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爷!”素言猛地站起,惨白的脸上满是决绝:“你说得那个人,或许真得已经死了!我叫素言。姓童名素言,我不知道什么妮儿,也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仇爷,如果你想留在素言这里。只要给了足够的银子。一切如你所愿。如果你是来认亲或是叙旧,对不住,请你离开,立刻、马上!”
她突然一笑,转身抬臂搭至仇豹肩头,将身子贴近他,曼声揶揄道:“不过,刚刚仇爷救了素言一命呢。素言倒是可以以身相报。只是不知仇爷会不会嫌弃素言?”
仇豹直直看着素言的眼睛,一直看到她几乎挂不住脸上的笑容。才轻声说道:“素言,我若为你赎身,你可愿意?”
素言一怔,接着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仇爷看上素言,要纳素言为妾吗?只是素言为百花楼花魁,身价银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出得起的。”
仇豹低头,闷声说道:“恰好在下略有薄资。”
素言嘴一撇,扭着腰肢坐到妆台前,媚声说道:“可我不稀罕,你可以走了。”
仇豹面露讪讪,嘴唇微微开阖,到底没有再说什么,走到窗台边伸手轻拍,一跃而出。
素言等了一柱香时间,见再无人出现,遂上前关紧窗子,脱力地滑坐到了地上。
这一夜,过得真是惊心动魄啊!
第二天一大早,一声高亢至极的惊呼穿透了百花楼的上空。
一阵沓杂的脚步声起,姑娘们睡眼朦胧,衣着不整地纷纷打开门,哈欠连天、怨声四起。
阿三儿惨白着脸,跌跌撞撞地冲出门。
不多时,一队捕快便轰隆隆开了进来。
瞧这架势,楼里怕是出大事了!
留宿的客人纷纷离开,唯恐惹麻烦上身。姑娘们面面相觑,涌到魂不守舍的阿三儿身边,七嘴八舌打探着情况。
“妈妈她,被人杀死了!”阿三眼中满是惶恐。
今日一大早,早起巡院的阿三见童氏所居的小院院门、屋门大开着,里面却毫无动静。
他一边唤着人,一边探头探脑走了进去,一进门,便被屋内的情况吓了个半死。
童氏半裸着身子,以一种极为诡异扭曲的姿势躺在脚榻上,头搭在脚榻以下。胸前深深插着一柄匕首,血溅了一床一地,顺着脖颈流到了地上,仿佛在童氏脖子上蒙了一条腥红色的帕子。
据仵作查勘,童氏应该被闯入居室的刺客惊醒,被刺之后企图抓住刺客,却被刺客拖曳到了床边。因为伤势过重,很快死去。
素言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之中,身体不住簌簌颤抖着。昨夜的情况她再清楚不过,杀童氏的人,究竟是之前的黑衣人,还是仇豹?
素言自认来到百花楼后从未得罪过什么人。
如果不是仇豹,那就一定是那个黑衣人。他先是要杀自己未遂,接着又闯入童氏院中杀死童氏。
这个刺客,是受人所托吗?
如果受人所托,那所托者何人呢?
可她什么都不能说,因为只要她开口,不管真相如何,她都注定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捕快和忤作很快离开,童氏尸体也被抬走,人群被遣散,姑娘们被勒令呆在楼里一个不许乱说乱动。
事情在过去七八天后,楼里来了个新的老鸨,姓邹名唤子鸢。
童氏的死,官方没有任何说法,仿佛杀人事件从未发生过一般。
妓子情薄,新妈妈来了没几天,童氏的痕迹便彻底从楼里抹除干净,百花楼也更名为揽春阁。
生意并没有因为童氏的死而惨淡,姑娘们照样欢声笑语,与不同的客人打情骂俏、拉拉扯扯。
仇豹没有再出现,素言心里说不清是轻松还是失落。
奇怪的是,百里江明明在京城,这一次,也是前所未有的。一连半月都不曾来找过素言。
百里江确在自己府中。
他腰身笔直,背负双手站在祠堂中,冷冷看着跪在祖宗牌位前的发妻秦氏。
秦氏闭着眼睛。手中佛珠转得飞快。
“漱玉。”百里江无奈开口:“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吗?”
秦氏手微微一顿,冷硬说道:“她确实是一个弱女子,可她却夺走了爷的心。爷在她身上下了多少功夫爷该清楚,这百里府才是您的家,不是百花楼!”
她默了默,柔声道:“爷。妾身是百里府的主母,是您的妻。爷不会做不方便做的事,就由妾身来做好了。您是妾身的天。是妾身全部的依靠,只要为了您好,纵然让妾身背上一个恶毒善妒的名声,妾身也毫无怨言。”
百里江眼中微有动容。走到秦氏身边。伸手将她扶起,道:“童氏,又为什么?”
秦氏低头不语。
百里江也不再问,只道:“童氏身份,并不简单。否则你以为偌大一个京城,为何独独她的百花楼能兴盛不衰?她这些年做了多少恶事,还能安然无恙,你就没想过吗?”
秦氏仍不言语。
“我要为素言赎身。纳她为妾。”
秦氏眼睛终是微红,别转头涩声道:“随爷心意。”
这些年。百里江不止一次提及此事。她闹过、哭过,甚至请了族长来劝过,可夫君的心,已经被那个女人彻底迷住,谁都无法阻止他的决心。
百里江看着秦氏伤心欲绝的表情,讥诮道:“一个出身卑贱又不能生养的女人,想来对夫人也购不成多大的威胁,夫人尽可安心便是。”
说罢,百里江无视秦氏骤然变色的脸,大步离开。
秦氏转身看着一排排百里族的牌位,缓缓跪了下去。
她是知府千金,大家闺秀,为丈夫纳妾安排通房,为夫家开枝散叶,是份内之事。
但那个女人是妓子,是声名狼籍、身份卑贱之人,这样的女子,有什么资格诞下夫君的子嗣?!
不过,夫君说得对,一个出身卑贱又不能生养的女人,以后如何拿捏她,还不是全凭自己乐意?
百里江出了祠堂,并没有回书房,而是径直向门外走去。
他现在是血衣门左堂主,而右堂主,则由刚刚回京没几年的仇豹所夺。
仇豹!
一想到这个小了自己将近十岁的年青男子,百里江的眼睛禁不住微微眯了起来。
说起来,这个仇豹,还是自己一手提拔的。他对自己的态度,也一直恭敬得很,一副与世无争、忠心耿耿的样子。
但百里江知道,在仇豹那副看起来忠厚老实的模样下,其实藏着一颗极不安份的心。
两年前,初回京城的仇豹被大皇子卫恒宇带去了狩猎场,一只刚生了熊仔的母黑熊被狩猎的官兵激怒,而大皇子,恰好骑马赶到,将自己好巧不巧送到了黑熊掌下。
当所有侍卫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时,仇豹已经一跃而起,拼着被黑熊一掌拍死的危险,将大皇子扯离黑熊,自己后背则被黑熊划出三道伤痕,深可见骨!
皇上当场授仇豹“一等勇士”称号,并亲赐良药,为仇豹疗伤。
不久,右堂主外出遇害,大皇子亲自向皇上请求,让仇豹继任了这个重要的位置。
更让百里江不安的是:血衣门上上下下,好象除了自己,居然没有一个人反对。
仇豹在血衣门中威望越来越高,很多人死心塌地崇拜着他、追随着他。
有了大皇子的支持,仇豹就是自己问鼎门主之位的劲敌!
百里江走出府门,飞身上马,向大皇子府急驰而去。
血衣门是朝廷暗卫,天启帝为了历练几个皇子,让他们分别掌管了暗卫、禁卫军和护城卫等几处重要的护卫力量。
大皇子掌血衣门。
三日前,血衣门老门主病重。
百里江一念及此,心下忍不住一阵激荡:此刻大皇子宣昭自己,会不是是门主之位有了着落呢?
到了大皇子府上,百里江才发现仇豹居然也在。
两人互相见过礼之后,大皇子才对百里江说出此行的目的:他给两人都分派了任务,时间为一年。等完成任务回京,再对两人论功行赏。
百里江看着大皇子意味深长的目光,自然知道这个“论功行赏”指得是什么。
他看看仇豹沉静无波的神色,连忙恭声应是。
等百里江离开,大皇子笑着对仇豹说道:“这次本王满足你的要求,你可不要让本王失望。”
仇豹连忙起身拱手行礼道:“谢殿下!仇豹承蒙殿下厚爱,万死难报其一。”
大皇子笑着打断仇豹的话,伸手指着他笑道:“你呀你呀,你哪都好,就这一点,让人气不得笑不得。”
仇豹嘿嘿一笑,抬头挠了挠后脑勺。
大皇子沉默片刻问道:“那个女子果真有那么好吗?值得你为了她,放弃这个唾手可得的门主之位?要知道,本王很想让你担任那个位置。”
看着大皇子略显失望的神色,仇豹深深一揖道:“多谢殿下玉成之恩,豹,没齿难忘!”(未完待续……)
番外 童素言篇六 与子成说
素言从昏睡中醒来,发现头顶帐子变得狭小,材质变成木板,而且……
她翻身坐起,身旁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醒了?你一定饿了吧。我准备了吃的,来,先喝杯茶。”
素言无视仇豹递过来的茶盏,气急败坏道:“这是哪儿?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放我下去!”
仇豹坐到素言身边,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妮儿……”
看到素言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自己,仇豹连忙改口道:“素言,你放心,我已经将你赎了出来。现在,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
素言一跃而起,扒着车窗向外望去:窗外是一片荒野,一眼望不到边。
荒野之中,不见一点人烟。
素言颓然坐下,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仇豹叹息一声,道:“素言,我离家之前曾许下誓言……”
“你的誓言和我无关。”素言打断仇豹的话,“我只求你,让我回去!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过问。如果你想要赎我为妾,至少要经过我同意。”
仇豹抓住素言的胳膊,力气大得仿佛要将手中的胳膊捏断一般:“素言,我要娶你为妻!”
素言摇了摇头,眼泪顺着下巴滴落到车内铺着的华贵毛皮上:“你要清楚,我是妓子,我应该生活在京城,在揽春阁。”
他年青又有权势,他值得更好的、正经人家的姑娘。
“素言,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是我的错。”仇豹拥住素言,低低说道:“如果我能早一点找到你。你就不会吃这么多的苦。
素言,当年我说过的话。我不会忘记。妮儿,我早就已经把你当作我的妻。”
素言抬手,用力捂住嘴,好半天才哽咽道:“我说过,妮儿早已经死了!她已经死在那场洪灾,她被人杀死,吃掉了!我求你,我现在过得很好,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怜悯。请你放我回去!”
她身子早已经不干净,现在连做为一个女人最起码的生养孕育都不能做到,她有何颜面、她何德何能,能够拥有这样的幸福?
仇豹沉默着,双臂却丝毫未曾放松。
从见到素言的那一天起,他便派人查清了素言入百花楼为妓一事的始末。
童氏骗素言签下卖身契;
素言数次逃跑未果;
百里江几次欲纳她为妾的打算;
他的夫人在百里江离京之后,几次派人去百花楼强行让素言相陪。可以说,在素言初初梳拢的那一年,百里夫人可谓是煞费苦心!
还有百里夫人秦氏派人暗中找到童氏。收买她,给素言熬制的打胎药中,那加大了剂量的红花,差点要了素言的命。
也断绝了素言做母亲的可能。
只因为百里江的不甘心!
如果素言真得进入百里府。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那个恶毒的秦氏,吞得渣滓都不剩。
“素言。你的事,我全知道了。”仇豹低低叹息道:“你已经受了太多苦。我希望以后的日子,能由我。来给你幸福。”
素言别转头,不去看仇豹,也不予回应。
车厢内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两个月之后,马车停在了一个小镇边。
小镇地位偏西北,虽然时近九月低,可气温已经极低。
素言披着仇豹为她准备的棉斗蓬,站在入镇的小坡口,看着静谧而安宁的小镇,诧异问道:“这是哪儿?”
“落桐镇。”仇豹眼中盛满笑意:“也是我们以后生活的地方。”
他假意没有看到素言眼中的失落和抵触,牵起她的手,向小镇内走去。
一座两进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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