坏,而“顺天禅寺”前面的一座茂密松林之中,早巳三五成群地塞满了千百名江湖客!
他们有的是各大门派的子弟,有的是著名帮会重要人物,也有成名的武师,也有敛迹多年的魔头,其中,当然不乏心怀故国的遗民志士,但当然也棍杂着若干清廷的鹰犬!
他们,尽管来自方向不同,门派不同,身份不同,但除了若干清廷鹰犬之外,他们的目的侧是无不相同!
他们之中,尽管有邪有正,有白道侠客,有黑道枭雄,平日虽然是势不两立,或是久怀宿怨,但今天,他们都似乎已无心去理会这些了!
他们三五成群,或坐或立,有的言笑晏晏,有的默然静坐,但每一道眼神,无不凝注在“顺天禅寺”的两扇紧闭的山门以下!
还有那一座金碧辉煌,修建得美伦美绝的十三层宝塔,高高矗立在那一列全用红石砌成的高大围墙里面。
每一层的塔门,也关得紧紧的,不知塔内果真陈列着“丹心峡主”朱润波以及一班志士的头颅吗?这是一个谜!
“顺天禅寺”的开光大典,清廷将派什么人来主持?
这又是一个谜!
这两个沉重的谜,便这样一分紧似一分地,紧压在松林之内的每一个江湖豪客的心上!
终于——
午时到了!
“顺天禅寺”以内,适时“当!当!……”响起了一百另八下宏亮而缓慢的钟声!
这一下一下的钟声,像巨锤般撞击着每一个人的心弦,使松林中的一群江湖豪客,坐着的霍地振衣而起,立着之人,腰板挺得更直,所有的目光,尽都瞬也不瞬地紧盯着那两扇阔大紧闭的寺门!
直到那最后几响钟声的回音,从群山峰头反应回来之际,“顺天禅寺”的两扇巨大寺门,便缓缓启开……
千数百道目光注视之下,只见山门启处,两列身穿土黄袈裟,头戴黑色僧帽,手执法器的僧侣,缓步鱼贯而出!
“黄衣喇嘛!”
不知是谁,从人群中发出了一声低呼!
这队黄衣喇嘛,共有三十六名之多,走出寺门之后,便自停步,雁列于寺门外面,垂眉肃立!
一个身穿鹅黄袈裳,手执九环禅杖的胖大喇嘛,随后出现,巍然屹立寺门当中,两道凶芒四射的目光,对松林缓缓一扫,禅杖一顿,大声道:“本禅寺开光大典吉时已后,本座奉法谕恭请五湖四海前来观礼的贵宾,移驾寺内观礼!”
声如洪钟,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显示他的内外功力,已有相当火候!
群豪虽然各自心头暗凛,但也无人形诸于色,待得话声一落,遂不约而同,步出松林,朝寺门走去。
那迎宾的胖大喇嘛,也不询问群豪的身份来历,立掌当胸,打了个问讯,便自转身领路!
进了寺门,迎面是一条宽达三丈,用红石铺成的甬道,直达巍然雄跨的大雄宝殿。
甬道两边,乃是一片数亩方圆,上覆细砂黄土的广场。
那一座人人瞩目的十三层宝塔,便矗立在大雄宝殿左侧的广场上!
面对宝塔,盖了一列芦棚,棚内采饰遍悬,并摆了上千个席位。数十名黄衣喇嘛,垂手肃立四周。
那胖大喇嘛待群豪全部走进寺门以后,又复大声道:“芦棚上的席位,本寺已按各位贵宾的门派,帮会,以及无门无派等,分别标明,请各位自行就座!”
群豪依言,纷纷从芦棚前面的扶梯,登上棚,内随着侍立的黄衣喇嘛的引导,各自按自己所属的门派及帮会,在标明的席位间就座,剩下来那一干无门派统属之人,则各自远一席位落座。
待得安排停当之后,群豪的心中,又是一凛!
因为今日参与的各大门派当中,只有少林一派未见有人参加,而棚中也仅有少林的席位未设,而各大帮会的席位,则恰与参加的数目,一人不多一个不少,显见寺中对前来赴会之人的底细,早已探听明白!
那么,这次开光大典,除了展示“丹心峡主”朱润波等一干志士的头颅,藉以夸耀清廷的威势而外,究竟还会有什么意思?
不言群豪的心中对此纷纷加以推测,并各各暗地警惕之际,那胖大喇嘛业已第三次大声发话道:“各位贵宾稍坐歇息,本寺马上命人献上茶点,但有一事,须预先向各位郑重奉告……”话声微顿,目光缓缓一扫棚内群众,方才一字一字地洪声道:“本寺乃奉当今圣上敕旨兴建之圣地,开光大典更是本教最隆重最严肃之典礼,在行礼之际,务望各位持虔敬之心,力求肃静,如有不遵者,奉谕当治以藐视圣旨之晕!”
语音一落,棚中顿时响起一阵“嗡嗡”之声!
那胖大喇嘛待群豪耳语之声稍息,又复沉声道:“如有认为这一要求过苛的贵宾,可在此时自行离寺,本座自当以礼相送,决不强留!”
棚中“嗡嗡”之声顿息,竟无一人愿意离去。
胖大喇嘛的目光,缓缓一扫群豪,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挥手,立时奔来数十名手捧茶点的黄衣喇嘛,川流不息地端上芦棚,招待群豪饮用。
然而,群豪却因适才心中有所警惕之故,是以对众喇嘛送上来的茶点,连磋也不碰一下。
胖大喇嘛微微冷笑一声,单掌当胸,朝棚上略一躬身,便自转头走进大雄宝殿而去……
群豪心知开光大典即将开始,遂寂静无哗地等待着,注视着……
整座“顺天禅寺”,里里外外,登时雅雀无声,仅有每个人自己的呼吸可闻!
过了约莫一盏热茶工夫之久,蓦然间……
“当!当!……”空际第三度响起了震山撼岳的钟声!
待得第一百零八响钟声尚自袅袅散入层霄之际,大雄宝殿以内,随即鼓乐喧天,震耳欲聋!
芦栅上一众群豪,俱不由自己地定睛注目,遥观这场开光大典,究竟如何进行……
但奇怪的是殿内敢乐之声尽管震耳欲聋,扰得人心烦意乱,而那八扇巨大的殿门,却仍然紧闭如故!
似乎这所谓“开光大典”,敢情是在大雄宝殿里面进行!
时间,在群豪烦躁和格焦急等待中,缓慢地过去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之久,大雄宝殿里面的鼓乐之声,依旧响个不停!
群豪当中,多半都未带干粮,此际,眼看午饭时间已过,差不多的腹中都有了饿意,但为了谨慎之故,面对着席上的茶点,个个空有暗咽口水,好不难过已极!
又挨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有人忍耐不住,低低地哑声骂道:“他妈的!搞什么名堂,摆什么臭排场,把老子干耗在这里喝西北风!不要惹得老子……”
话尚未完,已有一个侍候的黄衣喇嘛,手持一本薄册,朝话声起处走了过去……
群豪自从听见话声,便知必有麻烦,是以大都将目光,转移向发话之处!
只见那说话之人,坐在无门无派的席位上,是一个浓眉环眼,神态粗豪的黑衣壮汉。
这是,那一个黄衣喇嘛已走到此人面前,单掌当胸,躬身道:“请问施主尊姓大名,在何方立万?”
黑衣壮汉环眼一瞪,道:“问老子干吗?”
黄衣喇嘛肃容道:“奉谕将不守规定的贵宾姓名登记,以凭按律治以应得之罪,尚祈施主见谅!”
黑衣壮汉闻言,登时勃然变色,一抬手,“叭”的一声,抽了黄衣喇嘛一个耳光,怒骂道:“妈拉巴子,凭你也配!”
喇嘛黄衣喇嘛不闪不避,挨了一个耳光,依然面不改色也不发火,且神态更见庄肃地又复说道:“贫僧奉谕办事,务请施主大发慈悲!”
黑衣壮汉大声喝道:“老子姓方,你只要打听一下伏牛山的‘无敌金刚’方天,方二大爷,哪一个不认得我!”
黄衣喇嘛低喧了声佛号,道:“多谢方施主!”将方天的名字记在薄册上,躬身退下。
棚中的群豪,静静地注视着事情的发展,到此,都不禁为这位‘无敌金刚’方天,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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