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面色苍白的秋七用手抚住胸口,吃力地挪下床道:“殿下何必如此着急,就算他能带着灵魅回到月国,孤身一人,能有什么作为?”
南宫旸看了看秋七道:“你怎么样?可还支撑得住?”
“小人没事,谢殿下。”秋七轻咳几声,额头便冒出细汗。此次南宫越一剑伤及他的心脉,若非有师兄褚仲给的保命良药,此刻他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南宫旸点头道:“既如此,那我们明日便启程回月国。你最好能尽快回趟毒蝠谷告诉褚仲,若毒蝠谷能出手相助,想来杀掉南宫越,便不是什么难事。”
秋七垂下眼,掩去眼中一抹鄙夷和狠戾,恭声应是。
南宫旸满意地笑笑道:“你先好好休息,如有何需要,尽管告知本王。”说罢起身,背负双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秋七冷哼一声低喃道:“刻薄寡恩、志大才疏,你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对手!”他再次轻咳一声,用手背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艰难站起,一步步缓缓挪至床边,吃力地躺了下去。
次日,南宫旸再次入宫拜别乾庆帝,与之密谈近一个时辰方才出宫。
卫无忧在宫门口遇到春风得意的南宫旸,面无表情微微点头示意后,脚步一刻不停地进了宫门。
南宫旸嘴角挑起一抹讥讽,暗道:“哼,等他日本王登基做了皇帝,看你还如此假清高!”他不屑地翻一白眼,踩着侍从的背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卫无忧站在勤政殿门前,示意太监入门通报。太监面露为难之色,轻声道:“殿下,皇上有旨,殿下无需通报,可自行入殿。”见卫无忧置若罔闻,无奈只好入殿向乾庆帝禀奏:“启奏陛下,睿王殿下请见。”
“让他进来!”乾庆帝低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殿内响起。
不多时,卫无忧的脚步声便在殿内轻声响起。乾庆帝从一大堆奏章中抬起头,看着殿下以往与自己嬉笑打闹的六弟一本正经地行了大礼。因他一时未叫平身,六弟便一直恭恭敬敬跪伏着,并未像往日般不宣自入、不请自坐。
乾庆帝心下一叹,淡淡说道:“平身吧。”
“谢皇上!”卫无忧再次磕头谢恩,方才缓缓站起,束手立于原地。
“无忧,可是在怨朕?”
“臣不敢!”卫无忧揖手一礼,随即又轻声道:“皇上,臣有一事要启奏皇上。”
乾庆帝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将手中奏章轻掷于御案上道:“讲!”
卫无忧将南宫越已经逃脱,且此人心胸狭隘却非睚眦必报之人,如果玄国就此放过他,等他回到月国再与之交好以消往日冤仇,或可消其敌意令玄国百姓免于战祸一事奏于乾庆帝。
乾庆帝直直盯着卫无忧,他所说之事在今日朝堂之上,也有大臣提到过并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他长叹一声道:“无忧所说,朕何尝不知?可是作为一代君王,若天下一统唾手可得,开疆扩土的大好机会就在眼前,谁又能耐得住这种诱惑?”
见卫无忧闭口不答,乾庆帝无奈摆摆手道:“去寿康宫看看母后吧,这些时日,她很是担忧你。”
卫无忧揖手一礼道:“是,臣弟告退。”
乾庆帝看着卫无忧退出大殿,背影渐渐消失在阳光深处。他略带烦燥地皱眉:这几日虽母后不曾出言埋怨,却以礼佛为由拒绝了他的请安。他有他的雄心、有他的报负,难道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吗?!
有个小太监在殿门口探头探脑,被烦燥不安的乾庆帝一眼看到,忍不住暴喝一声:“何事?”
那小太监连忙进殿跪倒奏道:“启奏陛下,神女国圣女拂风觐见!”
“不见!”乾庆帝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恶心,如果不是她一直从中挑唆,他又怎会假皇后懿旨宣童小小入宫。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倒连累着自己在母后、皇后和无忧之间左右不是人。
拂风听了小太监的回话,轻蔑一笑,抽出头上一枚珠簪递给小太监媚声说道:“你将此物呈于皇上,就说,拂风会在此恭候——他的昭见。”
“这……”小太监面露为难之色,见拂风神色笃定,遂带着珠簪回到勤政殿中。
乾庆帝见到珠簪,脸色瞬间铁青,捏着珠簪的手缓缓收拢,一抹强烈的杀机在他眼中一闪而逝,接着却又轻笑一声,不动声色将弯曲变形的珠簪收回袖袋中,扬声吩咐道:“宣!”
拂风轻笑着走入殿中,柔声说道:“陛下国事繁忙,拂风本不应打扰,只是拂风因此前石铃失窃之事夙夜难安,故前来想请问陛下,此次睿王殿下可有收获?”
乾庆帝轻轻挥手,待殿内诸侍从皆退下之后方温声安慰道:“拂风不必着急,那灵魅即便跟那南宫越回到月国,再欲启程去神女国也绝非易事。这期间,我们便可做很多事,你说呢?”
拂风知道,如果失去乾庆帝的帮助,她回到神女国便只有死路一条,可如果自己能在事发之前登上国主之位的话……
她媚声笑道:“陛下所言甚是!只是若国主从灵魅口中得知当年青鸾圣女被杀真相,恐会对陛下有所不利。陛下对此,可有良策?”
乾庆帝轻声道:“哦,不知拂风有何打算?”
“陛下!”拂风伸臂攀至乾庆帝脖颈上,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道:“若陛下能像当年从天启帝手中得到皇位一样,帮助拂风登上国主之位,神女国,便是陛下囊中之物,必定唯陛下马首是瞻!”
乾庆帝脸色猛得一沉,接着呵呵一笑扯下拂风的手臂,神色有些僵硬道:“拂风说笑了!当年若非拂风,朕如何有这等手段?”
拂风倾身向前,手臂如蛇般缠至乾庆帝腰间,将自己紧紧贴上去呢喃道:“所以,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当同舟共济、守望相助才是。”
乾庆帝温柔将拂风拥入怀中,唇角轻轻挑起,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抚着她的长发低低说道:“拂风说得是,朕,会好好考虑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原来如此!
有了卫无忧的玉佩作护身符,接下来的行程便顺利了许多,在星夜兼程一个月后,小小终于回到了阔别一年半的落月谷。
一进谷,小小老远便看到童妈妈与岚音等人站在那座简单如水墨画般的如意门前翘首盼望,见谷内有马车驰进,便急不可耐地迎了上来。
小小远远跳下马车,拼命挥着手,边跑边大声喊道:“娘!娘!娘!”
童妈妈急行几步,又停了下来,拿着手中的帕子不停地拭泪,旁边有个看似年愈半百的妇人立于童妈妈身旁,看起来正在安慰喜极而泣的童妈妈。
小小冲到童妈妈身边,看着她苍老憔悴的脸,顾不得看旁边之人便猛地扑到她怀里,抱着她放声大哭。
南宫越走至近前,冲着童妈妈揖手一礼道:“童夫人安好!”
童妈妈连忙放开小小,曲膝福礼道:“宫主一路风尘。看妾苫顾着伤心,倒忘了你们一路劳累,要快些回去歇息。”
小小眼睛哭得通红,抽抽嗒嗒抬头,下意识瞥了童妈妈身边的妇人一眼。
“呀,墨……墨竹姐姐?!”小小惊骇地看着头发灰白,形如枯槁的墨竹,失声唤道。
墨竹微微一笑,走到小小身边福身一礼道:“看到小小姑娘平安归来,墨竹余愿已足。”
小小微张着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当然知道墨竹为何会变成这副样子,可是当初自己落崖,真得不能怪墨竹。她现在,也不过二十二岁啊,花样年华,却已衰老至此!
小小连忙扶起墨竹,她的手也是皮肤松驰,瘦得皮包骨,指尖冰凉,不见半丝血色。小小动容道:“墨竹姐姐何必如此苦着自己?当年的事真得与你无关,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就是啊,难为这样一个实心眼的孩子,竟硬生生把自己煎熬成了这副模样。”童妈妈言语里满是心疼。
小小知道南宫越将墨竹派到童妈妈身边的用意,忍不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岚音眼波如水、含情脉脉地看了紧随其后的莫仲霖一眼,一双柔夷轻轻执起小小的手道:“小小,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说着说着,眼圈便又红了起来。
小小轻轻抱了岚音一下,安慰道:“岚音姐姐放心好了,我可是打不死的小强!”
岚音以前听小小讲过小强的故事,闻言忍不住一笑道:“就是还那么调皮!”
小小见岚音身后有个妇人怀中抱着一个不足周岁的小男孩,眉眼间依稀有莫仲霖和岚音两人的影子,连忙问道:“这是?”
岚音面色微红,轻声道:“这是你侄儿,乳名懋儿。”她微一示意,乳母立刻抱着懋儿走到小小身前,轻轻福了下去。
小小眉开眼笑地拉拉孩子的手,柔声哄道:“懋儿我是姑姑,叫姑姑,叫姑姑!”
懋儿害羞的用力抽回手,歪头靠在乳母肩头,又转过脸,好奇地偷偷打量着这些奇怪的“外来客”。
小小摸遍了袖袋,也没找到一样合意的礼物。旁边递过一枚羊脂玉佩,小小想也不想接过来便递了出去:“懋儿,这是姑姑给你的见面礼,记得要先学会叫姑姑哦。”
话说,这枚玉佩好眼熟!小小眨眨眼,回头看看面不改色、从容不迫的南宫越,暗暗腹诽道:“好狡诈!送礼都不待花自己钱的咩?!”
回到离阁,看着眼前熟悉依旧的摆设,小小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没想到不过一年半的时间,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见若水带着小丫头们沏好茶送进门,小小连忙跑上前,笑眯眯地说道:“若水还是我来吧。”
若水看了宫主一眼,见他赞同的神色,连忙曲膝一礼退至一旁。小小早已偷偷用簪子扎破手指,随手端起一盏茶,转身间将指间血滴入盏中,走到童妈妈身前跪了下去,鼻音浓浓地说道:“娘,是小小不孝,让娘担忧了。娘喝过这盏茶,可不要再生小小的气。”
童妈妈眼圈再次泛红,接过茶盏放至一旁茶几上后,又伸手将小小拉起揽入怀中,哽咽道:“娘看到你平安回来,高兴都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得生你的气!”
小小嘻嘻一笑,再次端起茶盏递给童妈妈道:“那好,既然娘不生气,就把女儿敬您的茶喝了吧。”
等童妈妈轻轻饮过一口茶后,小小又接过身后侍女手中漆盘上的茶,照样暗中滴入血液,走到墨竹身前道:“墨竹姐姐……”
墨竹不待小小说完,便已经诚惶诚恐曲膝道:“这如何使得?奴婢怎么能劳小小姑娘……”
“哎,墨竹姐姐此言差矣!”小小将茶盏递到她手里道:“这一年半的时间,多亏有你在我娘身边照顾她,难道小小不该给你敬杯茶吗?”她轻轻抬手笑道:“如果墨竹姐姐不怪小小愚笨鲁莽,被奸人所害累你自责心苦,那就喝了这盏茶。”
墨竹眼里含着泪,将盏内茶水一饮而尽。
小小得意回头,冲南宫越挤挤眼。南宫越微微一笑,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摇摇头。
两人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童妈妈,童妈妈连忙起身对南宫越道:“宫主一路辛苦,还是先歇着,妾身先回听竹苑,之前小小的一件夏衫还有几针,待妾身缝制好了,再给小小送过来。”
南宫越连忙起身点头说道:“也好!若水,送童夫人。”
待童妈妈等人退下之后,小小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热水澡,换上南宫越派人为她准备好的衣衫:上身是月白色暗纹茧绸交领曲裾,镶了精致的淡蓝色连枝梅花边,下身系一条淡蓝色襦裙,腰间束了淡蓝色束绦,脚上蹬了一双精致的月白色厚底布靴。
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终于感觉自己的筋骨轻松了许多。见南宫越披散着墨发带着一身淡淡的水汽走出耳房,小小一拍脑门,提着裙袂向门外跑去,雀跃的身影飞快消失在门口,只留下一串如爆豆般清脆又快速的话音:“越我去听竹苑看我娘了晚饭我要在那里吃你别等我!”
南宫越轻轻一笑,由着若水等人服侍着擦干了头发重新挽起,又换上一身干爽的外衫去了议事厅。
听竹苑中,众人见小小这么快就过来,自然知道母女两人有话要说,皆轻轻退了出去。
两人再次抱头痛哭了半晌,童妈妈试探问道:“小小,宫主他,你们……”
小小脸色瞬间暴红,羞涩地咬唇点头,轻声将这一年多所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嗫嚅良久终是开口问道:“娘,仇大叔他,当年是知道我身份的,对吗?”
童妈妈点点头道:“大致猜到一些。”
“那他,真得打算将我送给皇帝吗?”小小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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