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言惑众、扰乱朝纲可是重罪。
而前朝大臣们关心之事却与珑玥无关。
她家皇帝爹结不结案,她不关心。治了多少大臣的罪,她也不关心。那幕后之人是谁,她也不在乎。谁当乞丐,又谁做宰相于她又有甚干系?只要这江山不更名换姓便好!
她只在乎这个自己穿越了时空,好不容易得来的“家”被有心人破坏了。
世间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幸福之人有的是。
纵使这一次抓了出来治了罪,也保不齐以后还会有新的幕后之人,新的阴谋诡计。倒不如将此案悬而不结,如一把利剑悬在众人头顶,起着警醒的作用。让有心之人行阴谋诡计之前先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之于朝廷诸事,她又没那个野心当女皇,想那起子糟心折寿的事作甚?纵是她有那当女皇的野心,也自认没那个本事。
小小一个穿越女,脑子里揣着点子先进科学常识,便想于这以男人为尊的老八股朝代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想想就觉可笑。
不是她小瞧了自己,她真就无这脑子。朝堂上那些子八股老爷们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他们自幼便习孔孟之道,可谓倒背如流。
而何为孔孟之道?推崇“仁”之思想,皆道“仁者爱人”。可说的白一些,终归维护的是封建皇权。
这些人光是引经据典,说古讲今,就可将自己听个七荤八素。更何况那些典故细思之下别有用意,句句诛心。可谓是唇枪舌剑之下,置人于死地。
论如此挖坑害人,珑玥自认没这脑子。她的小聪明、小伎俩只够维护她的小家。仅是这样她便已觉得幸福。所谓知足常乐,不是吗?
这皇城之中,珑玥不关心何时结案,不表示别人也不关心。
延宁殿中,妍妃娘娘这月余来过得忐忑惶恐。几乎到了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之地步。多日下来已是“人比黄花瘦”了。
这一日,妍妃娘娘终是忍不住,屏退下人,对着女儿锦鸾哭诉出来。
原来,她便是那幕后之人。
锦鸾听闻登时一惊,朱唇大张,美眸圆睁,面色煞白,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锦鸾方回了心神,道:“母妃好不糊涂!怪力乱神,妄图以假神迹左右朝堂,从而以牵涉后宫。如何治罪皆看父皇心情,轻,被申敕后宫争宠,手段过激,禁足抄经罢了。若重……”
锦鸾这一“重”字,令妍妃身形一颤,“重将如何?”
“重便是叱鸡司晨,后宫干政,妖言惑众,扰乱朝纲!”锦鸾一句一顿,如钢钉一般刺在妍妃心上,令她双唇发抖,面色惨白无比。
“如此大的帽子扣下来,纵是打入冷宫还算轻的!”锦鸾见她母妃面色越来越差,摇摇欲坠的像是要随时晕了过去。然,言辞犀利的并不放松,好似妍妃不是她亲娘一般,再刺一刀,道:“父皇动怒,等着您的怕是一杯鸠酒了!”
只见妍妃连一声都未发出,便眼前一黑,向后倒去。锦鸾这才收了声,将她扶住,侧卧于榻上。端起炕桌上还有余温的香茶,让妍妃饮了两口。而后再呼宫人进来,吩咐道:“去宣太医!”
宫人福身退下,去皇后处禀明情况,宣太医入宫,自不必说。
单说醒过神来的妍妃娘娘。女儿所说这些她心中自是明了,否则也不会连日来寝食难安。
然,于她心中还是抱了一丝希望,人皆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何,皇上也会念着点儿多年的情分罢!
“鸾儿,依你看,你父皇一直将此案压着,可是便要就此作罢?”
“就此作罢?”锦鸾冷笑,“以母妃对父皇之了解,可知父皇是那优柔寡断之人?”
“这……”妍妃犹豫了。皇上早年间杀伐果断的狠戾她是见识过的。当年在太子东宫,皇后还是太子妃时,初怀身孕,肚子里装的便是如今的太子李隆佑。一位家世身份与皇后旗鼓相当的侧妃于暗中动了手脚,欲要坏了胎儿,却被抓了个现行。顺启帝当场震怒,押了侧妃面见先皇,最后竟以谋害皇家嫡出血脉之罪,赐了白绫。而那侧妃娘家也因此受了牵连,被贬去了西北,至今未被起复。
思及此,妍妃不禁胆寒。那侧妃落得如此下场,其中定有皇后的手段。当初十五岁的少女竟能豁得出去不要血脉,而算计他人,这要多狠戾的心性?
如今自己的行事却是在挑衅她之地位,难保皇后不会出手治自己于死地。
妍妃做如此之想确是冤枉了皇后,她可不是狠心绝情之人。当初那侧妃之事,她也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只是这浪掀得狠了些,将那一船之人皆覆于其下了。
然,瑾皇后却也未觉过分,搁谁得知有人欲害自己孩儿,下手也不会软了。以瑾皇后的权谋,于后宅之中护住自己及孩子虽是全无问题。然,每日活得谨小慎微,草木皆兵,却不是她想要。常言道:只有千日捉贼,而无千日防贼的道理。人若想要害你是防不胜防。倒不如下一次狠手,杀鸡儆猴。
偏巧这位侧妃就自己撞进了瑾皇后的手里,当了皇后立威的棋子。日后若是再有想出手者,皆先要掂量自己的斤两,有没有强大的家族,又敢不敢拼上一族之前程。
妍妃回忆着往事,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胆寒。
“那……那要如何是好?”
七公主听闻她家亲娘如此无底气,轻飘飘的一句话,险些气了个仰倒!心中暗恨,她怎么能有如此一个糊涂的娘。
“父皇如今引而不发,想来是要清一清这朝堂上异声。至于……”后面的话锦鸾未有再说。她的父皇会念及儿女,而绕了母妃吗?她不敢确定,父皇心中怕是只有嫡出的儿子,怕是只有珑玥才是他的亲闺女!
只轻叹一声:“至于如何行事,且容我想想罢!”
如今之计,怕是要将自己与明家速速绑在一条船上才好!在锦鸾认为,珑玥于寿宴上那一手釜底抽薪,当是明家于背后谋划。以她平日里只喜玩乐的,且直白的性子,怎可能有如此弯弯绕的心机?
明家……明家……
这明家怎就是珑玥的外家?论相貌,论心智,自己哪里不及她?只不过依仗着有一个好外家罢了。因何自己未能托生于皇后的肚子里?
看着眼前这个自持有点子小聪明,却从来用不到正点儿上的亲娘。锦鸾心中自苦,殊不知,她是乌鸦落猪身上罢了!
安慰了几句后,锦鸾离了延宁殿,回了她的栖梧阁。
坐于碧纱橱中,直至夕阳西下方下定决心,定下计来。
提笔写了张字条。而后命身边的大丫鬟取了一方新的洮河砚来,将字条与砚台一同置入锦盒,命了小太监来,将其与她在国学读书的表哥送去。
当初因着宫中闺学之事,锦鸾的舅舅被降了官职,外放。时至今日也未得回京,而她家表哥前年中了秀才,得以入国学读书,方才独自回了京。
此时也只有他能用上了。
锦鸾此举,却不知,她才是真真断送了最后的转圜余地。
再说,裴元修。
自那日寿宴之后,他于书房之内闷了几日,列出几个人名来,命了裴小暗地里去寻。
上一世他得封藩王,入驻北疆之后,组了两只商队。而名单上之人,正是当初他商队的管事。
这一世命裴小去寻了他们,一来,是知道他们的脾性。二来,他们几个都是有经商头脑的可用之才。再有,这几人上一世便是对自己忠心的,这一世用起来放心。
思及上一世,裴元修又禁不住苦笑。
初入藩地,他不过一个光头藩王,手下只有父亲留下的裴家兵与几位一同入生入死的将军。其后再无得用之人。
外有异族袭扰,内有官员为难。接管之路一步一步行得甚是艰难。
其实,这些也不算什么,最难之事却是没有银子。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真真古人诚不欺我!
若不是当初抚山郡王要控制他这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以联姻之名欲将女儿嫁于自己为侧妃,而后为表诚意施以援手,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当初会如何焦头烂额。
思及此,裴元修不禁嘲讽一笑,想来自己也竟是靠着女人起家。
有了前车之鉴,这一世他于征战之时,便将不少缴获之财,匿成了自己的私产。如今手头虽宽裕,却也不可坐吃山空。日后招兵买马,笼络人心皆是用银子这处。
不趁此时于京中还算轻闲时筹谋商队之事,还待何时?
这些日子以来,只于心中念着九儿,竟险些耽误了大事!九儿若是知晓,当笑自己乃红颜祸水了罢!
裴元修薄唇轻轻的扬,星眸中闪过一抹暖色。
忽而,一只灰白相间的鸽子落于院中,“咕咕咕”轻叫。
裴元修抓了鸽子入手,自其爪上竹管内取出字条来。读过之后,靠于椅上,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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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北疆元修早布局,用心思珑玥选回礼
裴元修将那字条再看了一遍,点了火将其付之一炬。
唇角挂笑,心中暗道:想要贪便好,就怕你不贪才难以掌控。
随后唤了裴大进来,道:“巴山头人要粮食,要美人,给他银子,让他自己去买。”
裴大点头将要退下,忽听裴元修嘱咐道:“行事需隐秘,莫要授人以柄!”再沉吟又道:“让他们安分着,莫要生事,否则所谈之事一概作罢!”
“小的一定注意,爷请放心!”
“嗯!”闻言,裴元修摆了摆手令裴大退下。
这巴山乃北疆边境一支蛮族的首领。
北疆以北曾有一个达旦国,只百年前便被前北疆藩王剿灭了。国破后变成了众多的部族,这巴山便是其中一支。
北疆藩王祖辈在此经营四代,无外忧,疆内又安定,才起了反心,想要割据一方自成一国,不再屈居人下。酝酿许久,待到于京中做质子的藩王世子悄悄潜逃回北疆,方扯起大旗自立一国。
这便才有了裴元修两世平叛,方成就了上一世的靖北藩王。
故而,这一世里,裴元修依旧视北疆为他的囊中之物。这一世他还要做上这靖北藩王。
当初起兵征北,裴元修心中便有了伎俩。上一世他是闷头猛打破的北疆,重活一世许多事都要比原来看得明白。北疆敢反皆因无外忧,蛮族那边太过乖巧,只会小打小闹。既如此,他便造一个外忧出来送予他们。
蛮族皆为游牧民族,不会种地,最缺少的便是粮食。
在将要入冬之时,裴元修遣了亲信绕过叛军,秘密潜过疆界去游说。承诺只要合作,听他调遣,粮食布匹皆会有。
最后,裴元修则敲定了两支部族。其中一支便是巴山,再有一支是德朗。
北蛮族民风彪悍,最善袭扰。
蚊子之所以讨人厌,皆是因为它总在人的耳边嗡嗡不停,并不时要落下来咬你一口。虽不疼却乱心。
裴元修之所以利用蛮族便是此意。
有道是:心静而智生,心乱而愚起。
用兵之人最忌失了清明而被敌人牵着鼻子走。
叛军与裴元修正面交锋,后背还要防着蛮族袭扰抢粮,真可谓腹背受敌,苦不堪言。
战乱平息,裴元修率大军还朝,这两支部族却依旧攥于手中。这是他放于北疆的两根钉子。
裴元修抿紧了薄唇。只要不是他进驻北疆,不论何人入主,有巴山与德朗两根钉子在,想立稳根基却不是那么容易。再加之叛王苦心经营四代,纵是如今被清缴,余孽暗势又岂是那么容易清理干净?上一世他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对于能否如前一世般封藩王驻北疆,裴元修心中并没有十成的把握。毕竟自他重生后,出了不少变数,那么前世的轨迹很可能偏离,可是他如何也不能放手。北疆靖北藩王府是他和九儿开始的地方。
然,裴元修还是着相了。这一世纵是他不当藩王也可有其它之法赢得珑玥。
念及珑玥,裴元修轻抚过案头书册,这是两日前九儿还回来的,上面还有淡淡栀子花的轻香。并非香料脂粉之味,而乃花之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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