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魂和叶翔俱是一惊,他们本以为大姐已经找到了解毒的法子——难道大姐与六扇门合作,并不是为了得到解药?难道连无情都想不出办法?
高寄萍笑道,“我不怕死,我只害怕不能自由自在的活着。”
“大姐!”
“大姐!”
高寄萍看向惊呼出声,一脸忧色望向她的孟星魂和叶翔,说道,“不能自由自在的活着,难道不比死更难受?”
不能自由自在的活着,难道不比死更难受?——这句话,孟星魂曾经也对高寄萍说过。孟星魂说,再杀一个人,你就给我自由。
高寄萍当时笑道,“好,我答应你。”
孟星魂心中大为震动,他忽然明白了大姐做的许多事,他感到自己忽然懂得了大姐。
竟然没有人不渴望自由,渴望得甚至超过了对生命的热爱!
作者有话要说:
☆、真心
孙蝶受的内伤颇重,一名掌事太监特来传了皇上和舒贵妃的旨意,赐步撵,送至舒贵妃宫中,好生休养。高寄萍似全然不将身中剧毒一事放在心上,也要去照顾孙蝶。
两名宫女将孙蝶扶上步撵。
掌事太监一声,“起——”
孟星魂拉住高寄萍,动情道,“大姐,保重。”
高寄萍拍拍他的手,“放心,我还没那么快死。”
高寄萍眼中是笑意,倒是比以前冷若冰霜的模样更娇媚亲切,但气色并不好,施了脂粉也盖不住她满脸的倦容。
孟星魂想回以一笑,却笑不出来,只能用左手覆上高寄萍握住自己右手的那只芊芊玉手。
高寄萍低声笑道,“我虽然是你大姐,但是你握我的手太久太紧,有人还是会吃醋的。”
她一边说,一边偷眼瞧着追命。
殿中站立的众人及无情耳力皆是不凡,当然都听得高寄萍这一声意有所指的玩笑话。
孟星魂面露羞赧之色,并不辩白。
既然孙蝶亟待医治,且步撵已起,高寄萍自然也不能多做耽搁,她又看看叶翔、韩棠,再看看其余众人,潇洒的转身,随着步撵朝后宫方向走去。
叶翔看着高寄萍离去的背影,心里激荡起百转千回,他暗自支撑,握紧拳头,才将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逼回眼中。
叶翔这将哭欲哭的强忍,却比哭还难受。忽然,他的手被人轻轻握住。
轻轻的握住他的手的,是一只长满粗厚老茧的手。
这只手的主人,曾经只握剑,剑就是他的情人,剑就是他的一切!
但现在,他觉得握在手里的,是比自己随身携带的宝剑珍贵百倍千倍的东西。
韩棠握住叶翔的手,脸上表情不变,仍然是一个不假辞色、沉默内敛的剑客,但被岁月和杀气磨砺得菱角分明的脸庞,竟现出一丝奇艺的温柔。
一切似已尘埃落定,一切似乎还算令人满意。
追命叹道,“可惜我还是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我第一次觉得,我没有我自己想象中那么聪明。”
无情笑道,“人太聪明了恐怕也未必好,能糊涂时还是要糊涂一点。”
铁手还在为方才出拳太重而懊恼,对追命装作受伤的无伤大雅小玩笑并不在意,上前搭住追命肩膀,笑道,“走,回六扇门去,我们自然会跟你仔仔细细解释清楚。”
追命手臂一抬,大力挽住孟星魂胳膊,不由分说要将他一齐拉走。
孟星魂看向叶翔,问道,“你们现在去哪里?”
这个“你们”,自然指的是叶翔及叶翔身旁的韩棠。
叶翔道,“我们回快活林。石群还没有回去,快活林得有人守着,而且……我要等着大姐回来。”
韩棠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住叶翔的手,握得如此之紧,似乎已没有任何事情能将他二人分开。
叶翔的决定,当然也就是他的决定。
提起大姐,孟星魂心中强压下的伤悲又蓦地涌了上来。
等大姐回来——孟星魂感到这大概是他现在唯一能为大姐所做的事情了。
孟星魂低头看看追命挽住自己胳膊的大手,再视线一路向上,看进了追命的眼睛。
追命已经猜到孟星魂将要说出口的话。他手臂一拉,将孟星魂更紧的贴在自己身旁,抢先道,“你也想回快活林?”
孟星魂点点头。
追命道,“但是我还要请你喝酒。一千坛酒,够我们畅快的喝上三天三夜。”
孟星魂道,“喝酒,总是还有机会的。”
追命急道,“除了喝酒,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孟星魂道,“喝酒的时候,总会说很多话,喝醉了尤其说得多。都是些醉鬼的酒话,说与不说,又有何分别?”
追命道,“我从来喝不醉,自然不会有醉鬼的酒话。只有——”
孟星魂强自镇定装出来的若无其事,本是不想给自己犹豫的机会,却又隐约预感到追命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一定和他的性子一样妄为。
孟星魂瞪了追命一眼,暗示他不要再说下去。
追命却不理睬,将嘴唇附到孟星魂耳边,柔声道,“绵绵的情话。”
孟星魂气得几欲大打出手——像追命这样的浪荡子,在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未遇到过,以后恐怕也不会再有。这样的人,这样不分场合说出的话,即使有几分真心,恐怕也如掺水的酒,淡而无味。
与其喝这淡而无味的酒,不如回快活林,为大姐尽最后一份心意。
追命虽把孟星魂抓得往自己身上贴,但他怕抓痛了孟星魂,是以并未用尽全力,更在他要一诉衷肠之时,心念一动,手上的劲道又是卸去几分。
孟星魂一想通,便狠绝的甩手,挣开了追命的束缚,大步走到叶翔面前,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回快活林。”
叶翔看看孟星魂,再看看急得一脸焦躁、再不复风流倜傥模样的追命,笑道,“追命有话跟你说,你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追命来到孟星魂身旁,握紧孟星魂的手,恳求道,“一晚,就一晚。你要回去等你大姐,明早走也不迟,高大姐今晚必定会守着小蝶姑娘。”
孟星魂眉间是郁结不开的忧愁,看着追命,淡淡道,“一晚,你就可以把你想说的话说清楚?”
追命难得露出极诚恳、极认真的表情,字字铿锵道,“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一晚恐怕说不清楚。”
无情无声轻笑,摇摇头,看一眼铁手,铁手了然,便推着无情先行离开了。
大臣们早已各自散去,本来大殿内还侍候着为数不多的几名宫女太监,此刻也是极有眼色的默默退下。
叶翔和韩棠朝无情及铁手眼神示意一番,互道暂别,也离开了大殿。
追命笑道,“一晚说不清楚,所以你不要嫌我烦。我抓紧时间,现在就开始说,一刻不停的说。”
孟星魂道,“难得你刚才看着有几分认真,现在又打回原形。”
追命捧起孟星魂的双手,温柔的握住,嘻嘻笑道,“冤枉冤枉,我从来都很认真的。”
孟星魂摇头道,“你看,你现在说话就很不认真,所以很多人都觉得你嘻嘻哈哈不正经。”
追命喜道,“如此说来,这很多人里面一定不包括你,你一定最是了解我。”
孟星魂叹道,“你脸皮真是太厚了。”
追命道,“我脸皮厚,你脸皮薄,我们正好凑成一对。”
作者有话要说:
☆、好个老实人
寒风呼啸,夜色沉重。
屋子里炭盆的火烧得很旺,孟星魂却更愿意站在外面。
寒冷可以让他更冷静。
追命倒是随时随地都可以自得其乐的惬意,他潇洒的坐在老楼的栏杆上,微抬右手,对孟星魂笑道,“我这袖子里,藏着一个秘密。”
孟星魂抱着剑,站在追命旁边。他面上冷冷的,似乎对追命的秘密并不感兴趣。
追命并不理会,跟孟星魂相处下来,他已经很了解孟星魂,知道他越是心思澎湃,脸上反倒越是平静。追命看着孟星魂,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子,却比星子更生动,笑着继续道,“当初你落在我这里的——”
追命拉开衣袖,露出右臂上缠着的一根布带。
一根深蓝色的布带。
孟星魂沉静的眼睛霎时起了变化,他瞪大眼睛看着追命这个秘密,再将目光定在追命脸上。
追命摇晃着脑袋,得意的说道,“你只记得把剑拿回去,却没有要回你这根腰带。这根腰带并不起眼,现在却是我的宝贝。”
追命得意得摇头晃脑的表情,看起来的确像是捡到了一个天大的宝贝。
孟星魂涨红了脸,一把握住追命缠着腰带的右臂,低声道,“还给我。”
追命笑道,“明明是你不要了,我拿来当宝贝,你却又要收回去,实在没这个道理。”
孟星魂道,“这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腰带,你想要,自然可以买更好的。何况……”
孟星魂沉着脸,不再继续。
追命嘻嘻笑道,“何况什么?”
孟星魂还是不说话,只是握紧了追命的右臂。
追命看着孟星魂这副倔强模样,恨不得立刻把他揽进怀里,但是他知道今夜万万不可急躁,千万别不小心吓跑了大美人。
不能急躁,但是稍稍逗弄一下,也好缓解追命心底难耐的莫名痒意。
追命眉峰一挑,似个无赖般的笑道,“你要把腰带拿回去,也不是不行,但是总得跟我把道理说清楚。”
孟星魂低下头,不敢看追命的脸,只一味盯着追命的右臂,缓缓道,“何况……何况腰带不是缠在手臂上的。”
追命道,“我自然知道腰带不是缠在手臂上的。不过这条腰带却是我的宝贝,只有缠在手臂上,每时每刻跟我肌肤相亲,还要缠得紧紧的,才不被别人偷拿去。”
孟星魂被“肌肤相亲”四个字吓了一跳,好半天憋出一句,“这哪是什么宝贝?”
追命道,“这是我睹物思人的好宝贝。”
孟星魂吓得右手劲道一送。
追命反手握住孟星魂的右手,手指轻柔拂过孟星魂每一节指尖,说道,“我这个人一向很含蓄,你却非要我把话说得这么直白。我也只好恬不知耻的跟你把道理说清楚。”
追命似笑非笑的看着孟星魂,眼神看上去极其认真,但他浅浅勾起的嘴角,又似乎只是在说着一个玩笑。
孟星魂叹道,“你这个人,什么时候可以认认真真的跟我说话?”
追命道,“我一直很认真,可惜有人看明白了,还要来冤枉我。像我这样认真稳重又含蓄的人,世上可没有几个。”
孟星魂道,“像你这样含蓄的对一个来杀你的杀手动手动脚的人,世上的确找不出第二个。”
追命笑得更得意,他猛一用劲,将孟星魂朝自己怀里拉来。
“哐当!”
孟星魂怀中抱着的剑落在地上。
追命一双臂膀把孟星魂圈在怀中,手指还不老实的拨弄着孟星魂的发丝,嘻嘻笑道,“我只想对你动手动脚。”
孟星魂脸埋在追命胸口,看不出此刻表情,只是淡淡道,“你有话跟我说,难道就是说这些没正经的话?”
追命瞬间喜上眉梢,面泛红光,“你想听我说什么?你愿意听我要跟你说的话?”
孟星魂道,“你要说什么便说什么,不要拖拖拉拉。我怎么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只是不愿听你这些废话,你再浪费我时间,我现在就回快活林去。”
孟星魂虽是如此说,身体却没有半点挣扎,依然老老实实被追命抱着。
与其说是抱,倒不如说是整个身子趴在追命身上来得更贴切。
追命难得露出认真表情,竟有些情窦初开的少年模样,朗声道,“小孟,我喜欢你。”
孟星魂抬起头,淡淡笑着,一双眼闪闪发亮的看着向自己表白的认真少年郎,说道,“你把我留下来,只是要说这句简简单单的话?”
追命早已按耐不住,孟星魂又是如此柔情蜜意的望着他。
心爱之人就趴在自己身上,还能忍得下去?
追命是从不愿亏待自己,更不可能去做柳下惠。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又恢复成一幅吊儿郎当的无赖表情,笑道,“虽然这句话很简单,但像我这样认真稳重又含蓄的人,通常都是说得少,做得多。”
追命一手从孟星魂腋下穿过,另一只手托住孟星魂膝盖,把孟星魂抱了起来。
孟星魂惊得变了脸色,“快放我下来!”
追命装作吃了一惊的样子,瞪大眼睛说道,“难道你已经等不及,就想在这栏杆上让我动手动脚?”
孟星魂涨红了脸,厉声道,“恬不知耻!”
追命道,“我刚才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你既然要我把道理说清楚,我也只好恬不知耻的遂了你的意。可怜我一个公门出身的老实人,嘴巴又拙,唯有用行动来证明了。”
追命抱着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