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其实是冷淡罢……眼角瞄着对方毫无表情的脸,米麒麟用杯子遮住了嘴角,心底轻笑着,他对星无欲,倒是比较存在友好的。
“主子。”
米麒麟微笑点头,示意他坐下说话,“查得如何?”
“主子要查的那户人家,年前在城外盖了新房,现下大门紧闭,里面一片死灰,属下去衙门检查了尸身,觉得似是仇杀,七口人,全身上下几乎就没有一处是好的,只是,他们只是一户普通农户,为何会被人全家杀害,还是这般的残忍,属下未曾想到。”
说罢,低头等候米麒麟的训话。
“是吗……”
米麒麟来杭州,一部分缘由,的确是为了这里的那块硬骨头,但却绝不是全部的理由,而那另一部分,便是为当初的一名恩人寻找真凶。
那还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是米麒麟新婚燕尔,携妻落塌杭州城,谁知半路上遇人下杀手,虽人数不多,最终也被他们挡下,只是那时已怀有身孕的夫人却是动了胎气,即将早产,那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唯一的办法便是快马加鞭将人送进城去,可那却对生产之人极为不利,正是那时,路过的农妇解了危,为夫人野外产子,虽然,夫人之后也是撑不过三月便去了,可对米麒麟也已是极大的恩情,事后更是送去千金表达谢意。
之后更是每年都有送礼问候,谁知才过了三年,竟是被不知名的人物给杀害在家中。
“江湖上近来发生了这么多起的灭门事件,其中就还有杭州的织锦名门,欧阳世家,只是有听说这是为了一本什么什么秘笈来着,邱老家只是普通农户,又能和什么人有这样子的深仇大恨,要杀他一家……”
搁下杯盏,米麒麟拧起眉,“说来,那些个世家门派,究竟是为了什么被灭门的?”
“传言确是像主子您刚刚说的那般,为了什么武功秘籍。”星无欲恭敬回答。
米麒麟只笑着,在他看来 ,武功秘籍什么的,还真的很难说,只是……
星无欲话中的那些流言,米麒麟大多都是听过的,只是在他看来,这些怕都是无稽之谈,若真的有这样子的武功秘籍,那么,欧阳家绝不会只做些布料生意,另外那些家也绝不会到现在了仍默默无闻,只是,星无欲没有提到的,留言中的那个丧心病狂的杀人魔,米麒麟倒是有些微的兴趣……
不,应该不能称之为兴趣。
“对了,那些人说,犯人是什么样子来着?”
星无欲抬头看看上面那人的脸色,思量片刻,才道:“有着一头灰白长发,而且有着黑到发亮的眼珠子的男子,并且,喜欢在黑夜里穿一身白衣……”说到这,停顿一下,皱起眉,接着道,“奇怪的是,他的武功已然非常高强,后来已经聚集起几位在江湖上排名不后的武林人士在场,可没有一个人可以拦下他。”
这话的意思就是,在星无欲看来,那个凶手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强什么武功秘籍,他自己就已经是一个武功高手了。
米麒麟听后,只是笑笑,而后道:“这事并不急,你慢慢查吧,我们留在杭州还有六七日,便就等着你的结果了。”
“……”星无欲挑眉,心中暗想,这人现在是在向他施压么?奇怪,明明是施压,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非常的兴奋呢?
含着疑问,星无欲点头退下,他觉得他应该去问问自己的那些兄弟,这是怎么的一回事。
一点都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的米麒麟庄主见对方莫名的面带疑惑(其实,一般人从那张面瘫脸上是看不出来的),虽然非常好奇,可也仅仅是挑了下眉毛,便招来下人,收拾了行装,准备下西湖去游玩。
……(不要怀疑,这是场景转换的分割线,某人终于又用到它了!)
而在米麒麟畅游初秋的西湖的同时,在中原一个角落里的那位银发白衣的男子正很不小心地捡了一位少年回家。
曾经的常盘公子,冷冽隐居的山谷,就像之前那处可以通往梦音息桃源居的半圆溶洞一样形状,只是体型更加巨大,这半圆包括了整个地方,里面有河流,有小山,有林木,有花草,还有冷冽现在居住的自己搭建起来的圆木屋子。
这个屋子,其实说是屋子,不如说成,这就是一个可以睡一个人的小房间,四四方方,里面没有床铺,只有一根用藤蔓编成的草绳悬挂着,还有在角落有一个竹篓,里面看不清放着什么东西,除此之外,便就什么都没有了,简陋得就像根本就不能住人一样。
但是,冷冽的确是住在这里,并且看上去,似乎非常的怡然自得。
这日,冷冽从屋外的草棚里收拾了他要去垂钓的东西,同往常一样,一个竹篓,一杆钓线,慢慢腾腾踱到了离木屋不远的小溪流边。
这样一看,除开那木屋四周光秃秃得显得特别荒芜外,在小溪流边的景色便是当之无愧的世外桃源,阵阵鸟语花香,片片姹紫嫣红,那湖泊在狭小的阳光照耀下,也是粼粼金波,微风荡来,整片风景,已是美得收拾不得。
冷冽钓鱼从不会放上鱼饵,他现在吃得不多,来钓鱼也不是为了填饱肚子,只是为了打发一下空闲的时间,就像很多年前,他还在山上的时候,每日就是照顾着那位师傅大人,用来打发练功之外的时间,只是现在空闲的时间更加多了,便爱上了垂钓。
愿者上钩,他冷常盘向来喜欢如此。
在藤蔓上绑了颗小石子,手臂一甩,噗通一声,饵已经下水,他也就坐在惯常坐的那块石头上,等着太阳落山。
谁知今日是个大凶之日,对冷冽来说是不宜出门的。
后来冷冽也曾经很深很沉地想过,如果在今天,他没有出来钓这个鱼的话,也许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就都不会发生,该留下的人还是会留下,该走的人也还是不会走,只是,冷冽知道,世上的事,从不会从头再来。
☆、第二章
欧阳明镜,这名字取自佛家有名的那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是个大有寓意的名字。
只是,这句子的确是名垂千古,那位说出这番见解的人物也的确是千千万万信佛之人敬仰的存在,可这名字,他自个儿是非常不喜欢的,总觉得太过无力,这世间怎可能会有人真的能做到这般,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成为那位大师,那也就是说,世间千千万万的生灵仍旧是要苦难度日,那么,又是有什么意义。
偏偏无法,只因为家里的长辈信奉佛教,他,世家欧阳的三少爷,一出生便被烙上了这个在别人看来十分怪异的名字。
“哈……哈……哈……”
欧阳明镜在狂奔,他已将近脱力了,可身后的人却仍是紧追不放,不,对方似乎已经将他当做了戏耍的玩物,明明可以轻易追上的,却怎么也不肯这么轻易地杀死他,只是一直追着他,一直逼着他,像是要看他如何丑态百出一般。
就这样了将近两个时辰后,他看到了前面的悬崖,心下惨笑,嘲笑自己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老天爷却是给了他怎么一条路,这一刻,他便认命了,绝望了,自己冲下了悬崖,而身后那人也及时补给了他一掌……
昏睡过去前眼前最后的画面,便是那从来都高高在上不可触摸的天空。
那一刻,正值天边的太阳徐徐升起的时候,滚滚的红光,洒遍了半边天,然,他才知道,天空原来是那样的美丽,以至于,会让人绝望。
而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库间里,只是,在他看来,说这是库间,恐怕都已经是抬举了这里,狭小的空间,简陋的类似于已经荒废已久的空荡荡,还有上方一根奇怪的不知用处的绳索……
这里是哪里?他茫茫然地转着视线看着,身下没有任何东西,只是泥土,他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的且肮脏不堪,刹那间有了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慌乱感。
失去了亲人,便是失去了依靠,甚至,他现在根本就不能出现在人前,就怕那个杀人魔会发现他还未死,会再来寻他,他还不想死,也还不能死,作为唯一活下来的人,他是一定要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
对,现下根本就不是害怕的时候,他该是要去报仇的,他该是要去向那个杀人魔王追讨他娘亲,还有那些对他好的人的性命!
怎还可以害怕!
“啊!”
一激动便牵动了身子,那刻是全身上下都钻心疼痛,他一惊,内心里抗拒的记忆便如潮涌一般涌进了他的脑海。
是啊,他已经是一个废人了,如果不是废人,那个人怎会轻易放了他,那时候的一掌,便是怕自己坠崖后未死,凑上来补给的罢!
也就是说,他现在,甚至从此,便就是一个动也不能动的废人了!
思及此,他便是满心的死灰,双眼毫无波澜地望着上方,发现原来自己这般活着,竟是连死了都不如。
为何,为何会是这样……
“吱呀~~~”
耳边传来一人的脚步声,他不想理会,而后,映入双眼的,是一头银白的长发,整洁的垂在身后,而那一小撮顺着肩膀滑到了前胸,再来,便是一双漆黑的深不可测的眼眸。
“……”
一瞬间梗在喉间的心被放了下来,他看清楚了,这个人虽然也有着一头银发,可是那样貌并不是那晚的那个人,这个人的眼睛虽深不可测,却是清澈的,那个人的不一样,那个人的眼睛浑浊血红,让人看了会不寒而栗。
只是,这人鹤发童颜,也是非常怪异就是了。
“你是……”不小心撞进那人一双黝黑的眼眸中,刹那间便就像是被人给定住了一般,移不开视线,也无法作出反应,只因为,这人转过来的正脸,竟是同家里禁院里的那幅画像上的男子一模一样!
“你!”
冷冽看着对方满脸都脏兮兮的,冷淡的一眼,问道:“如何?”
“啊?”被对方的脸震惊后,仍有些反应不及。
“你身上的伤。”冷冽却是自顾自地问。
“……”
欧阳明镜仔细地瞧了对方一眼,虽然对方长得同那副画中的人一模一样,可是现下他情况特殊,也无法从对方面上查看出对方为何要救他。
“你是谁?为何要救我?”
眉眼间浓浓的戒备,哑着声音问出了这句话,对方却根本没有给他回话,甚至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劈下一掌,他便再次陷入了黑暗中。
闭上双眼前,他心中想到,这般死了也好,至少,不用拖着那样残破的身子活着。
……
冷冽从湖边捡回了一个年轻男子。
那人全身筋骨尽断,像是被一个武学修为极高的人用掌力狠狠拍碎的,不过除去这个,全身上下便就没什么伤口了,半刻钟前醒过来后一见到他便就是一脸的惊疑不定,弄得冷冽也不知道是该想着自己的长相很吓人,还是对方只是被他自己的惨象给吓到。
惨象,的确是非常得惨,对方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若不是有血海深仇,怎会断了对方的全身筋骨,甚至将人从悬崖上扔下来,而且,江湖上武学极高的人都非常看重自己的名声,谁会无缘无故来对一个小后生这般下重手。
只能说,那名年轻男子,真的是非常凄惨,但这些,并不在他的关心范畴之内。
此时,冷冽正站在屋子后边的药田里,这药田是他来到这里以后,用身上当时还在的药种种下来的,那时数数看,也有二十来种药材,再加上去小山上搜寻下,也给他找到了一些外面没有见过的稀世药材,足以让他跃跃欲试。
所以说,冷常盘在这谷底除了实在没有人烟外,一切都还是很符合他平日里的生活习惯的,不会饿着,不会冻着(他懂武功,根本就不怕冷,不然也不会大冬天的仍是一袭轻薄的白衣),不会累着,更加,不会被一些他不熟识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
只是,他为何会救一个外人回来?
是的,捡了人回来住所后,做下捡人行为的冷常盘的脑海里边便就是一直回旋着自己为什么要出手救这个人这样子的疑问。
毫无疑问,对方是个成年男子,对于习惯与视人与无物,只单单对孩童抱有些许和暖的冷冽而言,并不是个值得相救的对象,而对方当时泡在水里,也可以看清楚身上的血衣,明显是与外界的人有着大恩怨的,同样并不是个值得相救的对象。
冷冽拔了棵自己在谷里种下的药草,想着,自己不是已经想好不再出山了么,一辈子隐居在此处,虽寂寞孤独,却也好过被凡尘中的琐碎纠缠,只是,此次究竟又是为了什么会出手呢?随着让他漂离这里,不是就很好了么?
他厌烦世俗,是因为世俗中的人总是能令他无措,比如当初的骄天艳,因着对他莫名的痴恋便做下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