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不能动。”
“……”
冷冽抬头去看那边女子娇俏的笑颜,她似乎是听见了他与东方虞的对话,笑容的弧度直达眼底,甚至隐隐中还带着点点挑衅。
“你识得那个假面人?”冷链亦是觉得奇怪。
冷冽皱皱眉,回道:“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
这可是一个难以度量的词汇。
两人同时看向冷冽,却发现冷冽正在看站在一个角落里,除了之前那一声外就再没有声音发出过的他家的小徒弟。
“盘儿似乎改变了许多。”冷链喃喃自语。
“可不是呢,他近来对我是越发的不客气了。”东方虞离得冷链近,自然是听见,就是这一番的抱怨。
“……”冷链侧过视线,看了看正一脸不满的东方家主。
“做什么?”东方虞不解反问。
冷链摇头。
米麒麟怀里抱着他家师傅的兄长的儿子,抬眼去看自家师傅,发现自家师傅也在看着他,那目光似乎是在叫他过去。
而事实也如他猜测的一般。
“麟儿,过来。”
米麒麟自然是听话的,抱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请仍旧懵懂的奶娃儿向冷冽那边走去。
可只当他踏出那第一步是,四周黑衣人便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涌了过来。
“!”
“将晴儿给我!”
冷链立刻反应过来,将弟弟推到了米麒麟身边,再将冷晴抱到自己怀里。
“那这到底是要杀,还是不能杀?”
东方家主孑然一身,倒是一点也不着急,还在原地两指摩挲着他形状优美的下颚,仔细琢磨着一面之缘这四个字的背后真谛,毕竟他可真的是怕了自家老友若是不满意的后果。
什么,欧阳明镜?那个人总不会是在他的考虑之中就对了。
正想着,一个东西就被人扔到了他的身上,东方虞一惊,伸手抱住,定睛一看,发现是被他打晕的欧阳明镜,耳边传来冷冽无情绪的叮嘱。
“你带来的人,便就要你看好了。”
“什么!?”
冷链作为兄长,虽然很希望可以看见弟弟开朗的模样,但是绝对不是在开打的时候显露出来,面上带着无奈,手上小心护着怀里的孩子,见他正傻愣愣的看着自己,便出口安抚道:“晴儿,闭上眼睛,等爹爹说好了,再睁开来,好不好?”
“好!”奶娃儿脆生生的应了一声,然后乖乖闭上了眼睛。
冷链见他这般乖巧的模样,心中欢喜得不行,面上也露出了一个轻轻的笑容。
这是个极为好看的笑容,纵然冷链面上的伤疤狰狞恐怖,却让人不能忽视这个美丽的笑颜,偏偏这样子的笑容在练如歌眼中十分碍眼。
她嗤地笑了,道:“真是父子情深,只不知到了后面,你还能做到这样么!”
“全都上!”
黑衣人一圈一圈围了上来,竟像是没有止境一般,且个个身手不凡,冷链此时心中震惊的是练如歌竟可以召集来如此数目的高手回来中原,必定不能善了!
东方虞原本应该是几人当中最轻松的,因为他即没有带着奶娃儿,也没有牵着小徒弟,不过最后被人扔过来一个包袱,这教他有些不爽,而身手上虽说不会有太大的变数,仍然有些束手束脚的。
冷冽如今武力渐退,加之之前遭遇的,对上一两个也许是可以的,但是现在粗粗算来也有五十几人,再加上练如歌始终带着胸有成竹的笑容,他心中有些忧虑,自然更加难以招架,幸好米麒麟能够同他一道应战。
“冽儿,接着!”米麒麟顺手夺下一名黑衣人手中的剑,回身往冷冽身前一扔。
冷冽右手一扬,将那把剑接在手中,顺势斩杀了一名正举刀接近的黑衣人,却被旁边的黑衣人瞅准了空隙,一剑劈刺过来,让他不得不慌张躲开。
是了,他如今身子不好,只坚持了这么一会儿,竟已经感觉到体力不支,可这样的时候,真是叫人棘手。
越战越退,看看冷链同东方虞还是游刃有余,冷冽便也放下一些心来,只要他同米麒麟站到一块儿,总不会更坏的。
这时,空中响起“啪啪”的拍掌声。
而后,是一道满含着怀念的说话:“真是好久没有来这儿了。”
话音刚落,一整圈的黑衣人全部倒地,包括冷冽和米麒麟,东方虞同冷链一个捂着自己的口鼻,一个捂着自己儿子的口鼻,两人不约而同抬头去看对面的练如歌。
对面练如歌也是以手掩鼻,微微皱眉,见对面两人直直的目光,哼了一声,而后道:“多年不见,你的招数倒是下乘了许多。”
目光也随着落下的话音,看向了半空中。
“是么?那你也别遮掩呀,我恍惚记得,早些年你就已经百毒不侵了,不是吗,歌儿。”
这时候天边已经亮了大半,不再是夜晚时候阴森的磕碜的树,树顶上立着三人,一人以假面掩面,身着白衣,一人手持折扇,身着蓝袍,一人披散着长发,一生黑袍。
“不过,你总是知道的,我向来不会用撒毒药这样子无法体现美学的做法,偏偏架不住有可爱的孩子们对自己的主人的衷心啊!”
从林中出现的,是以碧青为首的碧穹堡业青堂的堂众。
“阿青!”
碧青在确认了米麒麟无事后,就马上撇下了他,自己去给东方虞和冷链送解药,至于自家这个麻烦的主子,就交给他的下属便行了。
“真是丢人的样子。”三人中披发黑袍的男子开口道。
“义父。”
米麒麟一惊,他倒是没想到他的这次被掳,不仅让碧青亲自来寻,甚至还惊动了已经多年不管江湖事的花无泪和碧落尹,原本他也想过给下面的堂众留一些线索,只是这次的路途却是变化丛生,根本就没有余力去做,便罢了,想不到……
“小麟儿人小,要人操心的事儿倒是挺多的。”花无泪打开他的折扇,那扇面米麒麟月前还是雨后荷花图,又换了,现如今是一张对月梳妆的仕女图,说话时脸上带着笑,话语中尽是一个长辈对小辈的爱护。
“花叔叔。”米麒麟有些无奈。
“尽说些无聊话。”碧落尹瞥了花无泪一眼,而后道,“现在这时候,不是用来谈天的,得遇黎国的王妃,应当尽下地主之谊罢。”
“黎国王妃?哎呀,想不到歌儿你现如今已经是那般身份的人了呢,想来以后要同你说都要掂量着自己的分量了,免得惹得你一个不高兴了,就叫来一个小孩子来骚扰,可就令人烦恼了,哈哈!”梦音息歪着脑袋,对于碧落尹说出的这个消息先是表现出了吃惊,而后是烦恼。
同样吃惊的,是冷链和东方虞。
“呵,我倒是不知道了,你梦音息也还有掂量着身份的一天?”练如歌嘲讽道。
“哦?”梦音息轻轻一跃,站在地面上,抬头看着站地不远的那名女子,好不可惜的样子,道,“歌儿,不要露出这样子可怕的模样呀,小辈们可是会暗道可惜的。”露出来的眼睛眨了眨,“毕竟你生的这般貌美,不然,想来也是当不上一国的王妃吧!哈哈!”
“梦!音!息!”
“别急别急,歌儿你知道的,我喜欢说大实话。”
“……”
在天下第一人出现后,练如歌仿佛就是褪去了假面一般,面上不再带着之前温柔美丽的笑容,而是嘴角轻勾,是百般的嘲讽意味。
“我可不需要你来提醒,为老不尊,可不就是说着你么。”
“也许罢!”
“不过,今日就算是你来了,又能如何,朝堂上的事,你管不了,而你的小徒弟,你同样无法解救。”
“……”
“我许多年前便说过了,要你尝尝无能为力的痛苦滋味。”
“你……”
“哼,不多说了,我也是该走了。”练如歌嗤地一笑,“那些地上的没用的东西就随你处置了,我带回去亦是一个死,倒是送给你们了也轻便。”
“歌儿。”看练如歌是真的要离开,梦音息才端正了眉宇,一双颜色稍浅的瞳孔看着她,开口道,“你到底是要做什么?我从未听过你嫁给了黎国的皇帝,成了王妃。”
“呵呵呵呵,这难不成又成了你该管的事儿了?”练如歌以袖掩嘴,眯起双眼,不明意义地笑了,“罢了,今日这事儿被你阻了,我不甚介意,反正,你会来寻我的。”
“不能让她走!”
冷冽突然的大吼出声,吓了几人一跳,但是并没有一人去拦着离开的练如歌。
“盘儿。”梦音息出手拦下冷冽,不赞同地说道,“你身上的事我还没说,你这是要去哪里?”
“师傅,不能让那个人走!”冷冽仍在挣扎。
“走就走了,难不成你还对那个老女人有什么话要说么?”
“不是练如歌,是那名男子,那头戴假面的男子,他是米龙啊,师傅!”
☆、第三十五章
“是么,被他们给躲开了么。”
垂着半透明纱帐的房间里,异兽形状的镂空器具中,袅袅地飘荡出丝丝能让人宁神安睡的熏香,站立在一旁的侍婢眼观鼻鼻观心,口不言语。
“是属下等无能。”跪在下方的人一身戎装,低垂着的头颅表达了对上位者的万分服从。
宽大的书桌上仍摆着还未被阅的折子,身着蓝色便服的男子正站在一角仰头看着不知何物,倒是没有给下方的人一点视线。
这是个看上去十分温雅的男子,白玉的面庞上是一双沉静的眼眸,双唇只轻轻抿着,显现出的,是一种无害的柔和。
跪下那人踌躇片刻,似乎是非常的惧怕上面的那位,见没有任何反应,咬咬牙拼了,开口说道:“原来可以得手,只是最后却被人给搅了。”
“嗯……”男子低头抚平衣袖,转身瞧见原本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身着内务府官服的中年人上前至书桌旁,小心翼翼端上来一盏热茶,嘴角轻轻一挑,向前几步说道,“罢了,搅了就搅了罢,时候尚早,无需这般急躁。”
话虽是这样说,可下面的将领仍是心有不安,粗壮的汉子竟是在这样子阴凉的气候中汗湿了整个背部,连面颊上都滑下汗珠,诺诺道:“那接下去,这……”
言未尽,已坐回书桌前的男子已经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时候尚早,无需在意,撤回来就撤回来罢!”
“……是。”
戎装男子微微抬眼,见上面的人微眯着双眼,已经不再言语,不叫他离去,也不叫他留下,斟酌片刻,还是轻声起来。
转身前,眼角余光同侍立在男子身边的中年人对上,很快,又错开来。
只留下一室的静谧。
半晌。
“皇上。”
中年人这时开口,是带着该有的腰间弧度,和面上的笑容。
他道:“皇上,这是到了您翻牌子的时候了。”
“越岭走了?”男子恍然问道,睁开了双眼,仍是温温和和的。
“是,越将军走了有一会儿子了。”中年人回道。
“嗯……”男子点点头,又问,“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皇上,该是时辰翻牌子了。”
男子不言语,闭眼仰面,立刻就由两名侍婢上前来为他揉捏肩膀后颈。
“皇上,您可别忘了,还有太后她老人家……”
抬手制止中年人再说下去,男子笑了笑,“拿上来罢!”
下面人赶紧领命,很快便放了人进来。
男子伸出来一只手随意翻了个牌子,眼中看见上面写着清妃,嘴上却是说道:“就上回那个新晋答应罢。”
“是。”那人领了话,就下去了。
室内又安静了下来。
男子将目光放在半开的折子上,似乎是万种柔情,又似乎是沉静无言,半晌后幽幽叹道:“罢了,时候未到,你总会回来朕的身边。”
再道:“去传旨,让越岭那蠢物去边境带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是!”
黑暗中有一声落下,而后,不再有任何声响。
冷冽睁开双眼的一刹那,只看见那耀眼的日光照射在几上棋局而反射过来的刺眼光芒。
脑中纷纷乱乱,他仍未完全清醒,只是依稀记得,自从他身中剧毒后,似乎这样子的场景总是时不时的发生一下。
真是颇为无奈。
那么,现下,又是在哪里?
“醒了?”
冷冽转了视线,瞧见一身青衣的面覆假面的男子,那是他的师傅,天下第一人的,梦音息,这位已年近半百的武林传说,至今仍然仿佛同十几年前一样。
冷冽在再次见面时,便是这般的想着。
“怎么,没见过为师么?”
大约是看见冷常盘直勾勾的目光,梦音息抿唇一笑。
“师傅。”
冷冽被惊醒,以手撑着床板要起身,这可看的师公大人眉毛直跳。
“别起来,你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