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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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生主-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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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狂摇首笑道:“你心底蛮好,可惜没有用。你吃的是药丸,我吸的是毒血,已攻入心脏,纵是大罗金丹,也无可救药;我的武功和江湖阅历,远胜于你,我说的话,你大可放心。”

  方歌吟知这“世间第一狂人”,功力本已到了登毕造极、炉火纯菁的地步,他说的话,当然深信。

  任狂又道:“我是任狂,你也是武林中人,当知这个名号。”

  方歌吟道:“是。”肃然起敬。只觉眼前这有说不出疲意的老人,是叱吒风云、十战十决的大军将,不容一瞥斜视。

  任狂微喟了一声,道:“想当年,我被‘四奇’于黄山力战三天三夜,被打下山崖后,神智失常,一直时好时坏。在阴山与‘幽冥血奴’一战,被‘普陀二十神龙’合击之下,后脑又了一掌,便狂性大发,见人就杀。要不是今日吸你的血时,被毒力一冲,这清醒的片刻,恐怕至死未能恢复。”

  方歌吟道:“难怪前辈到‘七寒谷’时,两方人马都加杀害……”

  任狂截道:“我纵横江湖,就算清醒,要杀两边的人,也不希奇……我原来是仗一丝神醒,冲‘普陀二十神龙’而去的。”

  方歌吟道:“前辈却以血车冲破了‘星罗大阵’,挽救了武林同道……那些黑衣高手,真个是昔日名震武林的‘普陀二十神龙’,他们怎会……”

  任狂又截道:“怎会?嘿,只怕他们在普陀跟欧阳独一战后,比我还惨,且受‘忘忧林’那斯文败类的控制,迷失了本性,变成了傀儡……其实大风道人的真正后盾,不在‘七寒谷’,而在‘忘忧林’,‘七寒谷’只是他前锋而已。”

  方歌吟慷道:“‘忘忧林’?武林三大绝地之一的‘忘忧林’……”

  任狂切道:“大风那牛鼻子老道,偷窃了‘幽冥血奴’遗体上的武功,便来冒充萧萧天,嘿嘿嘿嘿……我告诉你,‘血河派’自第一任掌门‘血洗天河’盛长风始至第十一代掌门‘血影神掌’欧阳独止,邪门功夫,为萧萧天所学,正派武功,则原刻于车中,尽为我所学后,已将之削去……就算萧萧天死而复生,也不是我对手,何况大风那老杂毛。”

  方歌吟听他说话,目光散乱,显然是神智未完全恢复,又知他将功力传给自己,既是欣喜,又是担心,因为他曾受宋自雪将内力悉传后虚脱而死。

  任狂冷笑道:“我吸你的血,吸至一半,毒力发作,反而以毒攻毒,使我神智清醒,本想你害了我,将你一掌杀了,但见你手执‘金虹剑’紧紧不放,想你是宋自雪的弟子,他英雄一世,收的弟子岂有庸人?我既已无活望,为何不薪尽火传,将功力尽传于你?我任狂做事,向不考虑,做了也绝不后悔,只是便宜了你这小子了!”

  方歌吟又感激、又惭愧,任狂将功力尽悉传了给自己,却反遭自己血液所毒毙,甚是不能心安;又听任征赞誉师伯,心中十分欣喜。他跟宋自雪相见时,宋自雪已音容尽毁,只教练剑,不谈往事,方歌吟怕勾起他的伤心事,也不敢多问,唯一从外得知宋自雪过往种种,便熟欲知道得一清二楚,却又怕激怒任狂,当下想问又不敢问,任狂目光锐利,一眼就看得了出来,道:“我跟宋自雪,系在那黄山一战上识得。我开始以为那‘三正四奇’,尽是浪得虚名之辈,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是黄山一战,他们四人联手攻我,却让我知道他们各有所长,而在合攻之际,宋自雪是最年轻,又不愿乘人之危,虽然联手,但总待我击退三人后,要乘胜追击的时候才出手攻我。”方歌吟见任狂谈起掌门师伯的种种往事,不禁用神倾听。

  任狂又道:“宋自雪的武功,与我相去甚远,却敢跟我单打独斗,这份胆识不小。我堕下黄山后,神智时好时坏,而又跌得半死不活,便是他下山来相救。”

  方歌吟不禁“啊”了一声,失声道:“是师伯下山来救你?”

  任狂一笑,神情甚是落寞:“我一生纵横天下,却曾受三人之恩,你师伯便是其中一人。我神智稍复时,便问他因何相救,他不在乎地说:‘若我不救你,他日我天下无敌时,找谁去比试?’我大怒而起,道:‘我任狂不受人同情悲悯,来来来,你趁我负伤,一剑杀了我使是!’他一耸肩道:‘我们四人打你一人,不公平,我把你医好,再跟你打过。’我冷笑不信:‘你若将我医好,蔫是我对手!’他却大笑不止,道:‘我的确不是你敌手,但大丈夫一生不找比自己声势宏大的人相较,难道找比自己瀛弱的人相斗不成?’”

  任狂说到这里,大是唏嘘,道:“那时我想,宋自雪真是一条好汉!”

  方歌吟一听,热血沸腾,血脉“轰”地往脑门冲去,忍不住站了起来。


  第十五章    往事如烟


  任狂兀自说将下去:“他的武功虽不成,剑法却好,内力虽不好,医道即不错;果真把我伤势医好了。他替我疗伤时,也替他自己养伤,两人一齐治疗,彼时交谈,抑气味相投,成了莫逆。”方歌吟听得心头一酸:因而想起宋自雪中林雪宜毒伤后,成为千古伤心人,躲在洞中,孤单一人疗伤的岁月。

  就算治得了毒伤、剑伤,又怎治得了心伤?比较起来,连任狂都比师伯幸福得多了。

  任狂沉溺在回忆之中,说:“那时我便要传他武功,可是他心高气傲,一口回绝,说:‘有一日我自创一家,武功比你更高亦未可知。’我自号‘天下第一狂人’,自没把他放在眼里,但也为他豪气万丈所撼动,于是大笑道:‘若你真练成神功莫敌,先来找我大战一千回合。’宋自雪冷笑道:‘打架没意思,要在武林为人不敢为、而又必须为的事,才算顶天立地!’我见他豪气干云,心底里一盘算,究竟是什么事体儿。于是便跟他畅论下去,既论他日为国杀敌的计划,并跟他交换武当派大风道人有异学的意见……”

  方歌吟听得心神震荡,却听任狂说:“后来伤势稍愈,我便要驾血河车去了,请他一齐‘并驾齐驱’,他摇头拒绝,言及他有一红颜知己,他要去与她相厮守在一起,我痛斥他没有志气,他大笑说:‘那是因为你没有这样知音!’他扬长而去,我沮丧不已……”

  听到这里,方歌吟犹如当头棒喝,咽声道:“难怪,难怪……难怪那天师伯如此兴奋,饮酒中毒,原来……”方歌吟这才领悟宋自雪何以大意中了林雪宜所下之毒,以致这般凄惨下场。

  任狂皱眉问道:“什么‘饮酒中毒’?”

  方歌吟对这“武林孤子”颇感亲切,又知他是掌门师伯的知已,便将宋自雪如何打伤祝幽,林雪宜如何下毒,如何残杀宋自雪,宋自雪如何逃脱,自己如何找过宋自雪的事情,和盘托出,尽悉相告。

  任狂听完之后,连叹三声,神情比原先更萎沮十倍,流出了血红一般的眼泪,只见他仰天长唤道:“宋自雪、宋老弟,我任狂一生不流泪,为你这般下场,却要大悲三声。”

  说已是出气多,入气少了。方歌吟情急之下,连忙以自身真气,源源向任狂心口输入,此刻他的内力,可已不在当年任狂之下,如此一阵急灌,任狂脸颊恢复了一丝血儿;方歌吟猛醒起一事:此事在自己心头疑虑已久,眼下见任狂万难活命,如再不把握时机相询,可能就要遗憾终身,当下问道:‘前辈,在下有一事相询。”

  任狂怪眼一翻,喝道:“废话少说,有屁快放!”

  方歌吟知道任狂脾气,极是暴燥,呆了一呆,道:“是。晚辈请问前辈可曾弃血河车一段时期?”

  任狂的好气道:“我曾因旧伤复发,先后两次堕车,但血河宝马跟我相熟,多不受人执辔,自驰来寻我……你问这来作什么?”

  方歌吟听任狂此说,如他不会瞒骗自己,又从中得悉任狂曾离车,便不应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他对任狂大有好感,心下一直担心此点,故揣揣不安,而今如释重负。但他谈及杀父大仇,也情怀激动,道:“晚辈先父,丧命在驾‘血河车’人手中,请前辈指示晚辈复仇之路。”

  任狂错愕地道:“你你先人是谁?”

  方歌吟见任狂颇为动容,于是道:“先父方常天,是隆中日月乡中人……”

  任狂槌地长叹道:“造化弄人,简直是造化弄人。作孽,作孽啊!”

  方歌吟不明所以。任狂道:“适才我说生平只受过三人之恩,其中一人,便是你父。”

  方歌吟脑中一时乱哄哄的,找不到线索,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任狂道:“另外一人,便是‘血河派’第十二代:也是最末一代掌门人‘血踪万里’卫悲回了。我自幼贫穷,住湘西一带,父亲替人卜筮,叫做卜算子,母亲在大富人家做点杂工,我自幼喜欢练武,常常梦想,有一天捡到一本秘笈,无意间得异人之助,成了武功高强的人,却深藏不露,等有一日,大庭广众受人欺凌之时,才突然地使了出来,如何折辱那些坏人,出一口恶气,街坊邻里羡慕地翘大姆指说:‘小安子真正了不起、了不起!’”任狂说,笑了一笑,说:“我小时侯人人都叫我‘小安子’。”

  任狂竟对方歌吟谈起往事来了;而且说得沉缅其中,“可是娘在那姓贾的富豪人家处做事,即出了事情。那姓贾的富家少爷看上了娘,便图染指,便叫了爹去,说是看相,然后塞了他怀里一串钱,便硬迫说是他偷的。爹说没有,那富家少爷使说:‘没有?我看替人算命的人都是瞎子,你怎么不瞎?’便用爹拜神用的竹签把眼睛刺盲了。爹痛得呼叫,街上的人听到了,畏惧那厮权势,都不敢相劝,爹说:‘我没偷!我没有偷!你们弄瞎了我,我要报官去!’那少爷笑道:‘好啊,我看你怎样报?’又灌爹吃辣椒水,又掏了把火炭灰,和胡椒及姜根灌了进爹的喉里去,爹便哑了……”方歌吟几曾听得如此悲愤事,握紧拳头,睚眶欲裂地瞪住任狂。

  任狂继续说了下去:“爹被拳打脚踢,赶了出来,左手臂骨,被扭得不成人形,回去后,娘要报官,却正中了那姓贾那忘八诡计:一进入衙门,师爷就晃瓜皮帽子,说有门路可钻,叫娘入内堂商量,那时我不到十岁,跟娘去,忽然被人扯开了,捆粽子的一般绑扎了起来,差点兄没窒息了,我听到娘在房里大号、惨叫、挣扎,还有那姓贾公子的淫笑,终于了无声思。过了一会,我看见亮光上,娘披头散发的影子,套了条绳索在梁上,自隘身死。我挣扎不动,想救助娘,却只有眼睁睁的份儿。我梦想中的仁人侠士,异人高手,却一个也没出现。”任狂说到这里,脸容有说不出的怖厉,而且眼瞳里竟发出青绿色一般野兽凶光来,方歌吟不寒而栗。

  “后来爹就冲了进来,他不会说话,嘴巴咿咿呀呀的,那姓贾的浑蛋整理衣衫,步了出来,爹见了,便上前去拼命,那时爹已解开我的绳索,我也上前去拼命,那姓贾的只是叫:‘有人谋财害命呀!’他身边的两个护院,一个揪住爹来打,一个用脚踹又用脚蹬更用脚踩,踏得我半死不活。然后便有几个衙役出来,扭住了爹,说他:‘人赃并获,胆敢到县衙来行刺’,便塞给了他一把刀……后来将我们父子两人押到堂上,那知府叫爹供认,爹苦于说不出话,知府便见爹在准备好认罪的供词上划个花押,爹趁那时便写:冤枉!两个朱砂大字,那知府大怒,一拍惊木堂,道:‘打板子!’……”任狂说到这里,全身格格地抖,脸容更为凄怖,可见他当时如何恨绝这件事。

  “……这时我见到那姓贾的家伙,在布帘后伸了一只手指,知府便加了一句:‘打五十板子!’爹又瘦又弱,如何经得起?那帘后的人又伸两只手指,知府笑嘿嘿的一抹胡子,道:‘夹板子、上老虎登!’帘里的人又竖起两根手指,知府便更笑逐颜开,说:‘斩手指,挑眼筋,割舌头!’总之如此:爹便完了。他们也狠狠地把我打三十记板子,像丢烂柿子般把我给丢到街上去……我年纪甚幼,又身体瘦弱,抑是不死!”

  方歌吟忍不住“砰”地一掌,击在车上,“崩”地一声,血河车的铁质甚为特别,抑也给他活生生地打出一记掌印;方歌吟怒极骂道:“王八蛋!贪官污吏,残民以虐,真该破膛挖心!”因为激动,内力激荡之下,腰“金虹剑”竟“嗡”地自动出鞘一尺三寸!

  任狂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甚是奇怪,似决定了一件什么事儿般后,又沉缅在叙述里:“我过了好久,爬了起来,那是通衙大道,那天有人在选拔擂台赛,说是要选出二十位武林英才在普陀山与人魔欧阳独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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