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距离。还穿戴着立体机动装置用刀小心地把砖头给取了出来……平心而论那少年似乎柔韧性不错,能做到这么高难度动作大概也是有能力和天赋的人。可利威尔那一瞬间脑子轰的一下就怒了,心里汹涌的情绪也许还有那么点失望,他想这么个训练兵团的小鬼在干什么,戴着砍杀巨人的装备拿着砍杀巨人的刀学着砍杀巨人的技术就是为了做这种事情么,半夜不睡觉跑来扒砖头,小鬼你是活得太绝望想让我一砖头拍死你对么?那就直说啊,老子心情正好不爽看什么想切什么,一刀砍了你不是更快?
不过利威尔自己都没注意到他情绪的不稳定,他少有情绪如此波动的时候,更不用提是看见一个小鬼半夜拆墙这种荒谬得近乎荒诞的理由……他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小鬼不应该在这,他不应该做这种事,只是他应该去做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大概是……有点失控。
原因未明。
在他出声以后少年一下子就僵住了,大概是没想到会有人发现他奇怪的行径,利威尔看着他僵硬着却带点战栗的背脊有些奇怪,接着少年抬起头来了。
月光如练。
那是一张轮廓稚气未脱却已经很清秀的少年面容,有一双很好看的金绿色眼眸。
利威尔很少用好看这个词来形容别人,不过这双眼睛的确称得上这么一个朴素但真诚的词汇。就像阳光倾泻在碧绿山涧里,连泉水激荡飞溅间都有了耀眼夺目的光彩。
如果那双眼睛里的情绪不要那么复杂的话,也许利威尔会更喜欢这双眼睛多些。利威尔在看见那双眼睛的一瞬间险些忘记了面前只是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鬼,那双眼睛没有带哪怕一点的稚嫩,也没有被抓包的恐慌,有的只是……深深深深的悲伤。
悲伤得如同汹涌澎湃的江河川流。
但是明明这个少年连哭都没有哭,连泪光都没有。
他只是睁着金绿色如山泉的剔透双眼抬头直视着他,如同匍匐在地上仰望神明祈求宽恕的忏悔人。那双眼那么平静那么悲伤那么寂寞,长长的睫毛幽深得仿佛带了墨黛色,他的眼神却又坚定得几乎让人胆寒,锐利如光。仿佛他有什么事是一开始就决定好了的,谁也无法改变。
利威尔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就刻骨的烦躁。他模糊地想一个小鬼而已,明明都还没毕业巨人都还没有杀过,凭什么那么悲伤仿佛全世界都欠你一样?还是说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妄想完成什么对你而言根本就不可能的任务?还有不过就是拆个墙被抓包了,你那算是什么让人不爽的反应?
人心情不爽说话也就不受控制,于是利威尔的毒舌程度比平时还要犀利上十分也就不是什么难以预见的事了。
“用立体机动装置爬上来拆墙,你是准备当小偷吗?还真是有觉悟的小鬼啊,进训练兵团就是为了这吗?”
少年安静地看着他,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好像在看什么以后就再也看不到的人一样。
利威尔啧了一声:“是要我喊人过来么,你这个……”
话没能说完。
他愣住了。
少年的姿势改变了,原本是单膝跪下小腿紧贴着墙壁,现在却站了起来,同时缓慢地挺直了背脊,锚绳支撑住了他的身体,这样看起来他就好像站在了半空中一样。他双腿并拢,军靴踩在墙壁上稳如磐石。
月光下男孩的目光清明如水。
然后他挺胸收腹,左手猛然收到背后,伸出右手重锤左胸。
献上自己的心脏。
利威尔的确愣住了,紧接着他看见少年猛地收下了钉在墙上的锚然后向下坠落。他的眼睛仍然望着他,那么好看的一双碧金色眼瞳。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他,没能拉住。
于是他只能看着他在他面前滑落,男孩微笑起来,笑意缓慢地充盈那双碧金色的瞳孔,让它看起来亮如白昼。
他们相隔不过半米,却距离了百年的时光。
男孩安全地降落在了地面,然后在利威尔意识到发生什么了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拔腿狂奔。等利威尔想去追的时候他已经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利威尔揉了揉额角走回房间坐回自己的安乐椅,咖啡早已冷透,他没心思喝,直接拿去厨房倒掉了。
他早该想到的,那不过是用来迷惑人的假象……先用那种眼神,再行个军礼,最后趁他愣神的时候逃跑,真是打得好算盘。该说这小鬼难得的小聪明都用到这种地方了么?
利威尔没意识到他心里对小鬼的吐槽语气有些奇怪。他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不大对劲,他被那个充其量只有十三四岁的小鬼给算计了,可他心里奇迹般地没有不爽和恼怒……
只是有极淡的怅惘。
也许还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心疼。
看那少年的反应……也许,他们以前认识?
艾伦狂奔在无人的街道,月光拖着他的影子,军靴踩在地上发出空旷的回声。
好安静啊。死一样的安静。
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而他在寂寞中狂奔。
这种文艺的句子艾伦当然想不出来,这样缠绵悱恻的句式适合被说出在下雨的天气,年少的女孩或者男孩坐在窗前望着水痕迷离的玻璃窗,手里捧着凉透的茗茶,窗外开着巨伞般的绯樱而樱瓣顺着雨水一起在窗前流过。
那是属于艺术的事,艾伦从来不去想这种艺术,他的头脑其实一直都挺简单的,在学会必须的隐藏自己的情绪之前他一直都是个想什么脸上就有什么的孩子,纯真质朴,简单得像水,上善若水。
但那也是上辈子的事了,即使是在上辈子他也在很早以前就学会了戴面具,只有戴着人性虚伪的面具才会被允许去对抗人类的天敌,恶心得让他自己都想吐,可是不得不做,以至于险些成了习惯。
所以,在这种月夜一边狂奔在无人的街道上一边泪流满面实在不是艾伦应该做的事情。
眼泪从心里流出来,溃散在冰冷的流风里,无人知晓。
艾伦回到暂住地里脱下立体机动装置,连灯也没点,穿着军服跌跌撞撞地摔坐在床上,抚着疼痛得扭曲的脚踝发呆。
“……兵长。”他轻声呢喃,声音里是究竟疼痛多些还是想念多些,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
“永恒与无望的爱。”
CHAPTER。4 风中泣血
艾伦在训练兵营里种了一丛桔梗。
刚开始的时候其他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每天一早到晚训练都已经累得想死了你居然还有心情种花?
艾伦很淡定地笑笑,兀自松土浇水捉虫。那丛桔梗被种在训练场附近,长得很好,训练的时候能经常看到,蓝紫的花瓣卷曲挺立,风中摇曳娉娉婷婷优雅如贵妇,因为及时的修剪也没有长得参差不齐,反而赏心悦目。没人会拒绝看了就会心情舒畅的植物,渐渐的有时艾伦忙不过来的时候众人会主动帮忙,比如让曾经帮艾伦浇了水,莎夏帮艾伦弄来了洗米水充当肥料什么的。教官看见了也没有反对,只是说别花太多时间照顾就罢了。
艾伦一直很细心地照顾那丛桔梗,照顾了整整一年。
只是没人知道这丛桔梗是种来干什么的,所有人都以为艾伦只是心血来潮,包括三笠。爱尔敏则是私下猜那丛桔梗可能是种给艾伦母亲卡尔拉的,因为三笠和卡尔拉都是最喜欢桔梗的。
爱尔敏只猜对了一半。
那丛花的确是有送给卡尔拉的,不过不止。
准确地说,那丛花其实是送给很多人的。艾伦遥远而不为人知的时光里,那些……已经死去的人。
如果让、康尼、三笠、爱尔敏之类知道这丛桔梗其实也有送给他们的一份,不知道会是什么精彩纷呈的表情。
这种花其实在墓地里长得才是最好的。艾伦反其道而行之。
训练场里空荡荡,大家已经离开两三天了,现在大概正在丛林里艰苦地训练。
而艾伦穿着宽松的衬衣,趿拉着鞋,晃悠悠地走到茂盛得明艳的花朵前方。他在桔梗花前跪下,伸出手轻轻抚摸桔梗倒灯笼五星状的柔滑的花瓣。清晨花瓣上寒凉的露水浸透了指尖,寒意从指尖渗透到心脏。
艾伦看不见自己的脸,如果看得见的话他就会发现自己的表情其实很奇怪,那是一种混合了悲伤、欣喜和淡淡寂寞的神情,明明充满了矛盾却让人移不开眼,如同毕加索抽象而混乱的画作,或者就如桔梗本身。
“永恒与无望的爱。”
桔梗代表了漫长时光里走过的漫漫长路,一路回望一场轮回一切湮灭。
桔梗本身就充满了矛盾。艾伦不知道种下这丛桔梗的时候他是什么心情,遥远童年里家乡有大片茂盛而繁丽的桔梗,路边有河边有,甚至爱尔敏曾经无意间说过他变成的残破巨人骨架里也有。
于是艾伦觉得……也许他和这种绚丽而绝望的花挺有缘的吧。
艾伦望着桔梗发呆,妍丽的花朵旁边是陈旧的训练设施,冰冷的演示用固定炮和巨大的橡胶轮胎排列成行。天气好得令人发指,炽烈的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把蓝紫的花瓣镀上一层耀眼的光环。
他的食指无意识地描摹着花朵上轻灵安静的纹路,目光清透。
良久以后,他缓慢地开口念道。
“妈妈。”
他的声音很轻柔,脸上是带着笑意的,而他的眼眸里安静得光阴泯灭。
“托马斯。”
“马尔科。”
“亚妮。”
“莎夏。”
“康尼。”
“赫里斯塔。”
“尤弥尔。”
他的声音依旧很轻很柔和,语尾带着轻微得可以忽略不计的颤抖。
“莱纳。”
“让。”
“汉内斯叔叔。”
“胡佛。”
桔梗花在风里安静地摇曳着。
“韩吉分队长。”
“……爱尔敏。”
“埃尔文团长。”
“……三笠。”
这时他停下了,张开嘴努力地呼吸着,连吐息都颤抖起来,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风中飘摇着安静的花朵,一颗透明的露珠从花的纹路上滑下,恍如晶莹的泪水。
“……利威尔……兵长……”
850年。艾伦·耶格尔所在的104期从训练兵团毕业。
“献出你们的心脏!”
几乎同时做出来的重锤胸膛的动作所发出来的声音整齐一致。厅堂外星月黯淡无光,乌云缭绕成海。火把熊熊燃烧,照亮巨大的厅堂。弱小的飞蛾环绕着炽烈的火焰飞舞。
过了三年黑眼圈依旧是标志的基斯教官站在高处训练兵团团长的身边看着下面保持敬礼姿势的训练兵们,他身边的团长声若洪钟慷慨激昂。
宪兵团,驻屯兵团,调查兵团。
独角兽,守护蔷薇,以及自由之羽翼。
艾伦站在前十中间望着上方的长官和跳动闪烁的火把,心里复杂得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他和上辈子不同,不再是前十里的第五,他踹掉了前世几乎不可能战胜的莱纳、胡佛和亚妮,站在了三笠的旁边。
除了他的顺序变动,其他人几乎都没有改变。除了第七不再是马尔科·博特,尤弥尔站在第七的位置上。艾伦早就注意到了马尔科·博特在这一世没有加入训练兵团。
他悄悄往那边一顺溜地看了过去,莱纳表情平淡,胡佛面带微笑但还是没什么存在感,亚妮懒散地垂着眼皮,巨人三人组还是一副不过问世事的模样。
让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其实艾伦发现重生以后他有点搞不明白这辈子的让了,这个上辈子他一直看不顺眼的家伙这辈子异常的低调,三年来根本就没有提起过自己想要去的兵团。不过也可能是已经决定了宪兵团也不一定。
“艾伦。”毕业仪式以后,三笠和爱尔敏来找艾伦一起吃晚餐。三个人端着简单的面包和汤水坐在食堂里,一边聊天一边吃。“你还是准备进调查兵团么?”爱尔敏问。
食堂里一片嘈杂,能听见干杯的欢乐声音,甚至还有莎夏狂喜的“再也不用为食物发愁啦我好幸福!”的话语。
“对。”艾伦埋头咬面包,从始至终他的目的都没有变过。如果要达成目的把巨人驱逐出去,那么无论是加入宪兵团还是驻屯兵团都不可能完成他的夙愿。毕业后要进什么兵团大家以前曾经私下里偷偷商讨过,这件事早就不是秘密。
三笠开口想说什么,却被那边的声音打断了:“你说你要进调查兵团?!”
食堂里瞬间静了下来,无论是话的内容还是标点符号足以表达那个人的诧异。被打断了进餐的三人一齐朝那边望去,只见让·基尔希斯坦涨红了脸说:“别喊得那么大声啊,这么一来不是我想改也改不了了吗?”
“喂让!你是说真的吗?你可是前十啊!”有人难以置信地向前走了两步。“难道你不想加入宪兵团吗?”
“所以说!”十五岁的男孩涨红了面颊,显得很激动,“别一个两个都这样啊!”
“难道加入调查兵团有什么错处吗!确实没人说过前十不能加入调查兵团的吧?”
“但是……难得的前十。难道你不想在王的身边工作吗?很光荣的事情啊!”
“难道因为所谓的光荣所以就放弃我朋友的仇去内地吗!!”
这一声几乎是被嘶吼出来的,十五岁少年的声音里带着浓烈的仇恨与悲伤,仿佛要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