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身法!”
阮南出声喝赞时,那条巨鳝,已扎落了浅水。
三只大鹤,同时由三个不同的地方拍翅疾掠过来,水花翻溅里,显示着鹤的腹翼翅爪!虽只是惊鸿一瞥,但却表露得完整无遗。
尹剑平会心地赞叹一声,紧接着那条巨鳝被迫地由水中昂首立起,那副样子一如择物而噬的毒蛇!
接下来是鹤与鳝的一番对搏,进退拧转,穿掠潜伏,加以众鹤鼓噪,群起交鸣之声,引发起此一刻自然奇景的无限杀机!
尹剑平下意识地只觉得身上一阵奇寒,每一个汗毛孔都情不自禁地大将开来,足下踉跄着倒退了一步。
阮南偏过头,微笑地看着他道:“你的感受如何?”
尹剑平摇摇头道:“可怕极了!”
阮南一笑道:“你果然是一块练武的料子!这种杀机是一般人万万领受不到的,你能有此慧心明目,可见你是高人一等!”
尹剑平那双眸子瞬也不瞬地逼视着当前奇景,脸上显示着兴奋之情!
阮南道:“你可注意到这其间巧夺天地造化的灵异身法?”
尹剑平目不旁瞩地道:“注意到了。”
水声再响,浪花四溅,那条巨鳝再一次地挣脱了鹤喙,穿落出丈许以外!
大鹤拍翅群集,快速地追上去,乱叫一团,却不再见那巨鳝。
阮南点头笑道:“优胜劣败,适者生存。那条鳝如果没有戏弄它们这些扁毛畜生的能耐,焉能在此生存,更不会长得这么大了!”
说罢他转向尹剑平道:“贤侄,你可注意到那条金鳝掠起的身法?这其间,共有几种变化?”
尹剑平想了想,点点头道:“三种。”
阮南笑道:“你可以分别说出来吗?”
尹剑平道:“起,飞,落,大概就是这三式了!”
阮南点头:“你能注意到这三种不同势子,实在是难能可贵,只是还略有不尽之处!”
尹剑平哦了一声,点点头道:“还有一式,一共是四种姿态!”
阮南惊奇的道:“第四种姿态在哪里?”
“在水里面。”
“这就对了!”阮南几乎为之钦佩地点着头道:“那最后的一招姿势,的确是在水里面施展的。”接着他兴叹一声,又道:“我观此变异,足有数月之久,才看出了那最后一式变化,而你竟能在一眼片刻之间识破悟出,真令人惊异不止!”
尹剑平道:“三叔夸奖了!”
阮南频频点头道:“奇才,奇才,凭这一点,你的成就将要高出我不知多少!”叹息一声,他面现欣然地道:“我把那鳝行乱水四式连成一体,演变为一式绝招,用以敌对水红芍的‘千剑红妆’一招!”
“千剑红妆?”
“不错!”阮南冷笑道:“那女人曾以这一招,杀害过无以数计的武林高手,我本人也几乎丧生在此一剑之下,是以才会留下了深刻的记忆!”一面说撩起衣袖来,一直捋向肩处,在那个地方,显露出一道深深的剑痕落疤!
尹剑平目睹之下,叹息道:“水红芍果然剑技高超,这一剑她可是闪身由背后发出?”
阮南点头道:“正是由背后发出。”
忽然,他怔了,接口问一下道:“你竟然看出了……”
阮南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他十分惊异地端详着尹剑平,慨然道:“你的悟性与联想之力更见超人一等,这些便是成就上乘剑术的要件之一,弥足珍贵!”微微一笑,他盯着面前这片沼泽道:“在这里,我曾花费了半年时光,才悟出了鳝鹤对峙之功,也许你不用这么多时间,来,我再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大风起,草原上显示出一片肃杀。
无数的晴蜓在起落着,西天远际镶染着一片淡淡的金黄颜色,落日只剩下最后的一些余晖,像征着白昼的即将结束。
阮南伸手指向草原道:“剑平,你看见什么了?”
“晴蜓,草原。”
际南点点头,说道:“这是眼睛可以看得见的。”
“什么是看不见的?”
“风!”阮南一笑:“虽然你看不见,但是你却一定能感觉出来。”
他扬起一双手,两只衣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这是风最大的一个地方,”阮南喃喃地道:“每天这个时辰,这里的风就从来也没有停止过,你站起来就感觉到了。”
尹剑平站起来,只觉得风力由背后袭过来,其力极猛,方才来时不曾发觉,忽然间竟会刮得这么大,倒是他事先未能想到的。
阮南道:“疾风知劲草,你只要留意到这其中的道理,也就尽知其中的自然天机了!”
尹剑平道:“这确是一门深奥的学问,所幸……”
“所幸什么?”
“所幸这些蜡蜒提供了我一个观察的方法!”尹剑平微笑着道:“这样可使我识透不少大机!”
阮南含笑道:“你的见解完全正确,这种‘疾风劲草’之功,一旦你能体会出来,将会无惧于敌人的各方迫害,尤其使你能对敌人的动向体察入微!”微微停顿了一下,他接下去道:“也许你还不知,水红芍练有一种厉害的掌功,名叫‘千面埋伏’,最是厉害,一旦施展出这种武功,常使敌人无所适从,突然而毙于她掌力之下。这‘疾风劲草’功,正是用来对付她这种掌法的。”
尹剑平感慨地叹息一声道:“丹凤轩一意孤行,结怨四海,整个武林鲜有不受其害,众志成城,同声一讨下,看来是覆之在顷了!”
“那倒也未必!”阮南微微摇头道:“如果没有你这样的敌人。你这样的苦心孤诣,任论报仇,又谈何容易?这是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千万马虎不得。”
他苦笑了一下,看看尹剑平,又道:“三种武功,外表看来并不见其深奥,却是我细心默察多年的结晶,一旦你融会贯通之后,必然会使你的武功达到一个崭新的境界,那时候,也许就是你去会见水红芍的时候到了。”
尹剑平毅然地点点头道:“我期待这一天早早来到。”
银心殿依然像往同一样地耸峙在水面江心。
阳光照射在碧绿的琉璃瓦上,交织出点点星光,这座耸峙在半岛的巍峨建筑,似乎经过了一番新的整理,亭,台,楼,阁,一切凡是能着眼的地方,看上去都是那般的井然有序,清新爽目!
半岛的弧状水湾里,停泊着大小不同的舟舶,这些船只只有极小的一小部分是属于甘十九妹攻打银心殿时所带来的,其它绝大多数,都是银心殿原来所有。其实又何止这些船只?就连这半岛上的人,有一多半都是银心殿的原班人马。当然这些人已经绝对不同于昔日,他们是经过一番严厉整肃之后。所留卜的硕果,毫无疑问地是在接受新的领导。
银心殿的各类建筑,已见前文,只是自从甘十九妹率众占领之后,经过了一番整修规置,此刻看上去就更庄严雄伟,美化美奂!
尤其是今天这个日子。银心殿更是被装饰得焕然一新。新漆的廊柱子,迎着朝阳闪闪有光,园子里百花含笑,和风舒徐。
一匹鲜红色的绸子。由湖岸边一直迤逦直铺而上,通向正前面的银心大殿。
数百名年轻弟子,各着新衣,人人腰际斜挎有一口弧状的腰刀,服式刀式,完全一致,这些人分作两列.由湖岸两侧引伸排开,雁翅般地延展开来。
看样子,像是有什么难得的贵宾要莅临于此。人人面现严肃,这么多的人,竟然连一个大声咳嗽的都没有。
未几,传过来一阵极为清楚的“当当”声,一个青衣小僮,正自聚精会神地在撞着钟。
洋溢的钟声,惊动起一天水鸟,即见银心殿里,步出了一行鲜衣彩帽的人来。
走在最前面,婆娑多姿,宛如玉树临风的那个妙龄少女,正是甘十九妹!
她身着一袭鲜艳的红衣,像往常一样,粉脸上宠着一袭浅浅的面纱。
在她右侧紧紧跟着的是那个活死人似的跟班儿阮行,左边是新近收服、对她忠心不贰的得力手下“黄面太岁”花二郎,之后,依序是“紧背低头”莫三畏,“血蚱蜢”孔翔,“吊客”谢连城,“飞索刀”李平等十数条好汉子。这些人侥幸不死,遂即都成了银心殿的英雄人物,水涨船高,一个个按功行赏,都有了一份相当不错的职位,莫怪乎俱都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大群人簇拥着甘十九妹来到了湖边石亭,后者轻移莲步,步入亭内坐下来。
天高水阔,自此望向湖心,尽可以一览无遗。却见碧绿微波的湖面上,点缀着点点帆影,千顷金波,倒映着碧空一览,端的好一番水天景色。紧侍在她身边的那个“活死人”阮行,上前一步道:“轩主的船驾还不曾看见,要不要卑职前去迎接?”
甘十九妹道:“还是我自己去一趟的好,我要你事先准备的快舟,备好了没有?”
阮行躬身道:“备好了。”
言罢上前一步,向着当前举了一下手,即闻欸乃一声,由旁边芦丛中穿出了一艘银色快舟,操舟的两名汉子,身着彩衣,猿臂蜂腰,极见豪迈不羁,显然系特别挑选出来的健卒充当!
那艘银色快舟,在此二人的操纵之下,一经现出,其快如矢,哧,哧,哧!水面上一连穿出了三道纹路,已来到眼面前水面。
长蒿扎水,只一下,已把前进的舟身,纹丝不动地定在水面上,观其出手,果然利落老练,不愧是个中高手!
甘十九妹点点头赞许地道:“很好。”
偏头向身边的“黄面太岁”花二郎道:“花兄,你跟我走一趟吧。”
花二郎躬身道:“属下遵命!”
话声方落,甘十九妹娇躯已自腾起,有如红云一片,闪了一闪,已经落身在那艘快舟之上。紧接着“黄面太岁”花二郎、“活死人”阮行也都双双纵起了身子,直向快舟上落去。
二人身法固然俱都极见轻灵,只是如与前行的甘十九妹比较起来,却是大见不及,这一点只须见诸那艘银色快舟,即可判知。
原来甘十九妹纵身下落时,舟身平稳如常,俟到花二郎、阮行下落时,那艘快舟却禁不住轻轻地打了个颤儿!虽然是微着痕迹,亦可见彼此轻功之显著分野!
甘十九妹上船之后,那双盈盈秋波一转,遂即认定了一个方向道:“她们来了。”
花、阮二人顺其目光看去,即见万顷金波间,闪出了一点奇光夺目的银光,随着波动起伏的浩渺烟波,有如星丸跳掷般地,频频起伏不已。
阮行原是“丹凤轩”的来人,只一眼已认出了来船正是轩主的“银钩快舫”。
原来这艘特殊式样的坐舟,遍体系闪光银片所镶制,首尾两端高高的弯起来,活似两把朝天卷起的巨大钢钩,尤其奇特的是那尖出的头部,两边卷包而起,却现出犹如斧刃的船锋,以此劈风破浪,莫怪乎速度要较之常船快上许多了!
“噢,”阮行脸上极现惊喜:“真的来啦!姑娘,你看轩主她老人家可在船上?”
甘十九妹黯然地点点头道:“既然是‘银钩快舫’,当然是她老人家亲自来了。”
阮行咧口笑道:“那敢情是好!她老人家来的还真是时候,这么一来可就不愁拿不下清风堡了!”
甘十九妹挥了一下手,命令二舟子道:“迎上去。”
快船全速前进。
习习湖风拂动着三人身上长衣,破舟的浪花,反卷上船身来,把整个船头都弄湿了。
甘十九妹的眼神儿,认定着前面的“银钩快舫”,却不似预期的那么兴奋,反倒似笼有一抹淡淡的轻愁!
“黄面太岁”花二郎一直在留意着她,见状试探街道:“轩主一个人来吗?”
“不。”甘十九妹轻轻地摇了一下头:“金、银二位公主也一定来了。”
“金、银二位公主?”
化二郎对于这个称呼,显然感觉到有些陌生!
甘十妹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她们是我的两位师姐。公主,是对她们的尊称!”
花二郎一笑道:“这么说,姑娘在轩里也当被称为是三公主了?”
“当然!”阮行在一旁插口道:“这是规矩,等一会见着了轩主与二位公主之后,花当家你就知道了,嘿嘿!金、银二位公主可要比我家姑娘难说话多了!”
花二郎怔了一下,这才知敢情将要来的两位主子,大大的不好侍候,心里正在思忖着,对方那艘“银钩快舫”已经驶到了近前。
阮行喝令着两名舟子,将座船停住,却见那艘“银钩快舫”乘风破浪己达当前。
一名身材矮小,留有长须的黄衣老者,当舱直立,像是发号司令之人,这时即见他双袖高举,前后左右四名银衣舵手,遂即将疾驶如飞的快船定在波心。由于舟行过速,突然停住,迫向前头的浪花,都反卷上来,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条闹海银龙!
两舟己是当头对立,彼此之间的距离不及一丈,起伏不定的浪花将船身抛起来,又低低地沉下去。
甘十九妹移步上前,娇唤了声道:“魏管事吗?”
黄衣老者看了一眼:“啊唷”一声道:“敢情是三公主亲自驾临,老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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