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各种好坏谣言四起。有传闻茵茵姑娘美若天仙,不是凡人能承受的,也有传闻茵茵姑娘其实是只丑陋的妖精,那些人是被吓疯的……
久而久之,这位名歌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也就成了约定俗成之事了。
白玉堂稍一打听,得来的都是这类消息,不禁有些好笑。这些恐怕都是田妙音为保护自己,同时向失散的弟弟传达讯息的方式吧。
此时他就坐在闭月楼茵茵姑娘房内。房间布置地极为风雅,熏着上好女儿香,只是被隔成两部分,一道厚实珠帘垂挂当中,将其后之物完全掩盖,客人只能坐在外侧。
此行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另两位客人,一乃邻镇富家子弟,听说还是熟客。一乃刚赶到信阳的骚人,还是头一次来。
三位围桌而坐。桌上已妥善摆放了茶水点心,只是除了白玉堂自顾自悠然地品着,另两位却尽打量着他。白玉堂一抬眼,两人又慌张地避开目光,等白玉堂移开视线,目光又聚了过来。
自是早习惯了这种事,白玉堂也不多理会,视若无睹。若这两人有更进一步的无礼举动,白五爷的刀也不是摆设的。
等了半晌,帘后才传来动静,一如银铃般甜美嗓音柔柔道:“三位爷久候了。”
那位富家熟客抢着回:“茵茵姑娘,马某又来为你捧场啦!”
“承蒙马大爷厚爱……”
文秀才皱眉瞟了他一眼,似在怪他粗鲁。被称为马大爷的富公子回了个蔑视眼神,低声嘲笑道:“也不事先打听规矩,在这里客人要先自报姓名,尤其是新来的。大爷我是这的常客,茵茵姑娘都记得我啦!”
秀才自知理亏,没好气地扁扁嘴,对着帘子方向作揖道:“学生项学,今日能一闻姑娘天籁之音,万感荣幸。”
帘子后没有反应,马大爷得意地哼笑一声,秀才顿觉尴尬。而后二人目光又不约而同地聚到白玉堂身上。
白玉堂这才慢悠悠地起身,也拱手道:“在下白玉堂。”便又坐下了。
“白玉堂……?”姑娘重复着这三个字。
马大爷愕然地瞪着白玉堂。不是因为他听闻过白玉堂的名号——像他这种富家子弟,哪能知道江湖之事——而是他作为熟客,深知茵茵姑娘向来惜字如金,很少理会客人,更别说新来的客人了。他出手大方又举止老实,才好不容易得茵茵姑娘多问候一句,这就够他在别人面前炫耀了。
岂料这个全身雪白细皮嫩肉的家伙,还让茵茵姑娘多问了一句:“可是锦毛鼠白玉堂?”
“正是白某。”白玉堂答道。
帘后便没了声音,稍作停顿后,歌声响起。
确是无语形容的天籁,虽是清唱,无任何乐器伴奏,却犹如与自然共鸣,有百鸟和声。歌曲并没有词,只是曲调,却能将曲意直沁心扉,让人仿佛身处极乐。
白玉堂一看另两人,早就失了魂般傻笑地呆呆听着。也难怪凡人之躯抵挡不住,这歌声中分明合着魅惑之术,不过要魅惑千年修为的白玉堂,还差得远了。
一曲很快终了,帘后之人幽幽一句“多谢各位爷捧场。”,那两人就乖乖起身出门回去了,还主动帮着关上了房门。
白玉堂饶有兴致地扬扬眉,也不动作。
等了一会儿,厚重的珠帘被掀起,一位绝世佳人从帘后走了出来,到白玉堂跟前盈盈万福,道:“茵茵见过白五爷。”
“姑娘不必多礼。请坐。”白玉堂做了个请的动作。
茵茵入座,亲自为白玉堂斟满了茶,遂道:“茵茵总算等到白五爷前来。”
“哦?”
“每次茵茵便会问客人姓名,再感知妖气。中原之内,茵茵所等之人只有三。锦毛鼠白玉堂、九尾猫展昭、黑妖狐智化。”
白玉堂心中一动。且不说竟听到了某只猫的名字,竟连智化那只神出鬼没的黑狐狸都认得,眼前女子不似普通受难女子般简单。
只听茵茵继续道:“智大侠乃是如今妖族最强,却是行踪不定,能见着的可能性最小。”
白玉堂心里切了一声。虽说她说的没错。
“展大人身在公门,且为星主效力,虽说助力最大,却不是无故会往这种烟花之地跑的人。”
这话五爷赞同。白玉堂暗暗补充。
“只有白五爷最可能见到。都说五爷文武双全风流不羁,红颜知己遍布四海。茵茵天天盼着,果真将您盼来了。”说罢她掩唇轻笑起来。
如今有只猫时刻看着那些风流佳事早成过去喽……白玉堂默默翻了翻白眼,问道:“你为何要等我?”
“想请五爷帮茵茵找一个人。”茵茵姑娘郑重答道。
白玉堂一扬唇角:“可是那田妙文?”
一语惊得佳人哑口无言,遂嫣然笑道:“正是。莫非……五爷竟是妙文拜托来的?”
白玉堂颔首肯定。田妙音欣喜问道:“他可好?”
“他也很记挂你。”
田妙音喜不胜收,笑容由应酬变真心,更为倾倒众生。
白玉堂待她稍稍平复心绪,方问道:“你既然尚在人世,为何不自己去寻他?”
田妙音暗叹口气:“那方组织势力强大,妙音太怕他们了……只得躲在此处,以歌声之长传递些信息,却不敢露脸。”
曾经被掳去,又因此失去一位至亲姐妹,她一介女流之辈,会害怕也是正常的。
“可他们也知你擅长唱歌,不怕也将他们招惹来?”
“五爷见笑,有时出点名也是好事。他们虽有势力,目前却也只敢暗中行动,妙音能受多方关注,他们便不好明目张胆动手。”
白玉堂会意地点点头,又问:“你那歌声中,可夹了魅惑之术?”
“对凡人自然过头了点,也能应付些小妖。这也是迫不得已,免得平生事端。却只让他们乖乖离去,不曾加害。”
“那传言见过你的人非疯即忘,又是怎么回事?”
田妙音轻轻笑了:“他们不过是见了妙音的本来面目,如若不然,教人传扬出去,也是危险。妙音多次申明不可露面,却还硬闯,也是他们失礼在先。”
白玉堂正又点头表示明了,屋外突然响起嘈杂之声,房门被硬生推开,闯进一个人来,竟是方才回去的秀才,口中喊着:“茵茵姑……”话未说完,神情一僵,与此同时田妙音蓦地起身,水袖一甩,一股劲风就将人卷出门去,房门应声闭上。
待风势散去,田妙音复优雅入座,笑道:“看,这是常有之事,五爷莫见怪。”
白玉堂被这眼前突发之事也着实吓了一跳。谁能料到绝世美女突然变成人首鸟身的怪模样,脸上还长着喙呢。
但他很快恢复常态。毕竟非同常人,又同是妖族,稀奇古怪的样子见得多了。且心中更加确信,难怪乎她被称为神鸟。
“原来如此,白某这次可是大开眼界,竟能见到西天神鸟迦陵频伽。”
“五爷好学识,鲜少有中原人能将妙音的本名念地那么地道的。”田妙音更加欢喜,对白玉堂的亲近之意也更胜一分。
迦陵频伽与龙族、凤凰、麒麟、玄龟等一样,算是半仙半妖的珍兽,凡人见到的少,实则也遍布中华大地。
白玉堂却更奇怪了:“你不在西天呆着,怎会流落中原?”
“我虽被誉为神鸟,也算是妖族近亲,为真正成佛,定要接受各种磨难。”田妙音无奈地抿了抿嘴,这可爱的小动作若是教别的男人看到定又会神魂颠倒,“没有传说中的九九八十一难之多,也至少要过七七四十九条坎吧。”又问道,“五爷什么时候带妙音与弟弟重逢呢?”
“他说结束了那边的事体,就会来接你。在那之前就由白某保护姑娘安全。”
“保护?五爷打算如何保护?”田妙音眉目含笑,吃吃问道。
“这个……白某自有计较。”
“哦~”
第二十三回:锦毛鼠赴约护神鸟_九尾猫辗转擒恶人(中)
一番沉默,白玉堂道:“白某有一事想要请教姑娘。”
“叫我妙音就可以了。”田妙音道。
“你可知道三百年前在信阳有位小有名气的女画家,名唤尚璃?”
“三百年前?”田妙音低声笑道,“五爷说笑了,妙音到此地不过三月有余,哪里知道三百年前的事。”
“那你可听说过?或者说……问谁能知道呢?”
“嗯……”田妙音垂目沉思,“这样吧,我帮你把妈妈叫来,她或许能知道。”
“多谢。”
田妙音站起身来,道了个万福,便掀帘离去了。
不一会儿,又和闭月楼老鸨一同回到屋里。
这老鸨也是妖族,乃是这一带有五百年修为的蛇妖。
客气话不多说,白玉堂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老鸨一听就激动起来:“不错!是有这么个人物!”
“可否详细告知?她是怎么死的?”
“难产死的!哎……可怜呐,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这一带许多亲历过的妖族女同胞都对其有印象。”蛇妖老鸨痛心疾首。
白玉堂心中燃起希望,暗喜问道:“那你可知孩子的父亲是谁?”
“这……奴家不知。也没有人知道那是谁。他们只相处了一年,然后那男人就突然人间蒸发般消失了,再也寻不着踪迹。怕是早死了吧。”
“尚璃只有这一个女儿?”白玉堂又问。
老鸨突然讶异地看着他:“五爷怎知她生的是女儿?她难产而死,一尸两命,娃子都还没出来呢,谁知道是男是女?”
“?!”白玉堂亦是愕然,他原本以为孩子生下来以后,误症为了死婴其实还活着,照老鸨这么一说,想来孩子根本还没生出来,母亲就已经去世了?!
老鸨没注意到白玉堂的异样,继续说道:“而且当然不可能还有别的孩子啦,尚璃那姑娘是个难得的好姑娘,那便是她的头一胎,怎可能还有别的孩子?”老鸨瞧着白玉堂的眼神带上了些责怪,又突然一捶手心,“……啊、不过!五爷您这么一说奴家倒真想起一件怪事……”
“哦?怎么讲?”
“尚璃姑娘无亲无故,出了这种岔子,男人又失踪了,没人给她善后,还是周围街坊邻居为她收的尸呢。大伙儿凑钱给她打了口棺材,入殓后放在灵堂,但都不敢守夜,所以也没人看着……结果啊……第二天发现棺材盖像被人打开过!一检查,尚璃姑娘的肚子居然瘪了下去,好像里面的孩子已经没有了!”老鸨的声情并茂地好似在讲一个恐怖故事。
“孩子不见了?……”白玉堂低吟。他当然知道那个孩子就是芸铃,是被人取出来的?
正想到此,老鸨更为神秘兮兮地说道:“怪就怪在这呀!您说要是被人取出来的,该留下痕迹吧!厄……比如,剖痕什么的!可尚璃姑娘的尸身看上去完好无损,那肚里的孩子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确实是一大疑点……
“然后呢?”白玉堂问。
“然后?没有然后咯……我们就把她葬了,入土为安啦……”
“你们当中可有人见过那个男人?”
“奴家倒是未亲眼见过。听说长的十分俊朗,像是习武之人,又不失儒雅,彬彬有礼,一看就是特老实特可靠的那种!哎……没想到,居然也抛下那可怜的母女俩……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果然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老鸨忿忿然道,身边田妙音用手肘捅了捅她,眼神示意:在白五爷面前说什么呢……
老鸨这才注意到自己口不择言了,忙赔笑道:“哎呀您瞧我这张嘴……真是……五、五爷您莫怪罪……”
白玉堂摆摆手,站起身抱拳道:“多谢二位相告,白某就此告辞。”
“诶?五、五爷……”田妙音顿觉意外,不是说要保护她么?怎么这就走了?
“妙音姑娘请放心,白某说过要保护你,就定会护你周全。”再次拱手道,“告辞。”
展昭赶到俞潭镇,终于在离废屋五里地的溪边寻到田穆二人下落时,情况算得上十分糟糕。
在场的不止田妙文与穆惜元,还有萧琴和一个他没见过的男孩。
袭击者只有一人,赤发红颜,上身袒露,脖悬金链,手持弯刀,腰缠蛇鞭,脚踏铁勾,也不知是何方能人异士,且那不知名的男孩已被他用绳索绑在手中,挣扎不已。穆惜元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萧琴似乎受了重伤,只有田妙文尚站在两方中间,怒目那名袭击者。
“把常煜放下!”田妙文对着那怪人吼道。
“哼……你一个才三百年不到的小妖能拿老子怎么样?老子可没这闲工夫跟你们扯皮。”说完脚尖一蹬就要走人,展昭纵身一跃便拦住他的去路。
“把那孩子放下。”
“要你多管闲事?!”那怪人仗着艺高人胆大,二话不说就挥刀劈来。展昭施展绝妙步伐轻巧躲过,巨阙亦龙吟般呼啸而出,就跟那怪人缠斗起来。
只是对方手上握有人质,展昭无法全力出击。而那人似也不敢拿手中男孩做盾,没几回合下来,那人见展昭难缠,不耐地收势欲退,哼了一声:“今儿个没时间再陪你们耗,老子去也!”便拔腿跑了。
“站住!”
“展大人!”
展昭正欲去追,却被田妙文喊住,再一看那边状况,田妙文扶起地上的萧琴,而萧琴此时脸色苍白,嘴唇紫黑,显然是中了毒。
展昭忙收回巨阙三两步便走到萧琴跟前蹲下,拉过他的手一看,整个手掌也已成紫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