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安之见他身穿青色儒衫,轻袍缓带,一脸正气,说话时斯文有礼,不似个江湖人物,倒像个书生,便故作天真问道:“你怎知他是魔教妖人了?”她先前便已想得明明白白,现下自己差不多算是躺在东方不败的刀刃上,若是得罪了他,只怕立时便要翻脸。而得罪了这少年,日后要倒霉碰上了,只说是权宜之计,也能含糊过去。
那少年见她与魔教之人在一起,便已不齿。但他幼读诗书,自命是个君子,决不会有问不答,仍好声好气答道:“我乃华山门下弟子岳不群。今日见这人与魔教传递消息,才追杀他。魔教妖人,正派中人皆见而诛之。你如不是他一伙的,且到一边去,省得误伤。”
左安之存心胡搅蛮缠,笑嘻嘻道:“你说你是正派中人,拿什么证明?”
那叫岳不群的少年一呆道:“华山自然是名门正派,何须证明。”
左安之不屑道:“怎么不需证明?就是做官儿也得给个印章。朝廷下文书给你华山,说你是名门正派了?没文书有块牌匾也成。都没有?那好,圣贤书中说你华山就是名门正派了?还是没有。那就是满天神佛哪一个亲口许你华山就是名门正派了?也没有。什么证明都没有,你不是招摇撞骗是什么?别剃个光头就当自己是和尚了。”
岳不群不善辩驳,被左安之气得几乎吐血。左安之却笑嘻嘻地当作没看见,他毕竟年少气盛,突然一剑刺来:“妖女,辱我师门,我先杀了你。”
东方不败口中叫道:“左姑娘当心。”人却一动不动,心道华山派的人杀了嵩山派掌门的妹子,却是求之不得,还要多谢老天爷帮忙。
他身后跟着的教中弟子却一直留神盯着,闻言一剑架在岳不群剑上,先挡了两下。东方不败暗叫可惜,也只得出手相助。岳不群哪里是他的对手,没过多久便被擒下丢在地上。东方不败命人将他带下,才转向左安之道:“左姑娘可受惊了?”他神情殷殷,似真的关切之极。
左安之充满感激地道:“有东方公子在,我怎会有事。”她虽被岳不群那一剑吓得呆住了,可没错过东方不败的举动。如果没猜错的话,东方不败本不打算出手救她的。
春风得意裁缝店 《拂衣(笑傲江湖同人)》阿引 ˇ春风得意裁缝店ˇ
两人言笑晏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起进了路旁的裁缝店。
这家店与别家不同。别家的招牌都是挂在门外的,它家的招牌却是挂在门里的。左安之一进门,就看到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幅绣帘,上面绣的不是花,而是七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春风得意裁缝店。”黑锦为底,金线绣字,显得十分夺目。
店中摆着几盆翠竹,墙上挂着水墨山水画,布料裹得整整齐齐地排在柜台里边,布置得很清静雅致,左安之正在四处张望,一个年轻女子迎上前来,笑道:“我叫路人玺,是这家店的老板,姑娘想添置些衣物么?”
左安之见她说话温柔,举止从容,便先有了几分好感,抬脚就要跟她去挑些衣料。东方不败咳嗽一声,左安之抬在半空的脚就落不下去了,干笑了两声站着不动。东方不败走到她身边,亲密地扶着她的胳膊道:“让她把最贵的都搬出来罢。”
路人玺答应一声,便跟另一个小姑娘抱了几匹布料出来,一匹匹摊开给他们挑。东方不败道:“每种做一件,左姑娘先将就穿着。他日再为姑娘寻些好料子做衣裳。”
那小姑娘却不依了:“我们家的料子怎么不好了?”
路人玺板起脸嗔怪地斥道:“路瑶瑶,又乱说话。”
左安之见那叫路瑶瑶的小姑娘圆脸大眼,十分可爱有趣,便逗她道:“你小小年纪,就能分辨出什么样的料子好了?”
“那是自然。”路瑶瑶瞪大了眼睛:“我可是自小就跟着姐姐织布裁衣的,摸过的布料成百上千。有些土包子不识货,看不出好东西。这匹云锦是用金银丝织就的,贵重自不必说了,还有这一匹缎子可是难得的顾绣。”
她鼓着腮帮子,斜眼看着东方不败,那个土包子说的是谁可想而知。
左安之见东方不败面无表情,路人玺则一脸为难,便有心解围:“路姑娘,你看有没有适合这位公子做衣裳的料子?”
路人玺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左安之一眼道:“自然是有的。这位公子身材高大,气度沉稳,这匹深色的蜀锦是最适合的,可以裁做一件程子衣。”她说起裁衣来,顿时眉飞色舞,拎起那匹蜀锦在东方不败身上比画道:“穿衣打扮是要以人而论的。譬如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可以穿得鲜嫩活泼些,三十来岁的妇人便得稍老成些了。肤色白皙的不挑颜色,但也得以自身气度身材而论。肤色深的就得谨慎些了,若不留神就会变成酱油铺子。身上的衣裳最好颜色相近,不要花花绿绿的,以和谐为好。还有配饰方面,戴一两件也就是了,太多显得累赘……”
她说起这些,激动得脸色发红,恨不得滔滔不绝地说上一天,对上东方不败冰冷带着杀意的目光,方才惊觉说了不该说的话。东方不败“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他出身贫寒,最是忌人提及。教中的兄弟大都是粗豪汉子,穿甚么也不大在意,侍女姬妾们更不敢对他的打扮置言,他以为富家公子就是该衣裳穿得越鲜亮,配饰带得越多才好,以致今日在几个小姑娘面前丢脸。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左安之只怕一直在背后偷偷地嘲笑他,东方不败心中怒意横生。
左安之担心他日后会找路家姐妹麻烦,忙追了出去,摆出最真诚最善解人意的表情:“男儿以才为貌,你一个大男人,要是像女人一样成天顾着穿衣打扮才不象话呢。”她突然想起传说中的东方不败很注重自己的容貌打扮,倏地住了口,讪讪地看着他。
“你可是在取笑我不懂装懂?”东方不败的脸黑沉沉的。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她哪里敢取笑大魔头东方教主,被他惦记上可不是好玩的,左安之刚刚当着和尚骂贼秃,正在后悔不迭,赶紧狗腿道:“英雄莫论出身,本朝太祖是乞丐出身,打下这一片天下,谁敢取笑他来着。东方公子文成武德,仁义英明,日后必定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她这一长串话说得流畅之极,连顿也不打一个,东方不败啼笑皆非:“再被你说下去,连天上的神仙我都做得了。罢了罢了,原是我多疑了,咱们回去做衣裳吧。还请左姑娘为我挑些衣料做衣裳如何?”他将腰间的玉佩,手上的扳指尽数扯下,欲待要丢,想了想又舍不得,还是塞进袖子里。
走回裁缝店,路家姐妹都不敢再多言,给东方不败量身的手都在发抖,拿笔记下他要的布料时,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偏偏东方不败脸板得跟铁板似的,更加气势逼人。正好店中又进来一个客人,路瑶瑶眼前一亮,飞也似地奔过去招呼。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客人就越过她身边,满脸惊喜地走向左安之:“左师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遇到熟人了,但是这个熟人她不认识,任谁遇到这种情况,也会像左安之这样尴尬得说不出话来,她楞了半天才呵呵两声道:“是啊。”
来人疑惑道:“左师妹,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衡山莫师兄,莫松柏啊。”
“当然认识,一时没认出来而已。”左安之避开东方不败若有深意的眼神,岔开话题道:“莫师兄怎么会在这里?”
那位莫师兄一瞬间像过年时到处挂着的红灯笼,满身都洋溢着掩不住的喜气洋洋:“爹娘半年前就叫我下山成亲,掌门派我走了一趟武当送东西,耽误了些时日。这次是要回家成亲的。”
“恭喜恭喜,那莫师兄真来对了地方,可不正是春风得意么?只不知莫师兄家在何方……”左安之心下一动,瞥了眼站在旁边的东方不败,笑得分外亲切。
“我家是在襄阳府。”莫松柏答完看着左安之,突然忸怩起来:“我尚有一件事为难,想请师妹出手相助。”
“什么事?”左安之有气无力地,自己还是泥菩萨过江,指望他搭救呢,没想到他还想找自己帮忙,总不会是要去剿灭魔教吧。
“我想替藤萝妹子缝几身衣裳,她身量与你差不多,你能不能……”莫松柏的脸上满是欢喜,期盼地看着左安之。
“当然没问题。”左安之心头一块石头落地,爽快地答应了。
式微式微胡不归 《拂衣(笑傲江湖同人)》阿引 ˇ式微式微胡不归ˇ
路家姐妹处有量好的尺寸,左安之乐得轻松,一边帮着挑衣料,一边问道:“莫师兄的新娘子一定美貌无双吧?”
刷地一下,莫松柏连耳朵都红了,头也抬不起来,结结巴巴道:“我五年没回家了,不过自小远近的人都说,藤萝妹子不但相貌生得好,性子也是温婉和顺。”他笑得腼腆,脸上不容忽视的幸福光芒,衬得他平凡的相貌也增色了不少。
左安之真心地赞叹道:“你真有福气。”
自莫松柏进来就一言不发,默默地充当背景的东方不败走过来,嗤笑道:“你这么久不在,怎么知道她一定还等着你。女人可是耐不住寂寞的。”
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厮不说丧气话会死么,忽略武力的差别,左安之狠狠一脚踩过去,不出意料地踩了个空。
莫松柏见他们俩人认识,便看向左安之,等她介绍。
怎样介绍东方不败,左安之也很头痛,只得苦笑道:“这位是东方公子,我的债主。”
莫松柏二话不说,就在怀里摸出一个敝旧的蓝色钱袋,上面绣着几枝白梅,线脚歪歪扭扭的,手工不怎么好,但他却极为珍惜,将银子全数倒出后,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去,才将银子塞到左安之手上:“左师妹,这些银子你先收下,不够我再去筹借。”
虽然的确很缺银子,但左安之还没无良到骗人家给新娘子买衣裳的钱,忙推回去道:“我欠的不是钱,是情债。”话一出口才觉察到有点儿不对,又改口道:“是人情债,这位东方公子是我的恩人,帮了我很大的忙。”
以后要是闹出什么事来,还可以说是东方不败欺骗于她,她是无辜的。
了然地点点头,莫松柏热诚地握住东方不败的手:“兄台不愧是我辈侠义之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佩服,佩服。”
东方不败一本正经地收回手,抱拳道:“客气,客气。”
若是这会儿在喝水,左安之一定呛死了。东方不败也算侠义之人,那这世上还有坏人吗?
这个话题实在是继续不得了,左安之赶紧插到两人中间,好奇地问道:“莫师兄,你成亲这等大事,嵩山其他师兄弟们怎地不去凑个热闹?”
莫松柏眉间染上一抹忧色:“衡山离我家路途遥远,师傅近来身体不大好,所以我劝师兄弟们都留在山上侍奉师傅,成亲后我便带着娘子一起回山拜见师傅。”
“那太好了。”左安之笑盈盈地一击掌:“我要回嵩山,正愁单身一人上路多有不便。咱们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不如我随莫师兄一同回家,等你成亲之后回衡山,顺道带我一程可好?嫂子一介弱女子,你一个大男人总有照顾不周之处,我还能与她作个伴。”
莫松柏是要回家成亲的,身边带着个大姑娘,难免招人闲话。她厚着脸皮装作不知,心道甩开了东方不败,到时候找个借口一走了之,还不是山高水远任我行。
“的确是太好了,我正好无事,一起去莫兄家沾点喜气如何?”东方不败的脸皮比她更厚,含笑看了她一眼,才转向莫松柏。
莫松柏恍然大悟,这两个原是一对儿小情人,大约是闹了矛盾。他有心做这个和事老,况且免去了夫妻两个之间夹了一人的烦恼,便一口答应了:“东方兄肯赏光,那是再好不过了。”
左安之的脸一下子绿了。
男人之间的友情是来得很奇妙的,兼之其中一方刻意交好。
结完帐约定好三日后来取衣裳,走出去时东方不败和莫松柏已经到了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地步了。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避开门派武功这些事,只谈些流传得人人皆知的江湖趣闻,左安之心不在焉地走在旁边,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她担心东方不败别有所图,但自己至少在表面上是跟他坐在同一条船上,又不能在莫松柏面前暴露他的身份,真是左右为难。
那两个聊得热火朝天,她却愁得头发也快白了,忍不住恨恨地瞪过去一眼,暗暗诅咒他们走路摔土坑里,下雨天出门没带伞,上街遇到小偷。
她单知道有人是乌鸦嘴,可她没想到那个乌鸦嘴会是自己。如果说左安之刚才的脸色是菜叶般的绿色,现在就是被霜打了的菜叶,绿里透着黑呀,黑里透着灰。
东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