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哈德,打起精神来。别在意那个胖子。按医学上的观点,他那是荷尔蒙紊乱。”古德里安拍了拍米尔希的背,安慰着不停往嘴里灌酒的他。
“我会在意那个胖子?开什么玩笑!我恐怕整个空军里也只有乌德特会在意他。”米尔希连酒杯都不用,直接咬开酒瓶将那琥珀色的液体一口气倒进嘴里,清亮的眼睛里满是血一样的红丝。嘴里全是浓重的酒味。
“别再喝了。”米尔希这种不要命的喝法让古德里安很不安,他一把夺下米尔希手中的酒瓶,有些愤怒的将它重重放在一旁。
“你别管我??????”米尔希一句话没说完就腾地站起来,捂着嘴向卫生间冲去。古德里安望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他在座位上坐了大概几分钟,觉得这个时候米尔希应该已经缓过劲了,这才起身向卫生间走去。
一进卫生间,古德里安就看见米尔希颓然的靠在白色的洗手池边上。他满脸都是疲倦,无力的倚在冰冷的瓷砖墙上,一只手虚弱的握着洗手池的外沿。淡色的发梢上滚落着一颗颗透明的水珠,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光。褐色的眼睛周围框着一圈红色,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晶莹。不知道是洗脸时的水迹还是冰冷的泪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绝望。
“埃哈德,振作点。”古德里安轻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扶住米尔希,拿出手绢想帮他擦擦脸。但米尔希惨笑着推开他的手:“这样很好,这样最好,谢谢你,海因茨,你就让我这样吧。这样我心里舒服点。”
“别这样,你和他们相比不差什么。他们那是在嫉妒。”古德里安安抚的拍了拍米尔希的手背,感觉他的手冰冷的像石像一样,心下又多了几分同情和感慨。谁能想到堂堂一位空军大将会有这么颓然无助的时候呢?
“你说,海因茨,你说实话,犹太人是不是上帝的选民?”米尔希红着眼圈有些疯狂的看着古德里安,一只手捂在胸口,似乎那里正在翻江倒海。
古德里安顿时沉默了,说实话他对犹太人并没有什么好感。在一战结束时,他运气很好的保住了在军队中的饭碗,可他的不少下级都失去了当一个军人的资格。在偶然的聚会中,他看过他们生活的窘迫,除了在军队中学到的东西,他们没有一技之长。在技术工人都在不断失业的时候,他们更不可能找到合适的工作,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几乎是挣扎在饥饿线上。就在这个时候,犹太资本家却还在盘剥他们口袋里的最后一分钱,夺取他们嘴边最粗糙的面□。在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之后他对犹太人没有任何感情,他并不关心Nazi的排犹政策,甚至他觉得把这些人从德国驱逐出去会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米尔希身上那不容置疑的犹太血统却让他无法说出这些真实的想法。但如果让他违心的承认犹太人也是上帝的选民,他又觉得又被自己一贯的做人原则。所以他只能沉默。
米尔希显然读懂了他的沉默,笑得格外忧伤:“你知道吗?海因茨,今天小埃瓦对我说犹太人也是上帝的选民呢。”
“埃哈德??????”米尔希那伤感到极点的话语让古德里安脸红。他突然为自己狭窄的胸怀感到羞愧,但很快他就把这点愧疚埋进了最深的心底,将它化为一声重重的叹息。他现在很想返回酒桌前继续灌几杯灼烧的液体,让自己忘掉这种讨厌的伤感。
米尔希显然也看出了古德里安的心思,笑着勾着他的肩:“走,再去喝几杯。”
“走吧。”
在古德里安和米尔希在酒精中放纵自己的时候,隆美尔正站在窗边,纤细的手指无聊的在玻璃上画着,带着与军人气质不大相符的散漫。二月的柏林还有着丝丝的寒意,虽然屋里很暖和,但直接和外界接触的玻璃上还是有些冰凉,很像一个人的眼神。
隆美尔莫名的觉得无聊,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孩子气的举动,哈了一口气到玻璃上,然后在薄薄的雾气上写下一串字母。但是当写完以后,他却盯着那一串花体字发起了呆。他有些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写这么一个名字,自己不是很讨厌这个家伙吗?懊恼的小狐狸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一向讨厌麻烦的他索性放弃了思索,伸了个懒腰准备去睡觉。随着开关啪的一声,刚才还洒落温暖光线的房间立刻陷入黑暗,那串逐渐消散的名字也隐没在夜色中,但它却那么清晰的留在隆美尔的脑海中——海因茨?威廉?古德里安。
当小狐狸进入梦乡时,舒伦堡还直挺挺的坐在椅子上守着眯着眼打着瞌睡海德里希。
这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外面静谧的能听见细微的风掠过树叶顶端时发出的沙沙声。一切都隐没在黑暗中,至少到现在,舒伦堡还没有发现有暴动的迹象。他感觉自己坐的腿有些麻,于是他站起来,动作轻微的活动着腿脚。海德里希斜靠在宽大的靠背椅上,好像睡着了。舒伦堡尽量蹑手蹑脚的挪到窗边,一只手抚上略凉的玻璃,眯起眼睛看向外面。
他仿佛可以看见,空空荡荡的街道,偶尔驶过的汽车,随风飞舞的树叶都在黑暗中幻化成一个巨大的舞台,而他,瓦尔特?舒伦堡就是在这上面表演着只属于黑暗的戏剧。或笑或哭,或醒或醉,不过是高高在上的神祗眼里调剂生活的笑柄。这样想着,舒伦堡的心里突然一片空虚,颓丧得让他想哭。
他不允许自己再看下去,强迫自己把视线转回来。就在这时,海德里希身上搭着的黑色大衣悄然滑落,露出了身上单薄的制服。舒伦堡就这样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好像可以一直看到天荒地老。但最后他还是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准备捡起了大衣,给海德里希盖上。
大衣掉的位置很不好,正落在椅子下面,不大好捡。舒伦堡半蹲下去,有些艰难的避开海德里希,去够那件衣服。他成功的拿到了衣服,可以感觉到皮衣上冰凉的触感。就在他想直起身子时,一个更加冰冷的东西顶上了他的额头。那是一把手枪。
“亲爱的小瓦尔特,可以解释一下你的行为吗?”海德里希懒洋洋却冷酷至极的声音从舒伦堡的头顶传来。他可以清晰地听到子弹上膛的摩擦声,死神近在咫尺。
“我只是想帮您把大衣捡起来而已,长官。”舒伦堡低着头,头一次这么近的面对死亡,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害怕,实际上他是那么怕死的一个人,可是他竟然控制不住自己上翘的嘴角,一个无辜的笑容就这么浮现在脸上。
海德里希的脸上显出了几分探究的意味,但并没有挪开手枪:“是这样?可是我并不相信。”
“这里只有我,长官,如果您不相信我,您也没有别的人可信任。您大可以选择信任我,永远都可以。”舒伦堡仰起脸,紫罗兰色的眼睛毫不畏惧的对上了海德里希冰冷的蓝眼。那双眼睛真是冷极了,几乎要把人冻僵,但他强迫自己直勾勾的盯着它,即使眼睛因为一眨不眨而想流泪。
“永远??????”海德里希的眼神有几秒钟的缥缈,快到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这是你的誓言吗?”
“如果您认为是,那么它就是。”舒伦堡感觉自己的眼睛又干又涩,但他不敢移开视线。
“记得你的话,瓦尔特,永远都要记得。”海德里希慢慢把枪口移开了,冰冷的死神之翼自舒伦堡头顶消失了,这让他一阵轻松。他的双腿因为蹲得太久而变得无比麻木,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还没有活动一下膝盖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他被海德里希重重的踹在地上,党卫军的长筒马靴冷冷的踏在他的背上。
“你这张漂亮小嘴里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海德里希冷酷的语言像一颗颗冰珠,清脆的砸了下来,“你现在倒是越来越有间谍天分了。”
“谢谢您的赞美,长官。”地毯上新鲜的羊毛味刺激着舒伦堡的鼻子,他偏过头,继续笑着,好像完全没受到威胁一样。
“你倒是很镇定,小瓦尔特,你可知道我完全可以以意图谋害长官的罪名处决你?”
“现在我的性命就握在您手里,您当然有这个权力。”舒伦堡话音刚落就感到背上的力度大了一分,粗糙的鞋底硌得他的背直疼。显然海德里希并不满意他的态度。他扭过头,在柔软的地毯上蹭了蹭还有些眩晕的头,全然没注意到海德里希的眼神“不要做出出格的举动,瓦尔特,尤其是会让我误会的举动。”就在舒伦堡有些喘不过气的时候,海德里希抬起了脚,冰蓝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的看了看他,舒伦堡连忙爬了起来,总觉得海德里希的话里好像不只有一层意思。
“现在出去,危险已经解除了。”海德里希冷冷的下了逐客令,他坐回了位子上,开始专心致志的看起了文件,舒伦堡毕恭毕敬的行礼,然后退出房间,恰好听到了远处悠扬的钟声。原来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
阿尔弗雷德亲自将舒伦堡送下了楼,他一直配着枪守在海德里希办公室的门口,脸上因为睡眠不足带着淡淡的倦意,精神却很亢奋。临走时他笑呵呵的对舒伦堡说:“今天可没有发生什么英雄事迹,真是遗憾啊。”
舒伦堡只是一笑,抬起头看着楼上海德里希的办公室透出来的冷光,慢慢走上了回家的路。他不知道海德里希正站在窗口,一直看着他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他才重又回到了办公桌后。
作者有话要说:古将说戈胖子荷尔蒙紊乱是有根据滴,在古将的回忆录里就有这么一句“从医学的观点来看他,这个人似乎是荷尔蒙方面发生了紊乱的现象。”…_…|||,古将乃忒不厚道了
德奥合并
弗利奇将军最终被判决无罪,但是继任的陆军总司令布劳希奇并没有按大多数人的意思,把弗利奇恢复原职,而是命令他担任第十二炮兵团的荣誉团长,直到弗利奇去世都没有给他一个实缺。
古德里安又一次来到柏林,和众将领一起听法庭庭长海兹将军宣读了冗长的判决。但这并没有给陆军带来任何实际好处。
这个时候,希特勒已经宣布自己是陆海空三军总司令,他的心腹凯特尔代理国防部长,不过他并没有指挥权。被称为国防军最高统帅部的军务总监。而第四军区的司令官换成了赖歇瑙将军,他控制着三个摩托化军。虽然古德里安为老上司的离职而感到伤感,但他很快发现赖歇瑙的思想非常开放,并非一个保守之人。不久之后他们便处的非常融洽了。而最让古德里安感到意外的还是担任第十六军参谋长的竟然是保卢斯。两个人初见时都有些尴尬,但古德里安很快就调整了情绪,而保卢斯也没有像在纽伦堡那次那么失控,两人反倒合作的很亲密。
在陆军被清洗的同时,希特勒也撤换了一批内阁成员,这其中包括外交部长牛赖特,他被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代替。而这个人恰恰对海德里希相当不满。而海德里希也对他抱着浓厚的敌意,甚至私底下叫他“香槟商人”,因为里宾特洛甫发迹之前是做香槟生意的。
不过他们两个现在并没有时间把多余的精力投入勾心斗角中。因为一件大事,保安局、外交部和陆军参谋部都忙得团团转。那就是早就提上日程的德奥合并。
2月12日,希特勒就把奥地利总理库特?冯?许士尼格召到了德国,限他在三天之内接受如下要求:一,释放被奥地利政府□的Nazi分子;二,任命阿图尔?赛斯…英夸特为内务部长兼公安部部长;三,不得限制奥地利法西斯的活动 ;四,德奥军队建立亲密关系,以便将奥地利纳入德国的经济体系。许士尼格迫于强大的压力不得已答应了,可是奥地利国内却怨声载道,大部分人民都表示出强烈的不满。被逼的走投无路的许士尼格不得已宣布将在3月13日举行公民投票,表决奥地利是否与德意志合并的问题。
这让希特勒暴跳如雷。如果投票不能通过,那么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于是他当天就威逼许士尼格辞职,由赛斯…英夸特组建临时政府,而英夸特毫不犹疑的给希特勒发了一封电报,请求德国派军队帮助奥地利防止“GONGCHANDANG骚动而发生流血事件”。这一下正中希特勒的下怀,于是他指示德军必须在3月13日公投之前占领奥地利,以便实现不流血的征服。而古德里安也在这一次事件中率领他的装甲部队正式开始书写传奇。
3月10日下午四点。“海因茨,你又来柏林啦。”走出办公楼的米尔希迎面就撞上了急急匆匆的古德里安,“怎么最近陆军很闲吗?还是你终于开窍了知道偷懒了?”
“我没时间和你闲话,贝克将军找我有急事。”古德里安急急忙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