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玉与涤翠瞬间闭了嘴,转身寻事情做去了。
珑玥满意的点头,看向淘珠,那妮子倒是聪明了,道:“主子,我去喂扑棱!”
这“扑棱”便是珑玥的那只海东青。
出了正房的门,四个丫头一对眼神,皆于心中道:主子如今都修炼成精怪了,也就王爷能震慑她!
瞅着四个丫头皆被自己吓唬跑了,珑玥很是惬意的仰头饮进一大杯冰凉的西瓜汁,而后拿出自己的针黹篮子,为腹中的宝贝缝衣衫。
用的料子是皇后娘自宫中大库里寻出来最好的桑蚕丝纺成的绫子,未经浸染过的月白色。此种料子做工极为考究,蚕丝中空,冬暖夏凉,布料细软,柔得好似一层细嫩肌肤。每年宫中也只得五、六匹,大多都拿来给太后做里衣了,帝后都显少穿用。倒是珑玥自小到大的里衣皆是此料,直至长到了八岁时,晓得了这料子的贵重,只道:“爹爹娘亲都舍不得用的,女儿自是也不能再用。”
之后,方改了料子,虽也是桑蚕丝的,却是整掉了一个品极。
如今她的孩子倒是接了自己的班,还未出生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
不过珑玥也不曾推辞,婴儿肌肤最是娇嫩,用此料子当然最好。
珑玥闷头为孩子剪裁衣衫,裴元修处理完前院正事,溜溜达达的又回了碧苍院,进门就见珑玥坐在抱厦里忙活。
“这衣衫好生的小!”裴元修拿起一件来,左看右看,竟是比他的巴掌大不了多少。
“小孩子刚生下来能有多大?”珑玥可记得自己刚生下来那会儿,小脸儿还没皇帝爹的一只手掌大。
裴元修点点头,那孟石头的儿子出了满月也还没有他半条手臂长。再瞅瞅自己的小妻子,娇娇小小,玲珑非常的,想来自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也不可大了。
嗯,也不能让孩子长太大了,要是撑破了肚皮岂不要命?
上一世,裴元修虽有一子,可是他却并未上过心,一切皆是奶娘照顾,当初是何模样也早就不记得了。
如今想想,他也是个凉薄之人。
裴元修将手中的小衣衫摆弄来摆弄去,好似怎么看皆有些别扭,“九儿,这小衣衫真是你缝的?”
他终于发现,这衣衫的针脚太过粗糙,且都是缝在外面的明线。
珑玥轻笑,自然晓得他为何这般说。
“小孩子肌肤太柔嫩,这针脚与接口布缝若是在里面,岂不要磨破了皮?小孩子的里衣皆是这样的。”
听她听过,裴元修恍然大悟。
又拿起一件软绫子的小夹衣,“这个好看,再用那金线绣上些花边来就更好了!”
裴元修当惯了粗人,难得对这起子事感起兴趣来。
然而,珑玥不得不再打击他一回。
“绣了花,那衣衫的领口、袖口岂不变得硬实?小孩子哪里能舒服了?”
“嗯,是我大意了,想得不周。”裴元修听了摸摸鼻子,“还好你是个细致人!”
珑玥笑着,拉他于身边坐下,递了杯温开水过来,道:“我如今不饮茶了,你与我一同将就罢!”
“我不挑嘴!你吃甚我便跟着吃甚!”裴元修接过,一口饮尽。转眼就扫到一旁竹篾筐子里,尽是些软红绫的小衣衫,小被褥。
“九儿,这孩子的物件怎的皆是红的?”
“啊?啊!这不是还不知肚子中的小家伙是哥儿还是姐儿嘛,左右大红的喜庆,男女皆能用,待往后晓得了再做新的!”
别人家当娘的可都是哥儿和姐儿的都备下的,珑玥绝不承认自己这个当娘的偷懒。
裴元修本就不懂这些,倒也好糊弄,觉得珑玥说得很是在理,遂重重的点了两下头。
扯完了孩子之事,珑玥猛然想起,方才裴元修不是前院有事被叫走了,怎的这么快便回来了?故而好奇轻问。
裴元修回道:“也不是甚大事,就是承郡王殁了!”
这承老郡王本来头几个月就应该咽气的,结果,他使计送了李建昌的贴身玉佩过去,让他以为爱子还在世,生生竟将一口气吊了这许久。临了也不知自己爱子死活,最后弄了个死不明目。
“嗯!”珑玥点点头,这确是不关自己的事。可是想想又不对,承郡王一死,他那两位不是自一个娘亲肚皮里爬出来的嫡子想必要为这王位争个头破血流了罢!之前又是妻妹,又是表妹的送到裴元修眼前来,欲要拉拢于他,这回又岂会消停喽?
“元修觉得哪一个能继位?”
裴元修轻笑,这小妮子对自己使心眼儿。此时他若说了哪一个继位,岂不是要让她念叨自己看上了人家妹子?
头一次于小儿女官司上,裴元修的脑子倒是好使了一回。
“谁继位自然由岳丈说了算!”
“你是说?”珑玥听闻,瞅着裴元修眨了眨眼,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
裴元修点头,“撤了承郡王封地,这是个机会,与其担心他们生了野心,不如断了他们的机会。且,撤了承郡王的封地,北疆也不必担忧受两处封地的夹击了。”
“若是撤不掉,那么对于我们这里,李禄继位确是要比李寿好上一些罢!”珑玥转了下眼珠,便做出了选择。李寿的母妃与抚山郡王妃是嫡亲的姐妹,继位之后,两位郡王的关联自然更加亲密一层,倒是李禄,他若坐上了那个位子,必是要将李寿除去的,他本就与继母关系不睦,与抚山郡王虽不一定会交恶,但合作却是不可能的了。
裴元修听了,略微点头,捏捏珑玥的小鼻尖,道:“王妃说的正是!”
京城,东宫。
李隆佑拿着裴元修递来的书信,微微一笑。
这小子倒是与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要说这李隆佑也是个命苦的,顺启帝虽说被接回了京中,却一直未有接回朝政的意思,前两日又陪着太后,带着瑾皇后去京郊皇庄上小住去了。
如今还是他这个太子监国。
本着有难同当,李隆佑也没让他兄弟舒服了,效仿当初顺启帝的样子,打算将来让李隆佐如平亲王那般打理军务。
他就是遗憾,珑玥是个姑娘家,否则安亲王的担子以后倒是可以交给她的。
李隆佑已看出来了,他家父皇与两位皇叔已有了交出手中权柄,去当富贵闲人的意思。
他郁卒啊!
大昭建国几百年,有多少兄弟急皇位血流成河,有多少老皇帝留恋皇权担心儿子篡位,赐鸠、圈禁。
到了他这一代怎的就变了样子!前几朝太子愁继不了皇位,登不上大宝,到了他这里倒是愁上了继位太容易!
他这里郁卒,可是还有一位比他还郁卒的。
李隆佐顶着大太阳自西郊军里巡视完毕,骑在高头大马上往府里走,他就郁卒了,本想着自己上头有位太子哥哥,天塌了自有兄长扛着,他只想当个闲散王爷,谁成想让他皇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恨不得声泪俱下的话语给打动了,如今老老实实的卖苦力,可过后未两日,他便琢磨过味来,那天他皇兄可不是学三国时的刘皇叔,扮可怜,博同情呢!
进了西城门,正遇到迎面而来的四皇兄默王。
李隆佐坐于马上拱手,“四皇兄!”
“五皇弟!”默王李安似拱手还礼。“五皇弟这是办差刚回来,辛苦了!”
李隆佐笑一笑,不知应回些什么,他说甚在这几位皇兄面前皆是炫耀。“四皇兄这是要出城去?”
“正是,要往皇庄中去探望皇祖母!”李安似笑回。
“四皇兄有心了!”李隆佐道。
“应该的,我就是闲时多,自然要多尽孝心!”李安似说罢,拱手道:“五皇弟公务繁忙,我这闲杂人等便不耽误你了!”
“四皇兄说哪里话!”李隆佐听出李安似语中酸气,回以淡淡一笑,“不过,我确是要往东宫交差去了!告辞!”李隆佐拱手,率了亲卫打马离去。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本就与这几个隔着肚皮的兄弟不亲近。这李安似的话中又透出拈酸歪讽,李隆佐自不会听着他这般甩闲篇儿,不当场与他翻脸已是近些年办差历练的多了,人也沉稳了。
望着远去了的李隆佐,李安似半眯了狭长的眸子,冷冷一笑,既含恨也自嘲。同是一个爹,只因娘不同,命运便有这许多不公。
李安似生得肖母,吴妃的祖上曾娶过外族合亲而来的公主。故而,李安似生得细眉、薄唇、脸尖,鼻子虽挺,却略有鹰钩,要说,这等五官生在吴妃脸上还有着些异域风情。然而生到李安似的面上,却看着那么的难受,并不是说丑。以珑玥穿越人氏的眼光看,长得有些非主流。以《周易》来说,他生就一副福薄之相。
他的眼睛本就细长,如今又眯了起来,竟透着股子阴冷与刻薄。只叫他身边的随从不禁自心中打了个突。
“走,去西郊皇庄!”李安似收了目光,拨马头,往城门而去。事在人为,一时不得宠,不见得一世不得宠!
再看北疆,靖北王府后街的一处院落中。
“夫人,有您的信!”洗砚拿了一封信笺,双手规规矩矩的递到沈茉娘面前。沈茉娘身边,她嫌弃洗砚大字不识一箩筐,太过丢人,闲来无事心情好时,也教洗砚识了些字。洗砚家中穷,人却是个聪明丫头,学起来并不费力,倒也能读能写了。
“信?”沈茉娘初闻一怔,她如今已无亲无友,哪里能有人给她写信。
疑惑的接过信来,不待展开,只信封上那几个苍劲有力,又略显锋芒的字映入眼中,她的心就突突突的飞速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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珑玥烦躁元修受苦,金秋临盆喜得麟儿
沈茉娘看清了信封上的字迹,面似桃花的捧着信就进了书房。
洗砚立于院子中,有些发愣,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夫人这般模样。这叫何来着?对,是“少女怀春”!
瞧夫人面上的形容分明就是这般。
可,是谁来的信呢?据她所知,先生与夫人早已没有亲人。
在洗砚晃神的工夫,沈茉娘又自书房中走了出来,嘱咐她道:“这信件之事莫要与人提及,先生也不可,晓得了吗?”
沈茉娘方才只顾着欣喜,却忘了告诫洗砚,坐于书房中猛然想起着实不妥,故而急急又跑了出来。
“是,夫人!”洗砚木讷的点了点头。
沈茉娘见她如此,放下心来,转身又回至书房,将信封小心的以裁纸刀剖开封印,轻轻取了信出来,缓缓展开,仔细的读过一遍又一遍,看着苍劲有力的笔锋,念着温柔暖心的话语。沈茉娘觉得好似皇上就在她面前,正朝着她浅浅微笑,笑容应当就如那日凉亭里,他对着皇后娘娘疼爱轻笑的样子。
思及此,沈茉娘心中突的一堵。
而后便难过起来,也无了再看信的心思,只仔细的折好,拿回卧房中,打开她首饰匣子的夹层,与之前那两封信一同收好。
俚语有云:早立秋凉嗖嗖,晚立秋热死牛。
珑玥这个大肚子孕妇偏就赶上了个晚立秋。
怕热啊,心里如长了草一般,燥得厉害。
都说怀了孕的女人脾气古怪,月份越大越明显,珑玥就是这般。裴元修已经连着两夜被她赶到榻上去睡了。
至于因由?
热!
裴元修身强体键,冬日里偎在他怀中自然温暖惬意。可这大热天儿的,珑玥恨不得抱着冰块儿睡觉了,后背贴个“火炉子”,还缠你缠得死紧,扒都扒不开,搁谁谁能不怒?
有时候珑玥就想,这裴元修怕不是狗皮膏药成精的吧!
多热的天儿也不怕,就黏着她。
前两日终是忍不了了,于是,裴元修就被揣下了床。
“王妃今儿个心情可好?”
裴元修回房陪珑玥用午膳,在门口见了洗碧,轻声问道。
洗碧福身施礼,而后小声道:“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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