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妈脸色呆滞:“难道……那个……李庭……真的是死了,所以才一去不回?”
乐越目光一闪,“周妈妈,不知你能否详详细细地告诉我,你认识的李庭相貌如何,多大年纪,如何与玉翘姑娘结识,离开时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周妈妈目露回顾之色,沉默了片刻,道:“小哥,你们要找的人,真的叫李庭?不瞒你说,李庭把我家玉翘害成这样,我心里巴不得他死,但,若他真是你们要找的那人……唉!我家玉翘认得那个李庭,是在十八年前,当时玉翘红得烫手,连知府大人都微服来瞧过她,什么大人物没见过,李庭就是个贩布的,在喜欢玉翘的人里头,根本排不上趟。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看上了他……不过,那李庭是个小白脸,虽然是个卖布的,长得倒像个读书的,白白净净,当时年纪也就二十余岁,胡子都还没蓄,俊俏斯文。总之,玉翘就被他勾了魂去了,客也不接,除了李庭谁都不见,还说李庭要娶她。我当时就和她说,这是来逛窑子的男人惯说的话,信不得,可她偏就不听……”
说到此处,悲从心中来,用手帕擦了擦眼角。
乐越在桌下暗暗握紧了拳,十八年前,恰好是血覆凃城之时。
静默的许久许久许久之后,琳箐喃喃道:“原来。。。。你在这里。。。。有个相好。。。。。”
乐越像条死鱼一样地张了张嘴,他怀中那抹桃红抬起头,用颤抖的手摸上他的脸:“李郎——”
乐越再度愕然。
抱住他的这个女子虽然做少女打扮,但厚厚的脂粉遮盖不住已枯槁的容颜,眼角与嘴边都有深刻的皱纹,插满珠翠的鬓发枯乱,掺杂着银丝。唯有注视着乐越的双眼充满着少女的气息,异常明亮。
她,是个年岁不轻的中年妇人。
乐越结结巴巴地道:“夫。。。。夫人。。。。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妇人枯瘦的手在他的脸上摩挲:“李郎,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的!李郎——”
她的手指冰冷,长长的指甲涂成朱红,乐越有种被古墓中的千年僵尸抱住的错觉。
从街道对面大步流星奔过来几人,其中有两三个大汉左右架住那妇人的胳膊,将她从乐越身上剥下来,向后拖去。
妇人尖叫一声,以不可思议的力量拼命挣扎:“放开!你们放开我!李郎!李郎!”
和那几个大汉一起奔来的一名老妇挥着手向乐越福了福身:“这位小哥,对不起,让你受了惊吓,老身给你配个不是。请去我们楼里喝杯。。。。”目光向四周一扫,用帕子半掩住口一笑,“啊呦,看来小哥和后面的老爷与夫人是一起的,那可就不便请你到我们楼子里了。这该怎么办好?”
乐越有些楞征,但看着这名老妇的打扮谈吐,已经猜出了八九分,干笑道:“这位妈妈不必客气,在下没什么大事,哈哈,你还是快将这位。。。。呃,这位。。。。。夫人带回去吧。”
那名被擒住的妇人一直死死地盯住乐越,用力挣扎,呼声一声比一声凄厉:“李郎!李郎——!你为何不肯认玉翘?你们放开我!李郎救我!”
正向乐越陪笑脸的老妇人神色一变,蹬蹬几步走到那妇人面前,啪地甩了她一耳光:“告诉过你多少回,那姓李的有娘子!十几年前就把你扔了!三天两头倒街上号丧!再豪撕烂你的嘴!”
又转过身,表情再一变,又是一副殷勤的笑脸:“这位小哥,老身就先把这个疯婆娘带回去了。真真是对不住,你大人有大量,别和个疯子计较。”挥挥手指挥三个大汉拖着那厉声嘶嚎的妇人走了。
乐越愣怔怔地看着那群人拖着疯妇人进了对面的一栋楼内,那栋楼悬纱帘挂彩带,门匾上题着三个大字——眼儿媚。
面摊老板到:“唉,小哥,那个疯妇人三天两头就回来街上闹,今天是你赶巧了。”
乐越了然地道:“那位妇人是。。。”
正在下面的老板娘接话道:“是那楼子里的妓女,疯了十几年了。”
乐越等人在小桌边坐下,一边等面,一边听面摊老板娘讲古。
疯妇人名叫玉翘,年轻的时候是远近闻名的名妓,据说连省城的大老爷都慕名前来看她。
十几年前,她不知怎么鬼迷心窍,看上一个外地来贩布的客商,死活再不接客,只等着客商娶她。结果那男人一走再没回来,她左等右等等不到,就疯了。
乐越听得唏嘘不已。
琳箐愤愤道:“那男人真不是好东西,既然不打算娶她一开始就别骗她啊!”
在座的雄性们均没发表意见,老板娘道:“不过玉翘算命好,楼子里的妈妈是她亲娘,不然她疯成这样,可能一早就被。。。。”
琳箐哼道:“那个负心男不知道现在何处,有没有遭报应。”
杜如渊咳了一声,悄悄道:“娘子,克制。”
面摊老板笑向乐越道:“小哥,你算走运,这回撞见她是这种情形,她还有一种疯法,撞上才真麻烦。”
乐越怔了怔,难道方才那样还不够恐怖?
半个时辰之后,应泽终于放下空碗,抬袖子抹抹嘴,杜如渊愁眉苦脸地掏出钱袋,面摊老板笑逐颜开地捧着钱串目送他们离开。
刚走了没两步,身后突然嘈杂声起,又是从娘儿媚的方向传来,乐越下意识地回头,一望大惊。
一抹熟悉的桃红撵着一把菜刀直冲过来,仇恨的目光所至,分明是他。
难道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父亲李庭?
周妈妈擦完眼角,又擤擤鼻涕,声音微瓮地道:“不知这人和贵老爷要找的人对不对得上。之前玉翘画过他的像,可惜疲我烧了。不过他的模样我这辈子都记得,身量挺高的,浓眉毛,高鼻梁,对了……”周妈妈握着手帕望着乐越,神色有些古怪,“老身……说件事情……小哥你别生气。那李庭的长相……和你有几分相似……身量也像……要是你换身衣裳,从背后看简直一模一样,但味道差得就远了。怪不得玉翘看见小哥你疯得格外厉害。”
乐越心神巨震,凭直觉,他已几乎可以完全肯定,和玉翘相识的,就是自己的父亲李庭。
他稳定住情绪,假装不在意地开口问道:“那后来……李庭是何时离开的?”
周妈妈道:“他统共只在城里呆了不到两个月,布卖完就走了,走的时候哄玉翘说,他是回去准备聘礼。哼!”
乐越接着道:“他在桐县还有没有熟人或朋友之类的?”
周妈妈摇头:“没有,要是有,老娘早就顺藤摸瓜,天涯海角也把这个孙子扯出来!他在这城中住着卖布时,租的是城面刘老头的房子,可惜那老头子几年前死了,不然小哥你们可以再去他那里打听打听。”
乐越沉默不语,片刻后从怀中摸出一块银子,放在桌上:“多谢妈妈。”
周妈妈一把攥起银子,笑道:“小……呃,公子太客气了,老身就是说些知道貌岸然的事儿,不知能否帮得上贵老爷的忙。”
乐越起身抱拳告辞,周妈妈福身回礼。殷勤相送,刚走到门前,周妈妈突然停住脚,一拍手:“哎哟,我糊涂了,贵老爷要找人,可不是核对字迹最方便。那李庭的笔迹我倒还留着!”
一炷香的时候后,周妈妈捧着一个木盒,重新回到了房间内。乐越暗暗吸一口气,双手平稳的打开盒盖,取出一大叠纸。他本以为,这些是父亲写给玉翘的情诗书信之类,但是定睛翻了翻,发现竟然是一堆票据,上面写着“花雕酒二两”“夜宿十银”之类,自居的末尾都是龙飞凤舞签着“李庭”二字。周妈妈道:这都是李庭当年来这里找玉翘时留下的账单,哼,老娘想等有朝一日这孙子出现,让他连本带利偿还!”转而有赔笑道:不过如果贵老爷想要,老身可以只收五分利低价转让。”
乐越盖上盒盖,摇摇头:“在下要先回去禀报老爷再说。”周妈妈了然的点头称是,殷勤的将乐越等人一路送到了达门外,还挥手绢请他们下次再来。离开眼儿媚老远之后,昭沅从乐越怀中探出头,小声问:“你为什么不把那盒账单买下来?”看见那盒账单时,乐越明显呼吸急促,心跳的很快,账单上乐越父亲的字迹对乐越来说意义非凡。
乐越道:“我傻啊,被他宰,二百两银子,把我剁了炸成肉丸子卖掉也不够。”在衣襟上按了一把,“快些缩回去,现在还在大街上,被人瞧见就不妙了。”照元唔一声,缩回乐越怀中
三更时分,周妈妈吃完一晚宵夜,走到门前继续招呼客人,打眼瞧见一个少年在门外徘徊。
周妈妈连忙剪辑手快一把将他扯进来:“小少爷看起来好面善,头回出来玩吧,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是要老身帮你安排一个年纪相仿的,还是要大些的?”
少年俊美的面孔涨的通红,周围的姑娘们掩口吃吃的笑。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姐姐在他脸上拧了一把,娇声到:“妈妈别吓着人家了。小公子,你看我们姐妹哪个比较美,你想让谁陪呢?”
少年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我找周妈妈…。”
四周的人连同周妈妈都一愣,少年从姑娘们的魔爪中挣脱出来,站直身体:“我来买周妈妈不久前曾给人看过的那个木盒。”
静室之中,少年把一个布包放在桌上,周妈妈打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数枚奇特的鳞片躺着白色的绢布上,金光流溢,整个室内,都荡漾满了淡淡的金辉。
少年道:“二百两银子太沉了,不太好拿。现在市面上,水蛟鳞片的价钱貌似是十两一片,这里有二十片蛟鳞,不知你愿不愿意换那个木盒:”
周妈妈紧盯着那几枚鳞片,愣怔了半晌,方才飞一般的把鳞片包好,揣进怀中,点头如捣蒜:“当然当然!”把木盒双手奉上
周妈妈紧盯着那几枚鳞片;愣怔了半响;方才飞一般的把鳞片包好;揣进怀中;点头如捣蒜:”当然当然!” 把木盒双手奉上。
周妈妈熟知黑市;蛟鳞龙筋这些珍稀之物百年难遇;周妈妈活了大半辈子;也只见过两回;而且水蛟的鳞片根据成色不同;价钱亦有不同;现在她怀里的这几片;周妈妈凭着野兽般的直觉肯定;绝对是万年难遇的绝品!
眼看少年收起木盒;周妈妈赶紧补充道:”小公子;现在朝廷正抓什么叛党龙妖。蛟;那也是龙的亲戚;犯大忌讳的。老身和小公子投缘;方才与你换了;但此事可千万不能说出去。”
少年微笑:”放心;我比你更怕麻烦;要不是家父一时拿不出二百两银子;也不会让我拿此物来换;希望你也能保守秘密。”
周妈妈谄媚地笑道:”当然当然。”心中却飞快地把眼前的少年以及下午见到的几人在脑子里同通缉榜文上的小像比对了一遍。确定似乎不是;方才把少年送出门外。
第二天早上;乐越起床时忽然发现昨日周妈妈拿出的那个木盒正放在自己的枕边。他怔了怔;从被窝里揪出人形的邵沅:”这是怎么回事?”
昭沅揉揉充满睡意的眼睛;神色迷茫;乐越皱眉:”你是怎么弄来的?我知道一定是你。”
昭沅嘿嘿笑了一声;不说话。
乐越紧盯着他:“到底怎么弄来的?二百两银子,你哪有那么多钱。”
昭沅眼光四处乱瞟:“我偷的。”
乐越双眉拧得紧紧:“偷?你又不是飞先锋。”
昭沅抬起前爪挠挠头:“我,我学应泽,变了点银子,骗过来的。”
乐越沉着脸:“不对,变银子的法术顶不了太长时间,你法力不算高,如果真是骗来的,那老鸨早来找我们算帐了。说,你到底拿什么换的?”
昭沅目光闪烁,嘿嘿傻笑。
乐越突然一把掀开被子,扯开昭沅的衣襟。昭沅情不自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乐越的脸色越发难看,扒下它上身的衣衫,只见它的左臂上一大片皮肤全然不见,外表凝固着血痂的红肉裸露在外。
乐越的脸色瞬间铁青,笼上浓重的黑气:“你拔了自己的鳞?”
昭沅只好点点头。
乐越的额头青筋暴起,昭沅第一次看见他如斯暴怒:“你简直没长脑子!多管哪门子闲事!拔鳞换一盒破纸!”
昭沅挠挠头:“其实没什么,过两天就长出新的了。”
乐越双止赤红,怒火熊熊:“长!万一你送出的龙鳞暴露了我们的行藏怎么办?!你快一百年的岁数到底活到哪去了!”
昭沅老实地回答:“我跟你说过,我之前都住在河沟里,然后来地上,然后……”
乐越一口血差点冲出喉咙:“你……”一把将被子盖回它身上,恶狠狠道,“老实在被窝里待着。”哐地摔门而去。
昭沅在被窝里摸摸鼻子,正在想是真的呆在被窝里,还是跟出去看看,房门再次蓦(?这个字看不清楚)地打开。乐越左手扯着琳箐,右手抓着商景大步流星进来,杜如渊打着呵欠尾随在后:“乐兄,你能否轻些开门,这层楼的客人都还在睡,你到底抓龟兄要干什么能不能先讲明白……”
乐越拉着琳箐站到床前,把商景放到床上,再一把掀开被子,卷起昭沅的衣袖。
杜如渊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