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涂抹患处。
招过洗碧来,问道:“这香蕉还有多少?”
“昨儿个傍晚自宫里送来的一小筐,说是南边的番邦才送进京来的。”洗碧回道。
“告诉厨房莫要再动了,留着我有用处。”珑玥点点头,又道:“你现在就去取上几根来与我。”
洗碧领命将要出去,忽然又道:“主子,宫里还送来了一筐凤梨,可要也取来一些?”
“嗯,也取几个来放着罢!那味道极香,用来熏屋子刚好!”
以寻常人家难以吃到的番邦进贡水果当做熏香来使,也就珑玥敢说敢做。
待洗碧出去了,珑玥带着淘珠与涤翠去翻找她的嫁妆,寻了两张水貂皮出来。拿回房中预备比量了裴元修的手掌大小给他裁剪暖手套。
当裴元修处理了正事已近正午,回到房中之时,一挑帘子便闻到了满室的果香之气,甚是清新,比他前院外书房中的醒神香强了不知多少去。
见他进来,珑玥迎了上来,亲自帮他更衣,而后让着他坐下,取了一张细棉布来,将他的手掌摊开放于其上,拿了眉墨勾画。
“这是作甚?”裴元修于心中明白,珑玥这是要给自己做暖手套,上一世便曾是这样。却还是佯装着不明所以,问道。
“做几副暖手套,即护手,又暖和,也省得日后再有冻伤。”珑玥低螓首,边描绘,边说道。
勾画完再裁了样子,就见浣玉进来问是否摆膳。
“摆上罢!早用过早安生,一会儿还有别的事情呢!”说罢让涤翠好生收了手边的针线活计。再看裴元修,“王爷看呢?”
裴元修自然是珑玥说甚皆是好的。
午膳摆上,烧羊肉、芥末鸭掌、盐焗虾、蒜蓉扇贝,还有两碟清淡的时蔬菜心,和一小盆莼菜汤,还给裴元修温了一小壶青梅花雕。
裴元修是习武之人,每日里自是离不开肉,而珑玥又如猫儿一般极好海鲜。厨房里这般准备已是极为用心的。
裴元修内中暖意流过,那厨房中皆是珑玥自宫中带出之人,知她喜恶实属正常,而这般照顾到自己喜爱的吃食,却是九儿这丫头用心嘱咐过的。
上一世他就深有感触,九儿嫁给自己便是想与自己一心一意过日子的,公主的骄娇二气,她从未有半点用于自己的身上。只是上一世自己愚钝,脑筋不开窍,更是于后宅之事半点心思也未曾用过,才造就了一世的追悔莫及。
还好!还好老天又给了自己一次机会。
裴元修以柠檬水净了手,学着珑玥的样子剥了一只虾子,正待放于她的盘中之时,却见一只白嫩小手举着剥了壳的虾肉也放在了自己的盘中。
四目相对,无言而笑。
裴元修捏着虾肉送到了珑玥的唇边。
看着珑玥红着小脸儿,启唇,就着他的手将虾子含进口中,不知为何,裴元修突然的就觉得心痒难耐了。
此一餐饭于极为暧昧的气氛中用罢。待撤下之时,便听浣玉进来道:“回王爷、王妃,两位裴管事,还有王爷的十二亲卫,以及精卫统领前来谢恩。”
“要谢何恩?”裴元修问话出口,忽然记起,上一世也是如此,新婚第二日,九儿便命厨房做了好吃食慰劳他的手下一干众人,无一遗漏。
“谢便免了罢。”珑玥笑了笑,命浣玉去回了他们。
那几人心中也明白,公主哪是随意可见的?这谢恩也只是表达一番心意罢了。
得了话儿,几人高高兴兴回去。今儿个不当差,公主赏的皆是宫里出来的好东西,自是不可放过,几个人又扎进了屋,放开了肚腹饮酒去了。
倒是裴元修,此时用罢午膳,被珑玥琢顾起来。
看着他以热水烫了手脚,让到床榻上,而后命浣玉将香蕉去了皮端上来,就这么亲自抱着他的手脚涂抹起来。
上一世虽经过一番这样的场景,而这一世裴元修依然感动非常。久违了的温情令他的眼眶忍不住泛起酸楚来。
若说这冻疮,于上一世是他不甚在乎,只丢在一边令其慢慢自愈,而这一世他却是故意为之了。故意招惹了九儿心疼,重新体会那种被人放在心上仔细照顾的感觉。
而珑玥这般行事,也是有着自己的小伎俩。裴元修是何人?北疆一地的土皇上,自己虽然面上看着是下嫁给了大昭的臣子,然而,却也与合亲无异。
两个不甚熟悉之人,成了夫妻,且还是因为皇权等诸多因素促成。她想要好好过日子,那么取信于裴元修是再重要不过了。之于如何取信?攻心当为上上之策!
若说裴元修缺少什么?当然是心疼他之人!
这珑玥当真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上一世如榆木疙瘩般的裴元修真真是栽到了她这攻心计上。只可惜时造化弄人罢了……
看着珑玥认真的小模样,裴元修的唇边不由自住的便泛起了一抹微笑,这笑容若仔细瞧之还带着些傻气。
手脚皆涂抹完了,珑玥让裴元修四仰八叉的躺于榻上,待香蕉自行晾干、脱落。
自己则拿了本书册歪于跋步床畔,读了起来。
然而,裴元修眼瞅着这个算计了许多年,好不容易才娶回家来的媳妇儿,自是不会安生的自己待着。
碧纱橱内。
只听裴元修道:“九儿,可否给杯茶吃?”裴元修有些可怜的道,“午膳吃了酒,叫水得很!”
“好!王爷稍后!”珑玥笑着放下书册,“是九儿想得不周了!”
借着珑玥的手吃过了茶。
不过片刻。
“九儿,软枕有些低了……”
“九儿,发髻有些硌头……”
“九儿,后背痒……”
“九儿,可否再给一杯茶吃……”
如此循环往复,珑玥终于发觉,裴元修是故意为之了。给他沏了一杯茶后,便倒头睡下,任裴元修再如何唤她也作听不到。
最后,裴元修也不顾手脚上的香蕉是否干了,厚着面皮,蹭到跋步床上,将珑玥揽入怀中,踏实了。
倒是令珑玥偷笑不已,只觉这裴元修与她心中所想模样太过不同,退去了那战场上的杀神威严,便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这是否与他自小失去母亲有关?珑玥不免猜测。
转过天来,三朝回门。
珑玥与裴元修进得宫去,就见顺启帝见了裴元修倒是无了前几日那般的不顺眼。连着说话的语气也好了许多。
原来是昨儿个晚上,瑾皇后的枕边风起了作用。
“皇上,九儿嫁给靖北王已成事实,您若成日里还黑着脸对他,那日后九儿当如何?”
顺启帝揽着瑾皇后思索了半宿:若是裴元修于自己这里得了不痛快,会不会自九儿身上寻回来?
结果自是:必然!
于是,顺启帝想明白了,为了自己的宝贝闺女也要对裴元修那厮笑脸相迎!
可怜他这个当老子的,还是皇帝呢,为了女儿也不得不低头了!
九公主归宁,顺启帝留了三品以上官员于宫于饮宴。
席宴间,自是有那仔细的大臣发觉,此次所饮之酒却是与往年宫宴皆不相同。小太监搭上来的都是整坛,封着蜡签,带着新土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忽听顺启帝道:“诸位爱卿,可曾发觉今儿个这宴席有何不同以往之处?”
有大臣窃窃私语。
顺启帝见无人应答,笑道:“不同之处便出在这酒上!”说着顺启帝面上出了想往之色,“这酒当叫‘女儿红’,乃当年九公主满月,朕亲手埋于御花园的紫竹林中。如今女儿出嫁,也是到了饮用它之时啊……”
说罢,顺启帝的面上又多了几分怅然。
却听众大臣齐声赞道:“吾皇真乃一片拳拳慈父之心啊!”
顺启帝摆了摆手,忽而转向裴元修轻声道:“韧之,你务必要好好待我的九儿啊!”
“臣自当如护自己的眼睛一般,珍视公主!”裴元修拱手道。
“你也莫要称臣了,娶了朕的女儿,你也当是朕的半子了,这称呼当是改一改了!”
“是!儿臣遵旨!”裴元修从善如流。
顺启帝满意的点点头。
九公主归宁宴上,顺启帝的此一番话,还有那“女儿红”自是于京内传开。
许多人感叹九公主得宠。
也有许多人羡慕、妒忌。
其中,心中最为愤愤不平的便是七公主锦鸾。她因月前被太医诊出了身孕,老例儿都讲孕妇不可见新婚,怕冲撞,她自是不得入宫去添妆、观礼。
攒了一肚子的恶毒话一直无处道。
自打知晓了珑玥要嫁给靖北王,而非明家的五公子明轩,锦鸾就一直暗恨不已,直道:当初若不是父皇内定了明轩给珑玥当夫婿,她又怎会嫁给这窝囊废的表哥宋明生,这皆是珑玥挡了她的大好姻缘。
如今,珑玥嫁给了粗人莽夫的靖北王,自是上天的报应,让她一辈子得不到幸福。
纵是父皇再宠你又如何,什么“女儿红”也改变不了你成为皇家权利的牺牲品。
过了新婚的头三日,各府勋贵公子来请裴元修饮宴,交好之人渐渐多了起来。毕竟他能娶了皇上最宠爱的女儿,还未被夺了兵权,又盘踞于北疆藩地,于众人心中自是不一般。
而裴元修自是能推便推。
他好不容易才娶了媳妇儿进门,亲香还来不及,哪时闲工夫应酬!
且,北疆本就是一个招眼的所在,他如今只想守着九儿过他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并不想授人以柄,卷入派系之争中去。
只,这一日送来的帖子却是不得不去。
下帖之人乃是明轼,他二人也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况且,又是九儿的表兄,如何说来也是必去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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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莲碧送礼添堵,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裴元修接了明轼的帖子,今儿个要往聚贤楼饮酒去。珑玥的小日子也刚好完了,身上一松快便想去往外祖家去看上一看,正好与裴元修一同出门。
一大早儿,裴元修备下了礼,陪着珑玥去了明府,众人用过了午膳,才与明轼几人出来。
珑玥嘱咐他不用来接,自己回府便可,他只管尽兴,晚一些回来也无妨。
陪着太姥爷明老太师下了几局五子棋,又与姥姥与舅母说了会子话。表姐们皆出嫁了,赶不回来,倒是没能见到。
过了申时,珑玥方打道回府。
这天儿一过了惊蛰,便渐渐回暖起来。昨儿个夜里又下了一阵春雨,空气很是清新。
马车进了裴府的二门,珑玥下来后打发走了候着她的软轿,只顺着石砖漫道往碧苍院行去。看着抽出嫩芽的枝条,与那已冒出了金黄花苞的迎春,珑玥只觉自己的心情也跟着越发的好了。
二门本就离碧苍院不远,转过两个弯行不了几十米便可见方方正正的院门,竹青色的匾额上,“碧苍”二字刚劲有力,珑玥听裴元修讲过,此二字乃是他的祖父裴老元帅亲题的。
思索着这几日来与裴元修的相处,珑玥忽然轻笑,有谁知道堂堂北疆的藩王私下里竟如同个黏人的小孩子?
忽然想起绣了几日还未完成的扇子套,今儿个若是再不做好,想来裴元修又要歪缠了。嘴角不禁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加快脚步往碧苍院而去。
却见远远的行来一婀娜身影。
那人看到珑玥后紧走了几步,上前来福身下拜,“小女拜见公主殿下。”
“嗯,免礼罢!”珑玥见此人觉得有些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问道:“你是何人?”
“小女陈莲碧,是靖北王的表妹。”那声音在说及“靖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