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失败让隆美尔愤怒而又茫然不知所措。他命令施特莱彻下午4 点再次发起进攻——即使不能占领托布鲁克,至少也要帮助波纳斯残存的机枪手逃离险区。对于这个命令,施特莱彻没有拒绝,但他拒绝承担责任,他让隆美尔的作战部长埃勒斯少校转告他的长官:“隆美尔将军阁下或许不愿意听我的这些话,但是作为另一名高级指挥官,我有责任指出:只要英国军队有那么一点勇气,他们完全可以从要塞里冲出突破口,那样一来,他们就不仅仅是越过我们师的残余部队,而且会俘获非洲军和我的指挥部。那将是德国在利比亚存在的最终结局,也是将军阁下名誉扫地的时刻。请你最好把这一点转告你的将军。”
但埃勒斯只是带回了这样一个口信:“隆美尔指示你转而进行‘进攻防御’。”
这让施特莱彻。施维林和阿尔布里赫都感到失望和不满。阿尔布里赫支持施特莱彻拒绝再次进攻的意见。施维林甚至悲观的断言:“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了。”他们全都认为进攻防御带来的进一步屠杀,除了是一种罪孽之外,再没有别的可言了。最后,这一次进攻没有执行。
但这次进攻托布鲁克的失败后果是惨重的。机枪营指挥官古斯塔夫波纳斯和他手下的许多士兵阵亡了,信任危机开始了。士兵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个反隆美尔的团体,他们认为,隆美尔宁愿毁掉大批优秀的士兵,而不肯做好适当的准备再发起进攻。阿尔布里赫的继任人,波尔布林克少校激烈谴责隆美尔忽视他的坦克指挥官们的劝告。
最后,隆美尔不得不向柏林发出一份要求增派部队的电报,他认真的在电报中说他现在正把全部精力集中在托布鲁克上,但这里面却带着悲伤的情绪,“尽管整个形势提供了难得的机会,但我也无法再向东线发起进攻了。”
当然,这种哀伤的语调只会让元首觉得不安,总参谋部正巴不得隆美尔的威风被打下去呢!他们肆无忌惮的嘲笑这位年轻的将军。哈尔德甚至在布劳希奇面前嘲弄地引证了隆美尔的话,接着加上刻薄的评论:“现在他终于承认他的兵力不是那么强大了。要知道,长期以来,我们这里早就有这种印象了。”
虽然总参部希望隆美尔一败涂地,但隆美尔仍然挽回了一些士兵对他的信任。他访问了遭到重创的机枪营残余部队,鼓励他们:“我对你们遭到的伤亡表示遗憾,但你们不应该被这点伤亡搞得一蹶不振。这是士兵的天职,作出牺牲是必要的。从今天起,八天之内我们将到达开罗——把我的话传出去好了。”
然而隆美尔并没有到离这里很近的指挥所去拜访施特莱彻,尽管那天是施特莱彻的五十岁生日。他把托布鲁克战役失败的原因推给了施特莱彻,从那时起,这位将军就明白自己在这里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了。
隆美尔试图准备新的进攻。但是他的副官、参谋还有侍卫都看得出他的情绪极不稳定。他起床起得出奇的早,有时几个小时都不说一句话,除了每天固定的给妻子露西写信,他几乎不和别人交流感情。艾丁格试图诱导他做一些轻松的交谈,但是丝毫没有奏效。他就像一架高速运转的机器,把个人的感情都摈弃了。这样下去迟早要出问题。这是艾丁格那几天唯一的想法。
但老天还是很眷顾隆美尔的。就在两天以后,两名空军的高级将领——空军副总参谋长霍夫曼冯瓦尔道将军和戈林的代理人米尔希元帅——飞抵非洲军驻地。米尔希是知道了托布鲁克进攻受挫以后才想方设法来到非洲的。他现在和乌德特之间的争斗暂时告一段落,他们的关系又好了起来,这主要是因为米尔希已经取代了乌德特的部分权力。他很有耐心的等着,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只要巴巴罗萨计划一开始执行,乌德特就撑不下去了。
不过他没想到一直一路凯歌的小埃瓦现在在托布鲁克重重的撞了一次墙。这段时间他经常往来于元首大本营和总参部。施蒙特私底下告诉了他托布鲁克的一切情况。而总参部里弥漫的病态的讥讽和嘲笑让米尔希大为震惊,他很难想象那些人讥笑和侮辱的是和他们自己一样陆军高级军官,那些人嘲讽的把埃尔温称为“元首的将军”,或是阴阳怪气的叫他“元首的宠儿”,他们喜欢看到他的失败,完全不在意对帝国有利的胜利。这种气氛让米尔希很是难受,他迫切的寻找一切机会前往非洲,他那看似坚强实则脆弱的小埃瓦需要他的安慰。现在好了,在分离了两个多月以后他终于可以看到他亲爱的小埃瓦了,虽然身边有瓦尔道这个讨厌的大灯泡。
事实上,米尔希要来的消息对隆美尔也有很好的影响,就艾丁格的观察来看,至少他的将军现在终于露出笑容了。他私下里偷偷计算飞机抵达的时间,看得出他很想和这两位将军见面,虽然艾丁格不知道他到底想见谁,但这种变化总是值得高兴的。
米尔希到达非洲军驻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他和瓦尔道走出机场,坐上车不到半个小时,天立刻黑了下来。沙漠里的昼夜温差相当大,这一会儿的工夫,温度至少骤降了二十多度。等到他们到达驻地时,温度基本已经降到0℃左右了。尽管早有准备,穿上了大衣,但米尔希还是打了个寒战。心里不禁泛起了一丝酸涩:他的小埃瓦就在这么一个环境里战斗吗?
而在当做指挥所的活动板房前,隆美尔小幅度的搓着自己的手,他站在这里等候米尔希有一会儿了,他一直在担心他们迷了路,或是遇到了沙暴,要不是艾丁格劝着他,他差点要亲自去机场接米尔希了。
“埃瓦!”顺着隆美尔副官的指引,米尔希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灯光下搓着手的隆美尔。隔得太远,他看得并不清楚,但是仍能看出他瘦了整整一圈,原本就单薄的身体越发显得羸弱了,看得米尔希的眼睛里一酸一酸的。
“埃哈德!”眯了半天眼睛,隆美尔终于看清了对面大步走过来的这个人,他简直想直接扑上去,但是看看周围的人,他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不过米尔希的到来还是让精神始终高度紧张的他彻底放松下来。原本还很消沉的情绪很迅速的乐观起来。他要让埃哈德看看自己的丰功伟绩,可以和汉尼拔媲美的成就,还有以后将要取得的胜利。
“我的小埃瓦!”但是隆美尔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向米尔希表达自己的功业时,他就被米尔希一把抱在了怀里。这个看上去似乎从来不在乎任何人的元帅,此刻,他的身体在不断的颤抖着,他的手指痉挛般的扣在隆美尔的背上,力气大的几乎要将他揉进自己的怀里,要是在一个私密的空间里,他确信自己会掉下眼泪,“亲爱的小埃瓦……”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著名有爱的良宵一度啊,可是我怎么觉着我把小米写的像兴奋剂?小米要和埃瓦在活动板房里过一个晚上捏,小米会不会吃到狐狸肉呢?
良宵一度(上)
“喂喂,埃哈德,这么多人在边上呢。”被米尔希温暖的怀抱拥着,隆美尔顿时感到鼻子酸酸的,多日的委屈都顺着这个小缺口想要涌出来,这让他感到无所适从,“咱们到屋里说吧。”
“好,你说了算。”米尔希的声音温柔而宠溺,这让一直傻站在后面的瓦尔道以为自己活见了鬼。直到这两个人高高兴兴的走进了活动板房,他才想起来,天哪,自己今晚住哪儿呀?
“将军,这边……”艾丁格很同情的看了看一脸苦闷的瓦尔道,尽职尽责的指给他一顶小小的帐篷。这让瓦尔道差点当场哭出来。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
就在瓦尔道辛酸的躲在帐篷里发抖时,隆美尔和米尔希正在板房里享受这两个人的私人空间。
“托布鲁克的情况如何,我的小埃瓦?不用担心制空权,第二十七战斗机联队的分队已经抵达了加扎拉,空军将给你最大的支持。”米尔希嘴里一边和隆美尔说着话,眼睛一边四处扫描着整个活动板房的布置。
房间很小,可能是为了拆卸方便,意大利人在制作这种东西上一向很有天赋,远远超过了他们打仗的本领。屋子里只放着一张桌子,上面铺着一整张北非的地图,地图上凌乱的摊着一叠文件,包括最高统帅部的电报和各种命令。米尔希不意外的在废纸篓里看到了几份来自布劳希奇的电报。桌子旁放着两把他所见到的最简易的椅子。几本书和一个空咖啡杯放在上面。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铁架床,被褥都很单薄。整间屋子在放了这些东西,除了门口还有站的地方,其他的时候,恐怕想要拿个东西都得侧着身。这让喜欢奢华的米尔希格外不适应,但他还是保持着微笑,坐到了那张可以硌死人的铁床上。
“别动!”米尔希的屁股刚挨到床沿,隆美尔就一把按住了他,右手随即抄起一叠文件,照着米尔希旁边狠狠拍了过去。随后他满意的点点头,将最下面的文件扔进了废纸篓,“臭虫,没事了。”
“臭虫?!”一想到床上有这种恶心东西,米尔希脑中的粉红泡泡瞬间全都破灭了,“那你晚上睡觉不会被咬吗?”
“睡前先检查一遍。现在天不热,这种小东西只是偶尔出来骚扰一下我。”隆美尔若无其事的笑笑,“说正事,你要给我更多的飞机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意大利人终于把托布鲁克的详细图给了我,那里的防御相当坚固呢。”
“是吗?是什么样的防御?能用到空中打击吗?”米尔希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到可能随时出没的蝎子苍蝇臭虫这些倒胃口的东西,把注意力全转到自己的小埃瓦身上。
“当然需要制空权,不然我们根本很难进攻。托布鲁克的防线从图上看似乎包括两条据点线,它的工事完全埋在地面以下。外面一道防线周围都有战防壕的保护,壕上加盖了沙土,伪装性极强。每一个据点包括几个混凝土的地下工事,每个可容纳三四十人。地下工事之间都有交通壕连接着,每个角上都有机枪、战防炮和迫击炮的炮位。和战防壕一样,交通壕也有8英尺深,上面盖着薄板和一层浅浅的泥土,所以在任何地点都可以很容易地钻出地面来。每个工事又都有铁丝网的保护,中间还用铁丝网连成一片。第二道防线距离第一道防线约二三千码远,设计大致相同,只是没有战防壕。”隆美尔盯着桌上的地图,皱着眉头思考着。
“挺严密的防御措施。你要怎么办?我看凭你的兵力短期内是组织不了新的进攻的。”米尔希简单的评价了几句。正好艾丁格进来送咖啡,他赶紧接过来,并且吩咐这位尽职的副官不必再来打扰了。
“我把摩托化部队先撤出来了,还要等第十五装甲师大部分兵力到来,我向意大利要求再派两个步兵师。我想到这个月底,或是下个月月初,我就可以组织新的攻势。”隆美尔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咖啡,眉毛拧成了一大团。
“你的脸怎么了?”米尔希一抬眼就注意到,灯光下隆美尔靠近右耳的脸侧有一排小水泡。这让他立刻沉下了脸,“怎么搞的?”
“哦,没事。阳光太强,晒起泡了。”隆美尔不在意的摸了一下,“回头让艾丁格帮我挤了就行。”
“天哪,埃瓦,你呆的这是什么鬼地方?”米尔希差点砸了手里的杯子,他的心抽痛着,眼睛酸的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这里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虽然遭遇了小挫折,但我可不会没自信!”隆美尔开心的笑着,他俯下身,差不多完全贴在了地图上,高高兴兴的伸手指点着。米尔希忍不住想到,看来埃尔温的近视更厉害了,“看,埃哈德,这就是托布鲁克,我要攻下它;这就是哈勒德亚帕斯,我也要攻下它。这是开罗,我同样要攻克它,还有那里,那是苏伊士运河,我也要把它占领!”
“埃瓦,”米尔希慢慢站起来,无声的站在隆美尔身后,轻轻的握住他的手,温柔的笑着。他坚实的胸膛紧贴着隆美尔单薄的脊背,无声无息的传达着温暖和信任,“我就在这里,把我也带上吧。”
“埃哈德,你相信我?”隆美尔微微扭过头,眼睛像静谧的湖泊,闪烁着深不见底的幽蓝,看得人一点点的醉了。他像一个等待夸奖和鼓励的孩子,外表倔强,内心却像易碎的水晶。
“你看,埃瓦,”米尔希的手指轻柔的拨弄着桌上一面小小的椭圆形的镜子,那里面忠实的映出了两个人相贴的身影,还有米尔希脸上不加掩饰的宠溺,“就像这样,要是全世界的人都背对着你,你同样可以选择背对着他们。而我,我会转过身去,拥抱着你,背对全世界。”
眼睛一酸,眼泪差一点掉落。怎么可能不感动?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