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见惯京都繁华倒还好些,香菱却很少出门,猛一见到这许多新鲜事物,不免大感新奇,每个小摊贩都要转转看看,见到稀罕东西就拿起来研究一番。
薛蟠出来时带了不少银两,见状连忙一副财大气粗状说道:“想要什么尽管拿,大爷有的是钱!”
然而香菱却一般都看看就放下,最后不过买了两个小泥人,一串糖葫芦和一个大风筝。
薛蟠不由诧异,心想她怎么只买这些不值钱的东西,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市集上所售胭脂水粉钗环玉器等物不过中下等,比之香菱在薛家所用之物差了一大截,她自然看不上,倒是泥人糖葫芦等物在贾府内等闲看不到的,因此她才会觉得稀罕。
两人逛了一阵后都有些累了,便找了家茶楼进去,寻了个雅座喝茶。
薛蟠问香菱道:“你在街上转了许久,可有喜欢的店铺?若有,我盘几家给你经营。”
香菱闻言吓了一跳,连忙道:“这话怎么说?”
薛蟠道:“我出来时带了那许多金银珠宝,便是想在此处盘上几家店好好经营,待赚了钱再告诉我妈,让她以后再不敢小瞧我。不过我于生意之道却不大懂,所以才要交给你经营。”
香菱闻言嗫嚅道:“可是我也不会经营,大爷为何不交给张德辉呢?他于生意之道极为精通,交给他断不会错的。”
薛蟠心道,我要交给他,那仍旧是薛家的产业,自然不成,所以只能用你的名义来置办产业,将来万一薛家败落,被抄家神马的,这些财产才能保住。
不过这些话自然不便说给香菱,否则她问起来,要解释也是个麻烦事。因此薛蟠道:“我才不信任那只老狐狸,还是交给你稳妥。你平素最擅长什么,我就盘那一类的店铺。店里的老伙计仍旧留着,你只管看着些就行。”
香菱道:“我只懂些女红刺绣,旁的一概不懂的。”
薛蟠抚掌道:“这便是了。我便用你名义在杭州盘几家绣庄成衣店,让你做明面上的老板。赚了钱我们平分,赔了算我的。”
香菱连忙摆手道:“这怎使得?香菱连人都是大爷的,怎好与大爷分钱?”
薛蟠笑道:“你忘了,我早已将卖身契撕了。你莫要推辞,就按我说的话去做。将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心。”
香菱见他心意已定,这才不再推辞。
于是两人又在街上转了转,用香菱的名义在闹市中高价盘了两家成衣店,两家绣庄,还有一家客栈并一家茶楼,又买了两处庄院,将薛蟠从薛家带出来的金银花去一大半,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回到暂居的客栈内,薛蟠已有些饿了,便拉着香菱在大厅角落拣了张空桌坐下,然后点了几道菜两人慢慢吃着。
吃到一半时,便听得小二又招呼新来的客人,问要点什么菜。
此时正是饭点,进来吃饭的客人不少,因此薛蟠并未在意,仍旧埋头吃喝。
他刚喝了一口酒,便听身后有个清冷的声音道:“切半斤牛肉,上两壶好酒,再将拿手炒菜来几样。”
薛蟠闻言心内大震,一口酒呛在嗓子眼里,顿时一阵猛咳。
香菱见状连忙倒了杯茶递给他,同时低声嗔道:“怎如此不小心?”
薛蟠仍旧沉浸在震惊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都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以往我只当这句话是唬人的,如今可算信了!
本来还在发愁如何寻找柳湘莲,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见,当真比电视剧里演的还巧了!
心里这么想着,连忙压低声音对香菱道:“你莫出声,悄悄抬头看一眼,说话的那位公子是何模样?看完了再小声告诉我。”
——此刻他正背对客栈门口,香菱则坐在他对面,只要一抬头就能将大厅内情况一览无遗。
香菱闻言虽然心中纳闷,但还是抬头朝着说话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对薛蟠道:“是个二十上下的年轻公子,个子很高,长得很俊,不输宝二爷。”
薛蟠闻言更加确定来人必是柳湘莲无疑,遂对香菱道:“你先吃着,我上楼一趟。”
说完站起身径自上楼回到房间内,从枕下翻出自请来的镖师手中高价购回的蒙汗药藏在怀里,心中暗自发狠道:柳湘莲,我就不信这次还放不倒你!报仇雪恨就在今日!
薛蟠噔噔噔下了楼,悄悄摸到客栈厨房门口,只见一个厨子正在里面忙活。
听到有人走过来,那厨子抬头看了薛蟠一眼,继而挥了挥炒勺,板着张胖脸一板一眼道:“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薛蟠顿时差点破功,心想这哥们儿不会也是穿来的吧?
薛蟠:“天王盖地虎。”
厨子:“???”
原来不是穿的。薛蟠失望地想着走进厨房内。
那厨子道:“不是说了闲人免进吗,你还进来干嘛?”
薛蟠也不答话,直接从怀里摸出银袋,再从银袋中掏出一小锭元宝在厨子眼前晃了晃。
那厨子立刻两眼发直,硬从一张胖脸上挤出诌媚的笑容:“客官有何吩咐?”
薛蟠道:“你忙你的,我只是想参观一下厨房,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
说完将元宝放进厨子手中。
那厨子乐呵呵地收了,然后埋头继续炒菜。
薛蟠装出一副好奇的模样左瞧瞧又看看,见到一旁的案子上摆着一盘切好的牛肉,还有两壶酒两样小菜,心知这必是柳湘莲方才点的,便趁那厨子正埋头炒菜间,自怀中翻出事先藏好的蒙汗药,然后用身体遮住厨子的视线,快手快脚掀开酒壶盖将蒙汗药撒入酒壶内,这才直起身子,轻咳了一声道:“也没什么好看的,我走了。”
那厨子白得了一锭银子,对薛蟠的态度自然恭敬,放下炒勺点头哈腰将他送了出去。
薛蟠前脚刚出厨房,后脚便有店小二上来,把厨子准备好的牛肉酒菜放进托盘里,然后送到柳湘莲桌上。
薛蟠躲在后堂一扇屏风处探头看过去,果见柳湘莲正坐在厅内一张桌上,一个店小二正将托盘内牛肉酒菜一一放到桌上。
薛蟠遂目不转睛地看着,只等柳湘莲喝下混了蒙汗药的酒药效发作倒地。
谁料柳湘莲见酒菜上齐,却不忙着举著,而是自怀中掏出一个红木小匣子,然后打开匣子取出一根两寸来长的银针,一一插入盘中试菜。
薛蟠倒不防他还有这一手,当下傻了眼。
柳湘莲试过菜后,又提起酒壶倒了杯酒,拿银针插、入酒杯内。
片刻后抬起手,却见银针发了黑。
柳湘莲顿时变色,抬手便摔了酒壶,冷声喝道:“酒里有毒,你们竟是家黑店!”
店小二并掌柜的一听这话都吓了一跳,掌柜的更是连忙亲自跑过来道:“客官这话从何说起,敝店开张已有十余年,做的都是正当生意,何来黑店之说?”
柳湘莲将手中银针递到掌柜的面前:“既非黑店,银针何以变黑?难不成是我自己在酒里下了毒诬陷你?”
掌柜的一看银针那黑漆漆的针尖,顿时瞠目结舌:“这、这是怎么回事?二、二宝,酒是你端来的,你还不快过来看看!”
那上菜的店小二擦着汗跑过来,看到发黑的银针也有些发懵,半天才道:“酒坛是我亲手从酒窖里抱出来倒好的,可是我发誓我根本没有下毒啊!”
掌柜的道:“除了你,这酒有没有人动过?”
店小二想了想道:“倒好后我就放厨房了,厨房里只有大江一个在炒菜,他也没理由下毒啊……对了,我回去端酒时,看到一位客官好像是刚从厨房里出来,我和他走了个迎面,还纳闷他去后面厨房干啥呢……”
迷魂香
柳湘莲也觉得像这样开在闹市中的大客栈不应该是黑店,正寻思是不是什么昔日的仇家一路跟踪伺机下毒,闻言忙问道:“那人多大年纪,是何模样?”
店小二道:“那人大概二十左右,长得还不错,浓眉大眼看着挺精神,身上的衣服也很华丽,看样子是位有钱的大爷。”
柳湘莲仔细想了想自己最近在杭州附近结下的几个仇家,却没有一个和店小二所说之人特征相符,遂问小二道:“你可曾留意那人去了何处?”
店小二道:“小的忙得晕头转向,哪里有闲心去操心别人的去向?”
柳湘莲闻言,便知从他身上必定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何况那人既有心下毒,自然会躲在暗处窥视,如今见被自己识破,自然会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哪里会留在原地等着自己揪他出来?
一念至此,便不再继续追问,只令店小二再上两壶好酒,便重新坐回原位了。
这时薛蟠早已悄悄溜回楼上房间,然后叫了名小厮进来,令他下楼将之前重金请来押送财物的镖师叫两人上来。
小厮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叫了两名镖师过来。
薛蟠道:“两位请了。我请两位过来,是有事相求。”
两名镖师知道薛家财大势大,有心巴结逢迎,连忙道:“不敢,薛大爷有事尽管吩咐下来便是。”
薛蟠道:“是这样的,我刚遇上个旧仇家,他现下正在楼下大堂吃饭,有劳你二人下去盯紧他,待他走时悄悄跟上,看他在何处落脚,打探明白后再回来禀报我。”说完将柳湘莲外貌特征向他们形容了一下,然后伸手取出钱袋,摸出两锭五两的元宝来,塞给那两名镖师一人一锭。
那两名镖师见只是跑腿跟踪个人就有银子拿,顿时心花怒放,眉开眼笑地领命而去。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那两名镖师回来禀告,说柳湘莲去了两条大街以外的一个胡同里,进了胡同底的一家小院,看样子他应该是已经把那个小院买下或者租下,作为在杭州的临时住处了。
薛蟠闻言只觉热血沸腾,立刻开始在脑中盘算如何放倒柳湘莲然后为所欲为。
在饭菜里下药显然是行不通了,为今之计只好趁晚上夜深时偷偷溜进他的住处,先在窗外用**香熏晕了,然后再摸进去拿出大绳绑个严严实实,到时候任他柳湘莲有通天本领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老老实实地任由自己肆意凌、虐了。
薛蟠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万无一失,遂一不做二不休,立刻问两名镖师道:“请问两位身上可有**香之类物品?若有,烦请出让少许,我愿出高价购买。”
两名镖师对望一眼,片刻后领头的镖师道:“薛大爷,我等经营的是正经镖行,又怎会有**香这种江湖小贼才会用之物?怕是要让薛大爷失望了。”
薛蟠闻言脸色奇怪地干咳一声:“那上回的蒙汗药……”
镖师回道:“那是从劫镖的山贼身上掉落,被我捡回的。**香却是真的没有。”
薛蟠道:“两位也算是江湖人,一定知道怎么弄到这些东西的吧?劳烦帮我代购些来,需要多少银子只管说个数。”
两名镖师之所以推说没有,便是想多捞些银子,如今见目的达到,领头镖师连忙答道:“倘若薛大爷一定要买,我们倒也有法子弄得来。只是价钱方面可能……”
薛蟠道:“价钱高没关系,要多少你只管说个数。”
领头镖师道:“一件需要纹银二十两,不是我兄弟讹诈薛大爷,确是那些贩卖此物的小帮派心太黑。”
薛蟠一心报仇雪恨,自然不在乎这点银子,连忙开钱箱取银子,边取边问道:“今晚天黑之前能不能弄来?”
两名镖师见二十两雪花银即将到手,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答道:“我兄弟这就去跑一趟,天黑前定能弄来的。”
薛蟠闻言,这才满意地将二十两银子交予他们。
到了晚饭时分,两名镖师果然将一只铜仙鹤交给薛蟠,并详细说明用法。
薛蟠连忙小心贴身藏好,同时心中暗自思忖,只靠这**香还不够保险,万一这玩意儿失效了惊动柳湘莲,那可谓是打草惊蛇了,到时候恐怕倒霉的人会换成自己——根据上回和柳湘莲交手的结果,薛蟠很轻易判断出此人武力值高出自己不少,硬碰硬的话自己肯定会吃大亏,为保万全倒不如把那几名镖师也叫上,到时万一**香迷不倒柳湘莲,还可让众镖师一涌而上将他拿住。那柳湘莲不过是个唱戏的,武功再好也是有限,怎能敌得过这些专门舞枪弄棒靠功夫吃饭的镖师?
想到这里,薛蟠便对两名镖师道:“两位镖头,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两名镖师得了甜头,忙不迭地道:“薛大爷尽管吩咐便是。”
薛蟠道:“我那个对头身怀武艺,人又警觉,我怕**香对他无用,倒是我反会遭殃,因此便想请两位带上几位兄弟随我一同前去,也好有个照应。”
两名镖师闻言顿时面露为难之色,领头镖师道:“本来薛大爷有事吩咐,我等自当效力,然我等均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