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的一声,那本帐册当场被他们给一分为二了!
望着手上的半本帐册,苏澄澄整个人呆若木鸡,脑中一片空白。
僵了一会儿之后,她硬着头皮悄悄觑了眼严淳风,就见他的眉头皱得死紧,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呜呜……怎么会这样?
明明她平时不是这么笨拙的,怎地进了严府之后就像衰神附身似的?更惨的是,她还偏偏总是在爷几的面前犯错!
苏澄澄垮下了肩,懊恼颓丧地低头认错。
“爷儿饶命、爷儿饶命、爷——”
“住口!”严淳凤皱眉低喝一声。那四个字宛如火上加油一般,只会让他的情绪更加恼怒。
他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半本帐册,迅速审视情况,发现它们已湿了大半,便当机立断地将湿了的内页撕开,一页页地摊在靠窗的桌边。
幸好上头的字迹尚未糊开,还能清楚地辨识,等风干了之后再重新誊过就行了。虽然既费时又费事,但总好过没法儿补救。
苏澄澄从头到尾不敢再吭半声,静静地望着严淳风的一举一动,美眸中盈满了自责与懊恼,还有一丝丝的无辜。
呜呜,人家不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明明她是诚心诚意地道歉,可怎么她愈喊“爷儿饶命”,他的脸色就愈难看?
这下子,她该不会没机会在这里待完一整个月,今儿个就必须收拾包袱离开严家了吧?
严淳风处理完帐册之后,回过头来瞪着苏澄澄。
发生这样的意外,让人不恼火也难,尤其刚才又听见她一个劲儿地猛喊“爷儿饶命”,更是让他火冒三丈。
可也不知怎地,明明前一刻还怒火中烧,但是这会儿一对上她那双纯真如小鹿般的眼眸,心头的怒气又霎时消了许多。
不仅如此,当她一直用那可怜兮兮的求饶目光瞅着他,他原先打算好好训斥她一顿的念头竟霎时兵败如山倒,仿佛若他还执意要严厉地训斥她一顿,便成了他的错似的。
严淳风瞪了她好一会儿,像是在犹豫着该怎么处置她,最后他开口命令道:“把手伸出来。”
“我……我的手?”
苏澄澄惊疑不定地瞪大了眼,美眸闪过一丝不安,甚至还下意识地将双手藏到自己的身后。
不会吧?他要她伸出手做什么?
该不会是……一怒之不要打断她的手吧?
虽然她确实犯了挺严重的过错,可有必要到这样的地步吗?
他看起来不像这么凶残的人呀……
正当苏澄澄忐忑不安地胡思乱想之际,严淳风又开口催促道:“没听见我的话吗?手伸出来。”
苏澄澄咬着下唇,哭丧着脸求饶道:“爷儿饶命,奴婢知道错了,请不要打断奴婢的手……”
严淳风一听,没好气地瞪着她。
“谁说我要打断你的手了?”
她可还真有本事,随便三两句话又立刻煽起了他的怒火,他看起来真有那么凶恶残暴吗?
“那……不然呢?”苏澄澄忐忑地问。
严淳风皱紧眉头,低叱道:“要你怎么做,乖乖照做就对了,哪来这么多的问题?难不成我吩咐你做事,还得一一向你解释原因?”
“不……奴婢不是那个意思……”苏澄澄只好硬着头皮,缓缓将藏在身后的双手伸了出来。
严淳风吁了口气,先暂时抑住怒气后,才低头瞥了眼她的手,就见她的左手手背上有点泛红。
“还好吗?”他再度开口,语气已缓和许多。
苏澄澄一头雾水地怔了怔,一时间会意不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什么东西还好吗?”她只好开口问个清楚。
“你的手。刚才不是被热汤给烫着了?”
“呃?”苏澄澄惊讶地瞪大了眼,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关心她。
她刚才不仅将鸡汤打翻,还不小心撕了那本帐册,他还没为此责骂她,就先关心她有没有被烫伤?
惊诧之余,她不禁回想起上个月初她曾经不小心打翻了一碗粥,结果被娘狠狠地斥骂了一顿,而和当时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情况相比,此刻严淳风的询问真是让她感动极了。
她低头看了下手背,摇头说道:“没事的,只是溅到了一点汤汁,没真的烫伤,过一会儿就好了,多谢爷儿关心。”
“真的没事就好,东西收拾收拾,下去吧。”
“啊?就这样?”苏澄澄脱口问道,神情和语气都透着明显的诧异。
她可没忘记自己打翻鸡汤、搬破帐本的事,她所犯的过错还没受到半点责难惩罚呢!
看出她的惊讶,严淳风真是啼笑皆非,故意说道:“倘若你比较希望我严惩你一顿,我也是可以完成你的心愿。”
他并非严苛之人,而且繁忙的事务让他早已学会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不重要的事情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什么好斤斤计较的。况且就算他真的严厉地训斥她一顿,也无法让帐册恢复原状。
“不不不不,不用了,奴婢没有那样的心愿,绝对没有!”苏澄澄急急忙忙地摇头否认。
瞧她把自个儿的脑袋摇得像博浪鼓似的,那夸张的反应十分逗趣,让严淳风的脸部神情顿时又缓和许多。
“那就快点收拾收拾,退下去吧!”严淳风开口催促,他手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处理昵。
“是!”苏澄澄赶紧动作俐落地将桌面收拾干净。
当她正要退出书房时,突然迟疑地在门口停下脚步,忍不住问道:“那奴婢……暂时不会被赶出去吧?”
严淳风望着她那一脸期期艾艾的表情,看得出来她相当渴望能够留下来。
坦白说,她才刚进府里没几天就不断闯祸,根本就不符合他开出的条件,就算继续留下来,最后他也不可能挑选她当娘的贴身婢女。
可……也不知怎地,这会儿他却说不出拒绝的话,仿佛怕她那双澄净的眼眸会失望伤心似的。
沉默了半晌后,他说:“在一个月的期限内,只要不犯严重的错误,就可以继续待着。”
听了他的允诺,苏澄澄一脸的欣喜,不仅红唇弯起,一双美丽的眼眸更是灿灿发亮。
“太好了!奴婢一定会努力的!”
苏澄澄喜出望外地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书房的门之后,仍旧眉开眼笑的,心情好极了。
她发现,虽然主子皱眉时的神情看起来相当严峻,但其实一点儿也不可怕。而且他还会关心她是否被烫伤,根本就是个亲切和善的好人啊!
过去,即使她染了病、受了伤,娘也对她不理不睬的,而他却……苏澄澄的胸口胀满了感动,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地表现来报答他!
☆☆☆ ☆☆☆ ☆☆☆
三日后的晌午,苏澄澄带着一包药材,从一间药铺走了出来。
这几天以来,她非但没再犯下任何错误,俐落的表现和认真的态度还被总管德叔赞过几次,让她开心极了。
今儿个一早。大夫来探视过卧病在床的老夫人,而这会儿她就是被指派到药铺来抓药的。
苏澄澄抱着那包药材,正打算返回严家,但才踏出药铺不久,就看见了两抹熟悉的身影。
是粮和婚丧嫁娶!
看见她们母女俩亲昵地手挽着手,驻足在一个贩售胭脂水粉的摊贩前,她脸上的神情一僵,美眸闪动着复杂的光芒。
当初,在爹尚未病逝之前,娘对她虽然还算和善,却始终不亲密热络,因此她从来都不曾体会过“母女情深”的感受。
她有时忍不住会暗暗心想,倘若她亲生的娘当年没有那么早逝,她们肯定也会是一对感情甚笃的母女。只可惜,她从来就没能真正体会到被娘悉心呵护的幸福感……
苏澄澄在心中幽幽地轻叹,又看了一眼她们母女俩有说有笑的模样之后就打算离开,想不到她们正好离开了那摊贩,朝她走了过来!
一看见苏澄澄,母女俩都有些诧异。
愣了一会儿之后,简静娘带着脸色不是很愉快的苏婉婉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前些天才自己滚出去的“大小姐”吗?”简静娘睨着她,语气带着浓浓的讽刺。“没赶快去想法子养活自己,还在街上遛达啊?”
话才刚说完,她的目光就落在苏澄澄手中那包药材,不禁怀疑地眯起眼。
“怎么?你竟还有银子买东西?”
“我是来帮严老夫人抓药的。”苏澄澄开口解释。
“严老夫人?哪个严老夫人?”
“是城东严老板的母亲。”
听见这个答案,简静娘和苏婉婉都不由得面露惊讶。
“你怎么会帮严老夫人抓药?”简静娘狐疑地追问。
“我现在正在严家当丫鬟。”苏澄澄据实以告。
听见“丫鬟”二字,简静娘和苏婉婉的跟底都流露出鄙夷。
“这份差事,倒是挺适合你的!”苏婉婉轻哼了声,嘴角隐约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那态度压根儿就没将苏澄澄当姐姐看。
简静娘也语气刻薄地说:“虽说当丫鬟确实是挺适合你的,但是放着荣华富贵的好日子不过,却偏要去当身份卑微的丫鬟。真是傻了你!”
面对她们的调侃与挖苦,苏澄澄语气坦然地说:“人各有志,我宁可当一名丫鬟,也不愿出卖自己。”
简静娘神色一变,气恼地叱道:“你说这是什么话?莫非是在指责我想卖了你图利?”
“不,我没那个意思——”
“哼,最好是没那个意思!你可要搞清楚,要你当小妾是为你着想,让你从此不必再辛苦地做活儿!忘恩负义的家伙!”简静娘语气不悦地骂着。
虽说她确实贪图杜员外答应给的聘金,顺便也想替自己的女儿除掉一个可能妨碍终身大事的眼中钉,但也不容许苏澄澄这么说。
“反正,你爱当丫鬟就去当吧!”简静娘冷冷地说道:“不过我话可是说在前头,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路,往后咱们再没有任何干系,你可别混不下去之后又回头来求我。”
“放心,不会的。”苏澄澄的语气肯定,神情却有着难掩的落寞。娘与妹妹的态度,实在令她心寒。
简静娘和苏婉婉又瞪了她一眼之后,才转身离开。
望着她们母女相偕而行的背影,苏澄澄的心不禁狠狠地揪紧。
明明她和她们是一家人,明明她也很有心想要当个好女儿、好姐姐,可为什么她们却始终没法儿真心接纳她?
她的要求并不多,并不需要太多的关怀,只要能够像正常人家那样和乐共处就行了呀!
只可惜,这个看似简单的心愿,却是她永远也不能实现的梦想……
苏澄澄幽幽地叹口气,抱着那包药材转身迈开步伐,打算返回严家,却因为沉浸在感伤的情绪中,没注意到周遭的一切,差一点就撞上了人。
“真对不住,我——”她急忙想道歉,头一抬却当场呆住了。
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差点撞上的人竟是严淳风!
严淳风瞥了眼她难过的脸色,又抬头望着简静娘和苏婉婉离去的背影。
他好奇地问。“她们是什么人?”
刚才他去巡视各个商行,才一从布行出来,就刚好瞧见她,还正巧听到了她与刚才那对母女的谈话,心中不免感到疑惑。
苏澄澄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却还是据实答道:“她们是我的后娘和同父异母的妹妹。”
什么?是她的后娘和妹妹?
这个答案,让严淳风的心里升起更多的困惑,不解地问:“既然如此,你怎么会跑来当丫鬟?”
从刚才那对母女的衣着打扮看起来,虽然不像什么富贵人家,但至少看起来并不过于穷苦寒酸,怎会让她来当丫鬟呢?
他的这个问题,让苏澄澄更加尴尬了。
迟疑了一会儿之后,不想编造谎言的她,终究还是坦白地说道:“娘给了我两条路选,一条是嫁给城北的杜员外当小妾,另一条就是得离开家里。”
“杜员外?”严淳风诧异地愣了愣。
见她僵硬地点了点头,他心中的惊讶不由得更深了。
那个城北的杜员外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头儿,而她却是正值豆蔻年华的年轻姑娘,两人的年纪悬殊,简直可以当一对祖孙了!
她后娘竟想强逼她当杜员外的小妾,而且还以不嫁就必须离开家自生自灭为要胁?
即便是她的后娘,这样的逼迫未免也太无情了。
莫非……她后娘是贪图聘金?听说杜员外先前的几个侧室也全是砸下庞大聘金娶进门的。
见他皱起浓眉,俊脸上满是难以苟同的神情,天性善良的苏澄澄忍不住开口帮娘缓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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