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呷了口茶润润喉咙,轻咳一声道:“你可曾见过你外祖父?”
南宫越揖手一礼道:“是!”
凤妃轻声道:“楚家祖辈均为军中之将,蒙其庇荫而铭肌镂骨者不知凡几,在军中威望无人能及。且那楚家小姐与你亦是同一师门的师兄妹,性情更是自幼便熟悉的,难得的是如今楚府也向母妃递出结交之意,只是不知越儿意下如何?”
南宫越目光一凝,低沉说道:“可是,儿臣已经有了小小。”
凤妃轻笑一声道:“母妃知道,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平民女子,能给越儿多少臂助?再说,那童氏已经是你身边人,你成亲以后,再给她一个侧妃的身份,若你能……她也是天下女子望尘莫及、贵不可言的贵人,怎么也不算委屈了她。再有你回护,除了那个位置,天下女子谁能比她更尊贵?”
南宫越目光复杂地看了凤妃一眼道:“母妃可曾听说过灵魅?”
凤妃一愣,接着便小心问道:“你是说?”
见南宫越点头,凤妃又道:“可是,你现在不能承认她的身份!你可知,灵魅代表的是什么?越儿,难道你没有发现,纵然没有灵魅的身份,她也会引起他人的觊觎吗?”
南宫越狠狠攥起拳头,一脸冷色一言不发。以他的敏锐,怎么可能没有察觉父皇眼中的深意和南宫旸那明目张胆的觊觎!
“母妃,父皇他……”南宫越试探着问道。
凤妃眼中闪过一抹强烈的厌恶之色,颤抖着声音低低说道:“以前你父皇虽然性情软弱,好歹还有些狼和感情。现在的南宫礼,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
自从三年前南宫礼便知自己尚奇毒,遍寻天下名医却仍找不到可以解毒的良药。他自知时日无多,行为越来越怪异、性格越来越乖张暴戾,动辄便会杀人。
近些年更是不断选秀充掖后宫,不顾民间疾苦,生活糜烂奢侈。
且常常与自己的心腹大臣、江湖术士一同设宴嬉戏,在宴席之上引自己的妃嫔与他人共乐,并鼓励大臣和术士也带自己的家姬入宫共同**作乐。
几位未嫁的公主,七公主自请和亲去了玄国;南宫妍机智聪颖,再加上凤妃和上官府护佑免遭于难;最小的九公主,其母袁常在因为南宫礼一夜宠幸而上位,母家势微,被南宫礼将母女两人一并送于了一江湖术士。母女两人不愿受辱,在出宫路上双双服毒。
好在南宫礼尚念及凤妃一丝情意,否则恐怕连凤妃也不能免此噩运。而对明妃,南宫礼深惧玄国强势,根本不敢打她的主意。
想起这暗无天日的三年,凤妃只觉得浑身发冷,身子止不住簌簌抖个不停。
她深吸一口气,冷冷说道:“好在他日子已经不多。一年前,他便开始呕血、浑身乏力、厌食、夜不能寐,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前段时间他已经暗中昭令其他皇子回京,准备确立太子人选。”
凤妃转眼看看南宫越,接着说道:“母妃知道,其实他更属意南宫旸继承皇位。虽然他现在行为荒诞不经,但对于祖宗留下来的江山社稷,他还是不敢让它毁在自己手里。所以越儿,你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准备。”
南宫越冷冷一笑道:“南宫旸吗?母妃,你难道从来没怀疑过,这南宫旸,究竟是谁的儿子?”
凤妃神色不变,淡淡说道:“不管他是谁的儿子,没有证据,他就只会是你父皇的十四皇子。南宫旸背后有玄国乾庆帝的支持,明妃这些年也没有少发展自己的势力,近年来私下里更是动作频频。越儿,如果此次明妃所谋得逞,她们母子第一次要对付的人,一定是你!”
南宫越呵呵笑道:“儿臣这些年在玄国,已经领教过明妃的手段。只可惜,她终究未能如愿罢了。在儿臣回国之前,南宫旸更是勾结乾庆帝,将儿臣困于勤政殿,埋伏下数十武林高手和近百禁卫军欲置儿臣于死地。若非有小小冒死相救,儿臣早已身首异处,而玄国,必会以儿臣入宫刺驾被斩为由,借机陈兵月国挑起战争,或逼父皇禅位于南宫旸。”
凤妃脸色煞白,泪流满面哽咽道:“你,受苦了!”
南宫越眼圈一红,笑道:“母妃不必难过,如今儿臣既然回来了,就一定不会让他们心愿得逞。”
凤妃轻轻摇头,泣声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南宫旸与玄国皇帝勾结谋害你,或许你父皇不以为意。但如果你父皇得知你曾经被玄国皇帝围杀,除非玄国不对月国出兵,否则你父皇一定会用你的人头,去换玄国的退兵!”
南宫越自嘲一笑,轻声道:“儿臣知道。”
“那楚家之事……”
“母妃!”南宫越打断凤妃的话,坚定地说道:“楚家之事,儿臣自有打算。”
“越儿,母妃别无所求,唯愿你能好好活着。若是……你让母妃情何以堪?”凤妃泪水涟涟道:“月人多思靖,可也不乏热血之人。越儿苦熬多年,难道仅仅是为了带着童氏偏安一隅,过自己的平安日子吗?”
南宫越脸色冷凝,倔强的一言不发。
凤妃哀声求道:“越儿,听母妃的话。如果你心有顾虑,就让母妃对童氏说,相信如果她真得在乎你,一定不会反对母妃的决定。”
南宫越看了凤妃一眼,微微一笑道:“母妃身子不好,还是不要操劳过度,安心休养。过些日子,儿臣会带小小进宫,有她在,母妃不会有事的。”
凤妃摇摇头道:“如果母妃身子好了,那南宫礼又岂会善罢干休?还是等等再说吧。”她欲言又止,但看着南宫越执意不肯让步的表情,最终又将话咽了回去。
殿内气氛一时有些僵。
母子两人干坐半晌,竟也找不到其它可以说的话题。
看看时辰不早,南宫越便起身告辞。
凤妃恋恋不舍地点点头,看着南宫越跪安之后走向门口。
几步之后,南宫越停下脚步回头,轻声道:“母妃,儿臣知道母妃的初衷,儿臣不怨。只是,儿臣还有些不太习惯。”他低下头,声音几不可闻道:“而已。”
凤妃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哽咽着点点头,泣不成声道:“母妃知道,去吧。”
南宫越眼眶微红,深深揖手一礼,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出了夙华殿,惜文左右看看无人,急走几步在南宫越面前跪了下来,小声哭道:“殿下,奴婢有几句话,一定要禀于殿下知道。”
南宫越伸手将她扶起道:“姑姑但讲无妨。”
“殿下可知娘娘现在为何身体会虚弱至此?可知陛下又为何向玄国递交国书,请求遣返殿下回国?那是因为,娘娘得知陛下……娘娘当着陛下的面,服了毒。娘娘说,愿意终生追随陛下,与陛下同生共死,只是,唯愿生前能看一眼自己离散已久的儿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甘心
南宫越脚步虚浮地出了宫门,远远看到一辆马车静静停着。他仿佛看到小小担忧、鼓励的眼神透过车帘落在自己身上。
南宫越情不自禁顿住脚步,深吸一口气,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小小看到南宫越,连忙跳下马车,上前迎了几步扶住他的手臂问道:“还好吧?”
南宫越微笑点头道:“还好。”他揽住小小的肩膀,扶着她登上马车道:“回去吧。”
两人刚刚离开宫门口,两个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人影分别从两个方向折回宫中,沿着小道分别奔向两个方向。
怡和宫淑云殿中,一身轻纱宫装的明妃歪在铺着方形软玉席的罗汉床上,手臂半支着头正眯着眼打盹儿。
南宫旸伸长着两条腿斜坐在一旁的玫瑰椅上,拿着一根孔雀翎不断扫着给明妃捶腿的宫女的脸,惹得那小宫女一脸红晕,紧紧咬着嘴唇,手下渐渐失了轻重。
明妃眼也不睁,从鼻腔中长长的“嗯”了一声。看着小宫女瞬间煞白的脸,南宫旸满不在乎地冲她挤挤眼,扔下手中的雀翎,一跃而起将小宫女轻轻踢到一边,挥手令殿下其他人退下之后,坐在罗汉床上讨好地轻捶着明妃的胳膊道:“母妃,刚刚儿臣说得,母妃觉得怎样?”
“哼,你瞧瞧你能有多大点出息,不过一个女人,就把你迷成了这副模样?!”明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你若能有那南宫越一半的本事,母妃现在何必需要操这般的心?”
南宫旸不耐地翻了一个白眼低声道:“母妃,她可是灵魅!”
明妃一把推开他的手翻身坐起,接过南宫旸殷勤呈过来的茶,轻轻呷了口,又拿帕子沾了沾嘴角才不紧不慢说道:“那凤妃将南宫越叫回去,必定是与他商议楚家之事。现在满朝文武大臣中,除了护国大将军楚家,还有御史大夫费家嫡孙女、右丞傅家嫡孙女和少将军柳家嫡女可堪相配我天家。只是柳家与上官府一向走得近,潘家根基尚浅,傅家倒是百年大族,家世渊源。”
“母妃,傅家那丫头,相貌平平,一脸苦相,一看就不是个有福气的,如何配作儿臣的王妃?”南宫旸一脸嫌弃,接着眼睛一转凑到明妃面前嬉皮笑脸道:“若母妃能让儿臣得偿所愿,母妃便是给儿臣选个丑八怪做王妃,儿臣也无怨言。”
明妃待要开口训斥,余光见殿门口有个人影探头探脑看了一下又缩了回去,便冷声问道:“何事?”
那小太监进殿行礼道:“娘娘!”
明妃轻嗯一声。小太监连忙碎步近前,低声将自己看到的一切说了一遍。明妃听说淡声说道:“仔细盯着些,下去吧。”
待小太监退下之后,明妃冷冷一笑道:“那个女人倒是对自己够狠。可惜,如今看来,她的儿子并不打算领她的情。”
南宫旸转念一想,低声问道:“母妃的意思是说,那南宫越并不打算与楚家联姻?”
明妃微微斜了南宫旸一眼道:“那南宫越向来有主意得很,他回到京城便去拜访了上官府,想必已经与上官府达成某种协议。如果真得让他与楚府联姻,皇上又一心宠着那个女人,这太子之位,必属南宫越无疑。”
“那我们就没有一点胜算了吗?”南宫旸面露犹疑之色。
“胜算?”明妃冷哼一声道:“南宫礼这些年荒淫无度,行事荒诞,致使朝廷上下人心浮动。现在的月国,需要得是一个果敢绝决的君王。想要在这场角逐中取得胜利,就要狠!其他几位皇子不足为虑,只有南宫越……”
明妃微微眯起眼睛,低声缓缓道:“本宫费尽心机,这么多年都没能要了他的命,如今,他有了一个致命的软肋。哼,只要捏住他的七寸,哪怕再厉害的毒蛇,也要给本宫乖乖儿地盘着!”
南宫旸低声问道:“母妃,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楚府的事?”
明妃失望地瞥了南宫旸一眼道:“那秋七可回到毒蝠谷了吗?他的门派被南宫越铲除,想必恨他恨得要死。只要南宫越有了危险,那个女人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您的意思是说?”南宫旸指了指紫辰宫的方向。
明妃微微点头道:“你没发现在方才的宴席之上他的举止吗?如果他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以他的性子,他会顾及谁的感受?到时,恐怕他们手中最大的倚仗,就会成为烫手的山芋、最致命的毒药!”
“等借他的手除去南宫越,这太子之位,非儿臣莫属?!”南宫旸眉开眼笑道:“母妃果然厉害,儿臣拍马难及!”
他接着皱眉道:“既然如此,我们何需如此麻烦,直接将这个消息告诉那人不就得了?”
明妃却未再接话。南宫旸转念一想道:“儿臣知道了,如果儿臣去说,反倒会引起他的疑心,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可是如此?”
明妃点头道:“至于楚府,暂且不用去管。咱们只管看着,看他有何妙招,可以不动声色地拒掉这门婚事。到时候,楚家那个老狐狸,自然会将他的筹码,放在我们这一边。”
南宫旸嘿嘿一笑,手指轻轻抚过嘴上短髭道:“说起来楚府的大小姐,比傅家那位强太多了。只是可惜,那个女人武力值太高,跟母老虎一样,看得,摸不得。”
明妃似笑非笑地看了南宫旸一眼道:“再厉害的女人,都需要有男人去驾驭!”
南宫旸起身立于一旁,长长一揖道:“儿臣谨遵母妃教诲!”礼罢笑嘻嘻道:“母妃歇着,儿臣稍候再来给您请安。”
明妃摆摆手嘱咐道:“以后对依附你的那些人要多施恩德,不能过于疏离了,要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南宫旸脸色微微一滞,恭声道:“是,儿臣记下了。”说罢缓缓退了出去。
不多时,便有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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