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找个地方恢复功力,应该不会走得太远。于是便一转马头,准备在墨阳城中来个守株待兔。
殷霜的确一离开天蝶坊,便骑马奔出了西门,但她并没有走到三岔路口,而是直接钻进了树林中。素日整整一日未有进食,饿的肚子咕咕叫,一进树林便对着满地枯草啃个没完,怎么拉都拉不走。
殷霜便将它的缰绳马鞍卸下,让它放松放松。素日吃饱了便撒起欢来,殷霜拍了拍她:
“我要去林子里休整几日,怕饿着你,就不带你去了。你在这附近不要走远,机灵些,遇上了野兽就快跑,等过几日我再来寻你。”
素日用前蹄刨了刨地,抖了抖马鬃,算是同意。
殷霜便抱着马鞍缰绳向林子深处走,此时正值隆冬时节,树木凋谢,只剩了光秃秃的几根树杈,正午的阳光投下丛生的影子。不经意间,她望见密林中似乎有座木屋,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荒废已久的木材垛,一根根圆木堆砌得如屋子般高,上面有些枯萎的青苔。见实在没有更好的去处,她便用几根圆木搭了个简陋的棚屋,既不遮风,也不挡雨,只算是有个空间而已。做完这场大活,内力尚未恢复的她累的气喘吁吁,坐在棚屋里打起坐来,又掏出几个饼来啃。
填饱了肚子,她盘膝而坐,将太阴阳功从头至尾运转了一遍,单单这一件事,就花去三个时辰,再睁眼天都黑了。夜里的寒风呼呼地灌进来,大学纷落而至,但她丝毫不觉得冷。殷霜急于恢复功力,当下便不再考虑风雪交加,专心地调息起来。
三日后的一个清晨,她睁开了眼睛,不太牢靠的棚屋已经被吹落了一角。她暗运内力,一把抓起一根圆木抛在天上,随即猛击一掌,那木桩便从中间断作两节,飞至数丈远处。
殷霜微微一笑,知是功力已然恢复,便回头去寻找素日。刚走出几步,忽然感觉脚不大对劲,像是鞋子里有东西,又像是麻了。她立刻脱鞋观看,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是左脚的拇趾完全没有了知觉,更奇怪的是,其余的趾尖感觉也很麻木。她心生奇怪,觉得是不是之前练功练错了导致经脉封闭,便想用功力去将封闭的经脉冲开。一冲之下她大惊,那浑厚的内力到达脚趾时,竟然完全感受不到经脉的存在,无处可去!
她登时想起了苏白芙的话:“任何武功,满盈便转为损耗,人的经脉,无法久久承受如此阴寒或炙热的真气,一旦练就第十重,经脉便会开始损耗,久了便会崩溃,倘若完全崩溃,人命休矣!”
殷霜神情一滞,周身盈满了彻骨的寒意:难道说,经脉的崩溃,早就已经开始了?
她带着满腹担心穿好鞋袜,觉得无论如何先去找个大夫瞧瞧。她于是便去找素日,到原来的方向找了半晌,连根马毛都没见。低头一看,只见雪地上有一串蹄子印向北去了,便沿路找去。越找她便越担心,因为蹄子印和许多脚印纷乱地夹杂起来,似乎素日和一群人纠缠了起来。
好在这些脚印都比较新鲜,素日应该就在附近。
她扯开嗓子唤了两声,便听到前方有一声马嘶,立刻轻点足尖,以轻功飞奔而去,踏雪无痕。
没多久便望见一群人围着一个白影,那白影左冲右突就是突不出包围圈,一气之下飞起蹄子当胸踢中一人。其余的人纷纷发力,将那白影狠狠地掀翻了。可它立刻又打着滚爬了起来,瞬间又被掀翻,来回往复两三次,它再爬起来的时候,眼神明显有些惊惧。
殷霜大喝一声:“放开我的马!”,拔腿飞奔,右手按在剑柄上,头发向后直直飞起,两道眉毛如剑一般凌厉。
抓马的人一看这架势,纷纷抽出剑来,为首的大喝:
“姑娘莫急,既然这是你的马……”
话还没说完,殷霜便到了眼前,飞快地拔出剑来,又飞快地还剑入鞘。旁边的人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见为首的人话音忽然顿住,双眼流露出惊恐之色,继而向后一仰,脖子上一道血泉喷涌而出,溅在皑皑的雪地上,散着温热的血腥之气,那般刺目。
殷霜冷冷地环视那几人一眼,几个人一见为首的被杀,怒不可遏,有的拔剑有的拔刀,还有拿出流星锤的,各种兵器同时向殷霜招呼过来。殷霜一声轻叱,没消二十招,便将他们杀了个干净,残余的一个喽啰见状,立即丢了兵刃,向后败逃。殷霜两步跟上,扯起他的后领向空中一抛,那人顿时飞了上去,她刚要出招,去感觉脚踝被制,低头一看,原来一个强盗没有死绝,抓住了他的脚。
“你……留下你的名字!”那人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殷霜懒得答话,手起剑落将他的脑袋削了下来。
她刚要去追那逃走的喽啰,忽然瞥见不远处树下捆着两个女人,嘴堵得死死的,正以惊讶的目光看着她。
殷霜想了想,最终还是先去帮她们解脱了束缚。
稍年长些的女子没有配饰,带着护腕,看样子像个习武的,年少的眉清目明,身体并不孱弱,似乎也身怀武艺。
“多谢女侠相救。”年长些的拱手道。
殷霜摇摇头:“我本是想救我的马,你们只是顺手一救,不必相谢。”
说罢,转身欲走。
“哎!”那年长女子连忙叫住:“敢问女侠是何姓名,我柳青翼也好来日相报!”
殷霜将素日唤来,抚了抚它的鬃毛压惊,又将马鞍缰绳上好,一步跨上马背,这才答道:
“我叫殷霜,但你不必报答。”
柳青翼上前一步扯住马缰:“女侠,我看你伸手不凡,可有意愿为朝廷效命?”
“朝廷?”殷霜一惊。
此时年轻的女子也跟了上来:“女侠不必多疑,我家主子乃是朝廷孙将军手下第一副将,此次出来办事,不想回途遭了反贼暗算。女侠若是有意上报国家,下安黎民,可与我们同行,到时回去,定在孙将军面前好生举荐……”
殷霜一挥手,打断了她的话:
“姑娘不必再劝,我不想踏入朝政,只想做个江湖人,告辞了。”
说罢,把缰绳抽…出来,轻轻一拍马屁股,素日撒开蹄子,瞬间没了影踪。
柳青翼摇了摇头,对身边女子道:“灵霏,说过多少次,不要叫我主子,那是宫里的称呼。你叫我将军不好么?”
那姑娘一缩头:“在宫里叫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再这样叫,我便将你送回宋贵妃身边去。”柳青翼佯装生气。
“灵霏再不敢了。”那姑娘低下头
“怎么唯唯诺诺的,这样将来如何上战场?”
“是,灵霏领命。”那姑娘忙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说。
柳青翼笑笑:“这才对嘛。”
片刻后,她又叹了口气:“朝廷人才凋敝,江湖人又都不愿插手……那个姑娘武艺拔绝,真是可惜了……为将者,不能为国抡才……”
灵霏呵呵一笑打断道:“主子……将军,算了,随她去吧,总之她这种人不与反贼为伍,那就帮了最大的忙了。”
柳青翼只好叹了口气,带着灵霏向墨阳城走去。
第30章 三十又见何千岚
何千岚的药上了三天,伤口基本消肿,但一身的淤青很是骇人。眼看着药膏用尽,真云便去柜台取了写碎银,到附近医馆配药。医馆中有许多人,最近天冷,很多穷人生了冻疮,将柜台挤的水泄不通。真云百无聊赖地排着队,不经意瞥见一个人影走进。她觉得这人眼熟,多看了几眼,顿时想起这女子似乎是当日跟在从飞白身边的那个。那日后何千岚也同她说过,当晚这女子进来,和她长谈了几个时辰。
听何千岚的语气,似乎对这女子大为欣赏,可是真云看了半天,并不觉得那人有何出类拔萃之处。
但是,想起从飞白,真云的心思便又活开,她暗暗思索是不是那日将话说得太死,把从公子吓跑了,想找机会再去游说,却找不到他人。此时一见殷霜,大为惊喜,立刻想要上去询问,奈何人太多将她挤在当中,又忘记了那姑娘名字,只得在人群中招手。
殷霜目不斜视,根本没有看这边人群,而是径直走到了坐堂大夫那里,指指自己的脚。大夫头不抬眼不睁:
“姑娘脚上生了冻疮吧,过去排队拿温身散敷上……”
殷霜心生不快,敲了敲桌面,大夫这才抬起头,只见一个姑娘神情冷淡地望着他,长得还不错。
他立刻拱拱手,陪笑道:“真是抱歉,最近大部分人都是来治冻疮,姑娘是不是有其他病症?”
殷霜点点头,也不说自己病状,将胳膊伸过去便让他号脉。
大夫尴尬地笑笑:“姑娘,望闻问切一样不可少,您要先说说您的病状,我号脉也好有个方向。”
“你先号脉,看看有什么问题。”殷霜没有让步的意思。
大夫只好硬着头皮将手指放在殷霜脉上三关,良久,他皱了皱眉:
“姑娘想必是习武之人,经脉强韧充盈,除了肝火太旺,应该没什么别的毛病……我给你开服败火的方子……”
殷霜一把将手抽了回来,道:
“大夫,真没有别的毛病?”
大夫一时语凝,见殷霜一脸质疑,只好道:“在下才疏学浅,医道不精,实在看不出有别的问题。”
殷霜看看左右:“你们这里可有内室?”
大夫似是明白什么,连忙领殷霜到了房中,一位年轻的夫人正坐在屋中缝补衣裳。
“娘子,快来帮这位姑娘瞧瞧,我外面还忙活着。”说罢,急匆匆掩好了屋门。
殷霜也不多言,刷地将鞋袜脱去,指着自己的脚趾:“我的大脚趾完全没有知觉,其他的也很麻木,烦请您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那夫人放下手中活计,示意殷霜坐到床上来,托着她的脚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多久了?”她开口问。
“之前只是尖端有些麻木,今早忽然发现完全没了知觉。”殷霜脸上透着隐隐担忧。
那妇人掏出一个盒子,里面都是细针,她寻了根合适的,向殷霜的脚趾扎去,殷霜并没有什么感觉,只静静地看,只见那银针□□的时候,带出一丝血来,妇人眉头一皱,轻声道:
“按理说,我依照脉络穴位施针,不应当出血的……你当真没有感觉?”
殷霜摇了摇头。
那妇人便又试了其他穴位,别的都好好的,唯独脚趾上还是出血。她起身掸了掸裙角:
“姑娘局部麻痹,在我看来应当是经络出了问题,可具体是什么原因造成,我一时也弄不明白,不若姑娘先回去,待我翻翻医书,明日再来。”
“好吧。”殷霜有些失望,决定换家医馆看看。
穿好鞋袜出屋,迎面便和一个女孩装了个满怀,殷霜皱眉打量那女孩,只见她面色欣喜,心中奇怪——撞了人不道歉,乐什么?
那女孩却开门见山:“您是从飞白公子的朋友吧?”
殷霜只是道:“我确实认识他。”
那女孩当即乐开了花:“你知道他在哪儿么?我找他有些要事。”
殷霜摇摇头:“我和他分开好多天了,真的不知道。”
说罢,从女孩身边蹭了过去,却被一把扯住了手: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问了。但是我们小姐说,她和你谈得很投缘,姑娘若是有时间,可否来坊中一叙?”
“坊中?莫非是天蝶坊?”
女孩点点头。
“你家小姐……是何千岚?”
女孩道:“你看,她将真名都告诉你啦,肯定当你是朋友,我是她的侍女,叫真云,你就莫推辞……”
“我还有事要办……”殷霜用力抽回手,便欲走。
“姑娘!”真云有些急了:“我们家小姐,她很不好……”
殷霜忽然转过脸来:“她怎么了?”
真云一扁嘴,表情很悲伤:“桃妈妈打了她,现在她很绝望,我希望有个人能帮帮她……”
殷霜舔了舔嘴唇,不知怎么回事,她总觉得何千岚挨打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很少对别人感兴趣,但对这个何千岚,却有些上心,若是不提也就罢了,一听真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