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一结束,新闻席上顿时炸开了锅。记者们你推我挤着,争相抢占电话和电报机。而法庭里面,有的人彼此握手,相互拍背以示亲密,笑脸盈盈。有的人却神色阴惨,无精打采,畏畏缩缩。杰克逊还没等到祝贺的人群向他涌来就瘫倒在了座位上。他的脑子飞快的旋转着:他们仅仅是一举击溃了一群恶棍吗?还是他们为人类的文明做了贡献?他们有没有引起未来的侵略者的警醒?还是说好斗的人类仍未吸取任何教训呢?
判决已经下达,囚犯们被告知他们可以在4天内向德国管制委员会提出上诉,请求减刑,判决15天之后执行绞刑。而在不少记者的眼中,这样的结果并不完全公平。合众社的一位记者在苏格兰辗转找到了作为胜利一方的艾森豪威尔将军,采访他对判决的看法。艾森豪威尔表示,总的来说,他对判决感到满意,但是:“我对他们如此轻易就给军人判罪感到有点吃惊。
“如果战局是向另一个方向发展,将军,你认为他们会绞死你吗?”
“亏你想得出来,小伙子。”艾森豪威尔淡淡笑着这么回答,他很清楚,历史是没有所谓如果的。
而绞刑的判决却是最为真实的。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狐狸还是好运的,没有摊上审判啥的,艾克那回答,真是呵呵,呵呵……说起狐狸,凯特尔44年曾经给老婆写信,说狐狸死于车祸巴拉巴拉,然后来了一句说这是个沉重的打击,失去了一位受到众神宠爱的指挥官……众神宠爱……众神……小凯你这形容的,真让人无力吐槽啊~~
799 无可避免的死刑
已经正式成为死囚的人现在被加强了保安措施,谨防他们中有人在死刑之前自杀。户外的任何锻炼都是不允许的,淋浴也被停止了,信件也不许外寄。事先没通知,j□j室天花板上的稻草垫就被撤换了。每次会客都要由一名看守和犯人铐在一起,陪他前往。不过里宾特洛甫还有有机会单独见到了莫洛托夫,对此他一点也不例外,莫洛托夫总是有办法解决这些棘手的问题。
“维卡,如果我上诉了,你就会让我减刑,对不对?”里宾特洛甫没有注意到莫洛托夫阴郁的眼神,他一见到他就不停的说了下去,喋喋不休的,“我可不想死,死刑,死刑!如果我死了,我就没法写我漂亮的回忆录了,他们就是在恨我,维卡,你可不能看着我去死。”
莫洛托夫艰难的笑笑,他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可他还偏要说,说的时候只觉得嗓子撕扯的疼,仿佛下一秒就会咳出血一样:“约阿希姆,我……我只是想来告诉你,别上诉了。”
“什么?”里宾特洛甫住了口,他呆呆的望着莫洛托夫,好像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似的。
“不用上诉了,你不会得到减刑的,不管是美国、英国,还是俄国,没有人希望你活下来。”说完这句话,莫洛托夫真的咳嗽了起来,他急忙用手帕捂住嘴,生怕自己当真会咳出血来。
里宾特洛甫瞪大了眼睛,张着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好半天才勉强吐出一句:“那你也不想我活下去?”
“约阿希姆,对不起……”这句话就足够说明莫洛托夫的态度了,里宾特洛甫呆坐在那里,目光涣散的没有焦距,他死死咬着嘴唇,整个人因为恐惧而浑身发颤。他想要痛骂莫洛托夫一顿,如果救不了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给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最终他只是张了张嘴,声音嘶哑的说了一句:
“维卡,你还爱我吗?如果你还爱我,你怎么能这样看着我走上绞刑架?”
“对不起,约阿希姆。”莫洛托夫不知道自己除了“对不起”之外还能再说什么,他只能说着“对不起”,最真诚,但也是最苍白无力的话语。
“维卡……那你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告诉我呢?”里宾特洛甫只觉得眼角热辣辣的,有什么液体冲破了最后一道防线流了出来,顺着脸颊一直滑落,温热的。
“约阿希姆,别哭,别哭!”莫洛托夫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很模糊,里宾特洛甫茫然的看着他搂住自己,胡乱的抹着自己脸上的水迹。原来,自己是哭了吗?他的脑子是混乱的,连莫洛托夫接下来说的话都听不清楚,记不清楚,然而脸上的泪水却是那样真实,灼热的中带着几分凄凉。
“死刑……我就要死了,死了。你们对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担心我会乱说话吗?可是你看看在纽伦堡法庭上我说什么了?就连他们问我1939年签订的《苏德互不侵犯条约》有没有秘密条款,我都说没有。我什么都不会乱说,为了你我也不会说,可你们还是要我死,非得我死了你们才放心吗?”
“别说了,约阿希姆,别说了,什么都不要说了。这种事我们谁能自己决定呢?我们这些外交官说出的话做出的事,什么时候可以由着自己呢?我们只是国家意志的执行者,一个工具而已。别再说这种傻话了,我救不了你。有朝一日,如果斯大林同志要我死,我也救不了我自己。”
里宾特洛甫从没觉得死亡离自己这么近过,即使在监狱里,在死刑判决下达的时候,他还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想着莫洛托夫会来救自己。但是现在,那个说过要救自己的人,却亲手把自己推上了绞刑架,然后还要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告诉自己他对不起自己,只是这个时候说对不起还有用吗?他攥着莫洛托夫的衣角,嘴里喃喃的念叨着:
“都要我死……但那也不能是绞刑,不能。维卡,你可以给我一枪吗?绞刑,这实在是个侮辱,虽然我不是军人,但我希望能死得有尊严,更希望……能死在你怀里。”
里宾特洛甫的话让莫洛托夫瞠目结舌,他只觉得舌头一时都伸不直了。他搂过里宾特洛甫,想在他脸颊上吻上一下。但看着那交错的泪痕,他的心里又像凌迟一般,痛的连呼吸都停滞了。他把里宾特洛甫紧紧抱在怀中,将他的脸藏进自己的胸口,自欺欺人的想着不去看他的神情就会好受一些。
“维卡,为什么你不动手呢?你要我死,却不想让自己的手沾上鲜血,宁愿让美国人和英国人动手,布尔什维克真是一群虚伪又残忍的人。”里宾特洛甫闷在莫洛托夫的怀里,声音细微的几乎要听不清了。偏偏莫洛托夫却觉得自己听得格外清楚,一个词都没有落下。他答不出话,只能这样拥着里宾特洛甫,他的眼眶又酸又胀,却干涩的流不出一滴泪,仿佛所有的泪水都倒流回了心头,将整颗心都泡得咸津津的。
“维卡,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要你不要忘了我的话吗?”过了很久,久到莫洛托夫以为时间会就此停止的时候,里宾特洛甫突然开了口,那样虚无的语气似乎是来自不知名的远方,听起来是那样不真实。
“当然记得。”莫洛托夫想起了那个时候,那时候的他们西装笔挺,彼此说着代表统治者意志的话,私下里用眼睛传达内心的欢愉,那时候的他们不需要忧虑彼此的性命。
“现在,我不要你记着我了,你忘了我吧,忘了吧……”里宾特洛甫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低到听不见了。忽然,他的音调又高了起来,“都忘了,没有什么是值得大权在握的莫洛托夫先生记得的事情!”
“约阿希姆!”里宾特洛甫的话如同尖锐的钢针,直刺入莫洛托夫的心脏,鲜血混合着咸涩的液体,在胸腔中翻涌,引发了又一连串的咳嗽。
“维卡,忘了我吧,总有一天你会忘了一个叫里宾特洛甫的人的……”里宾特洛甫的脸上露着一丝哀伤的笑意,莫洛托夫不知所措的在上面落下一个吻,苦涩的滋味蔓延在彼此的唇齿间。他们 都知道,自此以后,就是永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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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小可怜外长,必须虐一下不解释。啊啊,下午还要开会,真心烦死~~不过外长那句beautiful memoirs真心让人嘴角抽抽,外长,你太自恋了有木有~~
800 绞刑(上)
当听说了纽伦堡法庭的判决结果,舒伦堡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为自己能逃过这一劫而由衷的庆幸。当初帝国覆灭的时候,他随同贝纳多特伯爵一起来到瑞典,随后便隐姓埋名的躲在这里。然而他也只躲到1945年6月,就被带回了纽伦堡。舒伦堡本来对此心怀忐忑,不过他很快被告知,他不必加入这些人的行列,只需要作为证人出席,这让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在法庭上,舒伦堡又见到了他那些昔日的同事和上级,这种感觉真是让人感慨万千。他看到了里宾特洛甫,他曾经十分看不起他。在当时的舒伦堡看来,通过瑞士、瑞典来推进苏德战争的谈判是最合适不过的,要不是里宾特洛甫的目光短浅,政策呆板,以及他那种无视一切挫折的难以置信的自大和乐观主义,他现在没准都不必站在这里充当证人了。舒伦堡想起那时候里宾特洛甫的一些举动,不禁觉得正是他当时的短视导致了他现在的死刑,要知道当时自己好不容易推动出一点谈判的可能,里宾特洛甫居然表示在同意和苏联人会谈之前,他要求对方先证明自己的代表不是犹太人血统。即便苏联人当时的愿意谈判只是一种逼迫盟国开辟第二战场的策略,但里宾特洛甫也做得过火了,因为那时候的德国根本没有拒绝他们的本钱。
不过盟军到现在都不清楚缪勒的下落,这倒是让舒伦堡很是遗憾。舒伦堡想着自己和缪勒在帝国末期的相互利用相互角力,只觉得都好像遥远的梦境。不过自己现在能得到宽待,总算是由于缪勒某种程度上的网开一面。当初自己提出准许自己照管那些有名望的犹太人被拒绝,但缪勒总算准许自己和各种盖世太保机关的负责官员联系,自己也因此能够弄清楚许多被囚禁者关押的地点,想办法让他们在伙食和居住待遇上得到改善,并且使他们能够收受食品邮包;在某些情况下,自己还能够让他们穿上平民服装,住到旅馆里,安排把他们遣送出境。虽然当时的所有这一切都需要通过无穷无尽的官场手续,但现在看来自己做的是一桩颇为合算的买卖,至少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看到戈林、约德尔、雷德尔他们纷纷向管制委员会提出上诉,请求将绞刑改成枪决,舒伦堡虽然佩服他们的勇气,但却并不以为然。如果是他自己面对着一切,他可不会这样逞英雄。他有时候会想到海德里希,不知道是否该羡慕他在帝国最鼎盛的时候早早去世。这样他就不必看到现在烟消云散的帝国,和它残留下的那些可怜的遗民。而自己,也是其中之一,最美好的年华和最真挚的感情都随着第三帝国一起埋葬在历史中,成为书中的一页过去。
由于舒伦堡在帝国末期为挽救犹太人和促成谈判做出的努力,他没有被列入纽伦堡的审判名单。直到1948 年1 月,他本人才开始受审,审问持续了15个月,美国军事法庭宣判他只犯有两项罪名,而且考虑到他在战争后期曾帮助集中营的盟国囚犯脱逃,又减轻了判刑,所以他最终只被判处6年有期徒刑,刑期自1945年7 月算起。但这时候舒伦堡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所以他刑期未满即因病获释。出狱后,他避居瑞士,开始撰写他的回忆录《迷宫》。但瑞士当局并不希望在自己的国土上有这么一个第三帝国的前间谍头子,于是要求他出境,他不得不迁居意大利。
“……这位可怕的安全局局长自己就是一种看不见的神秘力量,在整个Nazi的情报工作当中,他把我摆布的像棋盘上的一颗小棋子……”当舒伦堡写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停住了笔,又想起了海德里希。他发现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在单纯的回忆起这个人了,而是在借机回忆自己过往的辉煌,回忆最初如履薄冰,最终大权在握的人生,当然,还有那青涩天真,却不乏真挚诚实的情感。现在,自己已经找不回曾有的诚实了,即使在回忆录里也是如此,巧言矫饰变成了一种可怕的习惯。不过,也许自己并不需要忍受这种习惯太久。想到这里,舒伦堡轻轻咳嗽了两声,露出一个孩子气的微笑。
就在他出狱的第二年,1952年3 月,舒伦堡病逝于意大利的都灵。
而在纽伦堡,因为担心在柏林的盟国管制委员会可能错误利用1945年8月8日伦敦宪章第二十九条所赋予的权力,减轻或改变纽伦堡法庭的判刑。英国工党内阁于10月7日晚些时候给委员会的英国成员,空军元帅肖尔托道格拉斯爵士下达指示,要求他从政治角度和国家利益考虑,不改变纽伦堡审判的结果。
就这样,管制委员会的会议还未开始就已经得到了结果。美国委员一开始还同意了约德尔的请求,将绞刑改成了枪决,但最后又全部否决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