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天色已黄昏,四人走入林中,岳龙飞忽然想起那天随侍恩师与“铁弹金刀”荣万里见面的时情景,那荣老堡主装模作样的神态,仿佛如在跟前,不禁心中微觉好笑,遂低声对寒月师大笑道:“我们这回见到那荣老堡主,不知会不会又吃他一顿审问,老前辈可曾准备好了应答的话儿?”
寒月师太摇头笑道:“不会不会!同时,我并相信荣老堡主此刻必已出堡相迎……你看!他不是已来了吗!”
岳龙飞和冷冰心她们抬头望去,果见一族灯球火把,已在远处出现,迎将过来!
片刻工夫,双方业已接近,火光之下,但见“铁弹金刀”荣万里快步走了过来,抱拳大笑道:“庵主和三位少侠驾临,恁地不预早通知一声!”
寒月师太拿拳当脚,高宣了声佛号,笑道:“贫尼等不过顺道经过贵堡,怎敢荣堡主远迎!”
荣万里大笑道:“庵主说这话便是见外了,请请请!”抱拳一揖,当先领路,出了树林,将寒月师大等人迎进堡中的第二重大厅,又自连吩咐下人端茶侍候。
寒月师太道谢落座,荣万里问知还不曾用晚饭,便又吩咐厨下赶办酒席。
咄嗟之间,酒宴中厅,荣万里殷勤举杯敬酒,酒过三巡,肴献五味,方始停杯笑问道:“庵主为何未与朱峡主同来,此行意欲何往?”
寒月师大道:“自从衡山一役,我等虽然幸获全胜,但朱峡主却深感对满酋的动静,仍然相当隔漠,故此使我等分途北上燕京,设法进入禁宫,查探真实情况……”声音微顿,目注荣万里,笑问道:“近日来,不知堡主在江湖上可曾听到什么消息?”
荣万里摇头笑道:“奇怪得很,近来江湖上非常平静,似乎清虏的狗胆,已被朱峡主的神威吓破,那些鹰犬们竟都变作缩头乌龟,不敢出来了!”
寒月师太微微一笑,却肃容说道:“话虽如此,但暴风雨将临之前,大多有一种反常的平静,万望堡主多加注意才好!”
荣万里连连点头道:“多谢庵主指教,在下自当紧记!”
寒月师太谦逊了一声,含笑问道:“关于那遁失的宝物,堡主回来之后,有否再去搜寻?”
荣万里点了点头,微露愧色地说道:“说来惭愧得很,这桩事情,在下回堡便立即率领门人,几乎把周围百十里以内的地皮都翻了过来,依然毫无所获!”
寒月师太喟然微叹道:“想是我辈德薄能鲜,不足享有这等神物至宝,堡主不必难过了!”
岳龙飞想然想起一事,“哦”了一声,对荣万里:“老前辈还记得那一群露宿荒野的苗妇吗?”
荣万里点头道:“怎不记得,少侠何故见问?”
岳龙飞道:“当时,晚辈愚昧,妄加测度,以为那群苗妇也是到衡山紫盖峰,去参加‘顺天禅寺’的开光大典,可是,那天却投有看见她们的踪迹,显然是晚辈猜错了!”微微一顿,目注荣万里,问道:“不知老前辈回来后,有否派人去追寻过她们的去向?”
荣万里摇头道:“一来事隔多日,已难追寻.二来老朽以为一群苗妇,无关重要,故此不曾派人去追查,莫非少侠认为她们与此事有关系?”
岳龙飞点头道:“晚辈认为那遁失的宝物,也许落在她们的手中!”
宇文琪忽然插口向道:“龙哥哥!你们谈了半天的宝物,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一群苗妇又是些什么人?”
岳龙飞歉然一笑,道:“不是琪妹见问,倒几乎忘了把这桩颇为热闹的事情告诉你和冰妹了!”当下,便将那晚上,在洞庭湖滨的城陵矶上,随侍恩师如何守候湖中宝物出世,如何又被清廷鹰犬跟踪围攻,以致被宝物遁走的经过,详细说了。又道:“至于那群苗妇是些什么人,则只有荣老前辈才清楚,我却设有亲眼见过!”
荣万里道:“我发现她们之时,已在深夜,并且她们都已入睡,故此不曾仔细查看,只能从她们的衣着,以及留下来的露营遗迹上判断,她们似乎来自滇边的苗族而已!”
冷冰心“啊”了一声!脱口叫道:“来自滇边?”掐着指头算了一算,对宇文琪道:“琪妹!你看会不会是姬姐姐和她的族人?”
宇文琪点头道:“若以日子推算,很有可能是她们!”
岳龙飞有点摸不着头脑地问道:“是哪个姬姐姐?”
宇文琪白了她一眼,道:“你这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她就是那‘艳神宫主’啊!我不是说过,她要带着我们的假人头,到北京去诈降,好骗取玄烨那厮的毒药吗!”
岳龙飞沉吟道:“这样说来,果然有八成是她们了!”
宇文琪忽然显得有点着急起来,眼望着寒月师太,道:“不管宝物是否落在姬姐姐手中,她既已北上,我们便应赶快追上去,好给她一个照应才是!”
寒月师太略一沉吟,便对荣万里道:“我们本来打算多叨扰堡方两天,但情况既然有了变化,只好告辞了!”
荣万里自是不便挽留,遂吩咐下人盛饭,寒月师太等人匆匆用罢,便起身告辞,在荣万里殷殷相送之下,才离开荣家堡,连夜北上!
时光易逝,秋去冬来,寒月师太一行四人过长江,渡黄河,进入河北境内时,正是大雪纷飞的隆冬之季。
这一天,黄昏时分,他们冒着巴掌大的雪花和刮在脸上有如刀割的北风,抵达保定府境内。
寒月师太抬头望了乌云密布的天空,又复搭凉蓬,向那已为积雪遮盖的原野远眺了一眼,便吩咐岳龙飞等人停步,说道:“用眼前这天色看来,要想在酉末时光赶到保定城是不可能的了……”说时,伸手一指右方远远的一个黑点续道:“这里大概是一间庙宇,我们就过去暂歇一晚.待明早风雪稍停再走好了。”
说完,身形一折,领着岳龙飞等人,朝右方远处的那个黑点奔去。
暮色苍茫之下,他们已奔抵目的地,果然见有一座似是家庵的小庙半埋在积雪之中。
这庙规模不大,只有一明两暗三间正房尚还完整,两则的耳房均已倒塌了大半,周围的围墙也残缺不堪,庙里毫无灯火,看情形,似是久已无人居住。
寒月师太站在庙外端详了一会,合掌高声道:“庙中可有人吗?”
连问了几声,庙中仍不见有人答应,寒月师太遂高宣了声佛号,一飘身,从围墙缺口跃进庙中。
岳龙飞等跟着进去,燃着火摺子,在大殿中找了把破扫帚,将地面的灰土扫净,然后坐下来取出干粮吃了,便分别人定调息。
三更将尽,四人忽然被庙外传来的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惊醒,一齐睁目望去。
朔风怒号中,只听那脚步声已愈来盒近,转眼已抵达围墙外面,微一停顿,便见一条黑影翻过墙头,但脚刚沾地,竟然一个踉啮,摔倒下去,满地乱滚,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显然此人业已身受重伤,寒月师太等人一愕之下,正待起身出去看视,陡听一声狞笑划空传来,又是两条黑影,越过围墙,飞落在那受伤之人身前!
寒月师大目光何等锐利,一瞥之下,立即认出这后来的两条黑影,竟然是在洞庭湖滨,城陵矶漏网的“西溟双凶”哈元颜、哈元亮两兄弟!
两人落地之后,又复得意地齐声狞笑,探手便向那受伤之人抓去!
寒月师大不由大怒,一声清叱:“无耻鹰犬,胆敢行凶!”身形电闪,已当先飞出大殿,凌空双掌齐扬,人未到,两股隐含绝大威力的柔风,已分向“西溟双凶”压到!
哈元颜、哈元亮二人闻声住手,狞笑一声,竟连头也不回,便四掌齐翻,反臂一甩,迎着寒月师太的掌风击去!
这弟兄二人一向凶横已贯,这次却未料到会遇着对头克星,就在双方掌力一接之际,只听“砰”然一声,二人钡觉心头一阵热血翻腾,整个身子竟被震得抛离地面,不由又惊又怒,双双拧头望去,并齐声大喝:“是什么……”
他们喝声方自出口,目光已看清对手是谁,同时,也瞥见岳龙飞等人纷纷现身纵出,这才知道大事不好,哪还敢再哼半句,双双厉啸一声,借着身子抛起之势,猛地一抡双臂,竟自飞掠过围墙,落荒而遁!
岳龙飞大喝一声:“往那里逃!”足尖沾地,身形再起,便待跟踪追赶……
寒月师大伸手一拦,道:“穷寇莫追,我们先救人要紧!”
岳龙飞应声落地,低头一看那受伤之人,不禁“咦”了一声,叫道:“这不是那‘铁伞先生’独孤维吗?他怎会被“西溟双凶”追杀呢?莫非他们窝里反了不成?”
这时,寒月师太已迅快地将独孤维察看了一遍,疾快点了他几处穴道,这才点头叹道:“你说的一点不错,他本身并未受伤,只是底中的隐毒发作所致,冷姑娘快将那解毒丹,喂他一粒!”
冷冰心闻言,忙在怀中取出解毒药丸,捏开独孤维的牙关,塞了一粒进口里,反手一抹他的咽喉,那粒药丸便落腹中。
这时候的独孤维,已然痛得脸如死灰,气息奄奄,但药丸咽下便立告痛楚全消,昏迷的神智也渐渐恢复过来。
寒月师太这才伸手将独孤维的穴道解开,并由岳龙飞将他扶起,搭至殿中坐下。
又过了一会,只听独孤维长吐一声,缓缓睁开眼帘,可是,当他的目光触及寒月师太和岳龙飞这之际,登时怔了一怔,随即叹了口气,便低头不语。
寒月师太低吟念声佛号,道:“独孤施主,不必难过,常言道得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贫尼代表一众反清志士,欢迎施主参加我们的行列,为光复大汉河山而努力!”
独孤维霍地抬头,呐呐地道:“你……你们当真不计较我的过去,不嫌我……”
寒月师大连连摇头道:“施主千万放心,只要你真的是迷途知返,你的过去种种便譬如昨日死,我们哪还会计较嫌弃之理!”
独孤维略一沉吟,慨然说道:“好!我独孤维未来一切便从今日生,我誓以有生之年,为反清复明而奋斗,粉身碎骨,在所不计!”
岳龙飞取出一根墨羽,双手递给独孤维,肃容道:“老前辈既愿为大汉民族效忠,便请佩此羽!”
独孤维肃然接过墨羽,佩在胸前,然后又对寒月师太恭声道:“在下适才体中隐毒发作,自知已万无生理,不知庵主用什么灵丹仙药,将我的性命从鬼门关挽回?”
寒月师太笑指冷冰心道:“贫尼那有什么灵丹仙药,这都是冷姑娘的功劳!”
独孤维“哦”了一声!对冷冰心拱手道:“姑娘大恩,我……”
冷冰心忙摇手笑道:“老前辈不要谢我,我不过是幸得几粒满虏的解药吧了!”
独孤维愕然道:“满虏对解毒药丸,控制甚严,姑娘怎会得到?”
冷冰心遂将获此药的经过,简略说了。
独孤维静静听完,略一沉吟,忽然站起来,拱手道:“多谢姑娘,我要先走了!”
寒月师太起身拦住道:“施主意欲何往?”
独孤维苦笑了一声,道:“我既然最多只有几个月好活,我打算在这短暂时光,设法再入虏廷,寻玄烨那厮一拼!”
寒月师大笑道:“施主无须着急,目前解毒药丸虽然有限,但贫尼敢担保在半月内,另用灵药将施主体内隐毒性祛除净尽就是了……”
独孤维急急截口道:“庵主此话当真?”
寒月师大庄容道:“出家人焉能诳语相欺!”
独孤维这才释然重又坐下。
寒月师太也坐下来,笑道:“刚才施主有再入虏廷之言,莫非你已经去打探过,并为‘西溟双凶’哈元颜、哈元亮所乘的吗?”
独孤维点了点头,愧然说道:“实不相瞒,我过去为人,庵主想必也知道得很清楚,我自从在满手血腥,江湖上无法立足的情况下而归隐以来,心中对称雄武林之事固未能一刻忘怀,不久以前,满酋玄烨突然派人到我隐居之处,许我以功名利禄,并赐‘免死金牌’一面,说凭着这牌闯荡扛朔,无论犯了多大的罪案,均可免一死,同时,更可凭牌有调动官府力量之权,是以我一时糊涂,遂甘心供其驱策……”
话声微顿,忽然又道:“受命之初,我竟信以为那‘免死金牌’乃专为我而发,我若一旦接受此牌,便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知玄烨那厮竟是利用此牌来行权诈之术……”
寒月师大插嘴道:“难道那‘免死金牌’,并无免死的功用?”
独孤维摇头道:“有无免死功用,尚在其次,而是他发出这种金牌,一共竟有三十六面之多,同时,最气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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