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书房后窗下,楚玉就听到了六哥情绪激动的声音。
“爹,皇上不宣先帝遗昭,就是不打算接受先帝的赐婚。他对灵魅情有独钟,怎么可能会纳玉儿为妃?”
楚玉心中一喜,连忙将耳朵更贴近了一些。
“你知道什么?”楚怀英不屑的声音响起:“皇上不宣遗昭,是担心安王非先帝血脉,会影响先帝英名,被世人所诟病。世间男子尚且三妻四妾,一国之君岂能独宠一个女子?简直荒唐!”
楚雄飞无奈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看着固执己见的父亲,心里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哭临结束之后新帝第一次召集朝臣议事,左相廖承渊以自己孙女已有婚约在身为由,请辞赐婚。
南宫越不止同意了廖承渊的请求,还将其孙女封为定国乐阳郡主,享食邑一千户。并将廖承渊长子廖世海封为临安侯,爵位世袭罔替。
这个暗示,还不够明显吗?
楚怀英未作任何表示。
这段时间,南宫越下旨封戍边将领尤亮为车骑将军,柳承安为卫将军,这两个人,皆是南宫越的心腹大臣。
虽然南宫越仍旧封了楚雄飞为左将军,可对楚怀英的态度却一直淡淡的,这就说明,南宫越心中已经对楚怀英有了芥蒂!
楚雄飞烦躁地来回踱了几步,走到楚怀英面前恳切劝道:“爹,那左相大人如此精明一个人,他的嫡孙女谁不知道现在待字闺中?他敢在皇上面前谎称已有婚约,皇上却不追究他欺君之罪,反而大加赞赏。您就没想过到底是为什么吗?”
楚怀英冷哼一声道:“你个臭小子,这是要教训你老子我吗?”
书房内静了片刻,楚玉又听爹爹说道:“为父当然知道那廖老儿此举为何意。皇上心中一直属意灵魅为后,那廖老儿岂能让自家孙女抢了灵魅的风头?所以他才请辞赐婚。皇上心中承他之情,自然会酌情补偿。”
“爹!”楚雄飞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您这样,会害了玉儿的!”
“如何会害了她?啊?她与皇上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有自幼一起长大的情份。你说皇上对玉儿无意,那玉儿在师门时,皇上对她是何等宠爱、百依百顺?”
楚怀英也有些生气,他抬头看了儿子一眼,语重心长劝道:“陆儿何必如此多虑?如果那女子不是灵魅,你以为皇上会册封她为后吗?一个目不识丁的平民女子而已,如何能与玉儿相比?”
他见儿子又要急,举手制止道:“好了,为父主意已定,你休要再劝。有你的拥立之功,就算皇上心里真得没有玉儿,也会善待她的。为父此次行差踏错,已经失了帝心。不过,只要有你们两个,咱们楚家,依然能够鼎盛不衰!”
见父亲已经不预再谈,楚雄飞无奈地叹了口气:希望事情真得如父亲所说这样简单就好了。
楚玉见房内再无动静,转过身子背靠在墙上,双手合十放到唇前,心花怒放、无声地笑了起来。
她终于要做师兄的女人了!她终于要如愿以偿了!虽然不能成为他的妻子,可只要站在他的身边,她就感觉很满足、很幸福!
她承认她有些妒忌那个得到师兄全部心意的女子,可只要给她机会,她会让师兄的目光,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楚玉悄悄回到后院,借着微弱的月色在花园内徜徉。
她轻盈地旋转着身体,手从已经开始枯黄的花枝上拂过,哼着过去在师门时与师兄同奏过的曲子,跳着往日常常跳给师兄瞧的舞步,欢喜雀跃的心如同生出了翅膀,轻飘飘地飞上了墨黑色的夜空。
楚玉回到她住的宁馨苑。宁馨苑,是她从师门回来后改的名字,与落月谷中师兄留给自己的院子一样,甚至房间内的摆设布置都差不多,只是没有那么奢华。
夜深人静之时,外间小榻上的侍女也已经发出轻缓的呼吸声,楚玉仍然没有睡着。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像着入宫后与师兄相亲相爱的情景,心里美滋滋的,如同灌足了蜜。
楚玉仿佛看到自己正含羞坐在床边,而师兄南宫越,微笑地望着自己,走了过来坐在自己身边,伸出手臂轻轻揽住了自己。
楚玉脸一热,连忙用双手捂住脸轻轻嘤咛一声,接着又翻转身子向着床里,拿手指抠着枕头无声一笑。
浅睡的丫头听到声音,睡意浓浓地问道:“小姐是要喝水吗?”
楚玉翻身向外,轻快说道:“不用,你睡吧。我也睡了!”
夜,更静了。
初入梦乡的楚玉自然不会发现,她闺房后窗外那棵桃枝轻轻晃动了几下,好象一阵风不经意拂过一般,接着便恢复了初时的平静。
第一百五十六章 坐不住了
远在月国边关的兰韫,在玄国撤军之后,南宫越便命尤亮派人与云陌一道送她先行回了神女国。毕竟神女国刚刚经历过一场权力交锋,许多事情也在等着她去做,不可能一直留在月国。
因为在守制期内,今年月国的新年与上元夜,就这样静悄悄的如水般滑过。
一百天的时间一晃而过,二月十八守制期满,月国重新焕发了生机。
新帝登基大典定在了三月初六举行。
南宫越将凤仪宫定为中宫,让小小住了进去。而原来先帝的寝宫长乐宫,则改为内廷议事所在,后殿仍留有南宫越的寝宫。
先帝留下的妃嫔,南宫越也下旨或随其子前往封地;无子者,若愿留在宫中的单独划出皇宫西面六大宫殿供她们入住。
未被先帝宠幸的妃嫔则随其愿,若愿留下来,便同样居于西六宫;若愿归宁,则任由她们自行婚配。
很快,除了几名或家中败落,或无家可归的几名常在、答应之外,其余妃嫔都被其家人接了回去。
在清理了叛贼之后,宫女太监人数也少了将近一半,整个后宫便一下子空了下来。
随着新帝登基大典渐近,楚玉却迟迟未等到南宫越昭令新妃入宫的圣旨,心里渐渐开始不安起来。
这天戌时刚过,楚玉听到丫头来回报说老爷回府,在得知父亲去了外院书房之后,楚玉从丫头手中接过醒酒汤寻了过去。
楚怀英背负双手在书房内走来走去。
自皇上开始处理朝政,雷厉风行地实施了一系列革新:下旨恢复了三年一期的科举,又准了吏部尚书所奏的“官员委任制”。废除了原本选官的九品中正制度,经吏部与地方百姓共同察举,选品德才学皆上等者,再由皇上或左右丞相进行策问,无门第之分,择良才而委以重用。
且任用期为三年一考,五年一换任,这样就从很大程度上防止了“任人唯亲”和“结党营私”两大弊端。
而兵部尚书则上了奏折,提出将现在的军户制改为兵役制。听闻兵部尚书上奏折之前,曾被皇上宣至承天殿,彻谈了一整夜。或许军制的革新,根本就是皇上的意思。
接着皇上又下旨减免税赋,令百姓休养生息;摒弃原来的抑商政策,兴学校、奖农桑、通商惠工、扶持商贾,并下令书院可开办术数、经商等学科,请民间有名望的商贾教授经商心得。
之前那场皇位争夺战中的血腥厮杀,皇上冷漠狠戾的形象已经深深刻在了诸位大臣的脑海之中,几个旨意颁下,竟然没有一点反对之声。
散朝后,皇上把他叫到御书房,先是谢了他往日对阌月宫在军中影响作出了很大的帮助,又提及玉儿是他的师妹,在他的心中跟南宫妍一样,都是他南宫越的好妹妹。
楚怀英知道皇上的意思,皇上是想他主动提出请辞先帝赐婚,然后认玉儿为妹。
可纵然玉儿被封为公主那又怎样?一个外姓公主,能有多少荣光?若是玉儿入宫为妃,以后再生下皇子,有楚府的军权相助,怎么也能争一争那个位置。
那时的楚府,才真正登上权力的最顶峰!月国上下,谁人能及?
但楚怀英心里更明白,皇上是一个不会轻易妥协的男子,既然他决定不纳妃,估计谁也左右不了他。
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
可是玉儿的年龄越来越大,就算他等得,玉儿可等不得。
楚怀英心里突得升起一股烦躁的情绪,走到书案前刚拿起笔想写几个字,又将笔扔到了书案上。
女儿的事虽然毫无头绪,好在儿子们都争气,除了老三一心做学问,老四喜欢经商,老大、老二和老五在军中都已经有了很高的权利和地位。
现在陆儿也被皇上任命为禁卫军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加封左将军,成为皇上身边最贴身的护卫首领。更是一天忙到晚,比他这个当老子的都要忙。
楚怀英重重“哼”了一声,虽然对儿子能得到皇上的看重感到高兴,可心里总归有了些许失落之意。
他转头看看门外,没见到儿子们的身影,倒看到女儿楚玉端着一只汤盅走了进来。
“玉儿有事?”楚怀英一边问,一边走到书案后坐了下来。
楚玉将汤盅轻轻放到楚怀英面前,盛上一碗汤端到他面前,笑着说道:“玉儿想着今日爹爹出外应酬,一定喝了不少酒,特意为爹爹煮了醒酒汤。”
楚怀英心慰一笑道:“玉儿有心了。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就算楚玉自幼长在师门,可也毕竟是女儿家,提及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是有些难以开口。她扭着手指,羞红着脸问道:“今日爹爹可去上朝了?”
楚怀英喝汤的动作一顿,低低“嗯”了一声,放下汤用缎帕擦了擦嘴道:“天不早了,玉儿也早些去歇着吧。”
“爹!”楚玉一急,跳到楚怀英身边,摇着他的肩膀说道:“爹爹休要瞒我,上次我可是都听见了的!爹,为什么师兄他……”
楚怀英一阵头大,无奈说道:“玉儿,既然你已经听到,就应该明白皇上的意思。为父觉得,上官府的三公子很不错,年纪轻轻已经是正四品都察院六科掌院给事中……”
楚玉一听顿时大急,不顾一切地打断了父亲的话:“爹,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上师兄?玉儿不相信师兄对玉儿一点情谊也没有!”
情谊?如果他对玉儿有情谊,怎么会让她等这么久?
楚怀英心里腹诽着,虽然已经知道了皇上的意思,可玉儿说得话,又让他燃起了一点点希望:这可是先帝的遗昭,就算不宣昭,也不能无视吧?这份遗昭,诸位大臣可是都传阅过的。
“也罢,等哪天爹爹再入宫见到皇上,先探探他的口风再说。”楚怀英漠不经心地拿起书,挥了挥手道:“天色也不早了,回去吧,这些日子你也别再到处乱跑,一个女孩儿家,还是要多学学女红为好。”
楚玉吐吐舌头,调皮笑道:“知道啦知道啦,爹爹可千万要记得啊。爹爹也早点歇息,不要太过劳累了。”
看着女儿心满意足离开的背影,楚怀英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二天朝会,南宫越再次提出修改政令,特别强调了结党营私和贪资受贿的处罚条例,几乎所有大臣的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心里也开始惴惴不安。
在具体条例中,严禁利用非朝廷法度规定的名义损害侵占商贾利益,尤其不得盘剥欺压百姓,不得私自加收税赋等。
宣布朝廷成立监检司。监检司由阌月宫之人担任,不定期在月国各城各镇巡查监检,听民声、察民情。
并言明之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从政令发布之日起,若有引起民怨沸腾者,一经查实必定严惩不贷。
散朝之后,有好几个大臣两腿发软,几乎靠着仆从的扶持方勉强登上车架,回到家中便立刻找来了府里的幕僚商议对策。
楚怀英没敢问先帝遗昭的事。
他顺着石阶,闷闷不乐地朝宫外走去。
“宗泽兄。”身后传来太尉司马雍的声音。楚怀英回过头,见体型肥胖的司马雍笑得跟弥勒佛一般抖着一身肥肉追了过来。
司马雍人称“笑面佛”,一向便是不笑不说话,脸上见天挂着笑意。他两手按在高高凸起的肚皮上,一边问道:“看宗泽兄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可是家中小妾闹性子,给宗泽兄出难题了?”
楚怀英呵呵笑道:“看肃正兄天天笑容满面,必定后宅安宁,妻妾和美。肃正兄有何心得,也与兄弟说道说道?”
司马雍回头看了一眼,冲楚怀英使个“你懂得”的眼色笑道:“雍亦有此意,择日不如撞日,今日雍作东,请宗泽兄玉满楼一叙,如何?”
楚怀英心中一动,伸手示意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请!”
两人说说笑笑并肩出了宫门,向玉满楼方向而去。
玉满楼中,司马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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