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只要老身知道的,必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为什么要杀死李晴儿?”
“一个母亲怎么舍得杀自己的女儿?”
“此话不假,这说明她并不是你的女儿。因为没人会用铁钉穿鼻那么残忍的方法杀死自己的亲生骨肉。”
“你这女娃儿也着实见过些世面,竟然知道铁丁穿鼻。”她优雅地饮着清茶,“那么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杀她?”
“动机很明确,是要嫁祸给沈若素。”
“哦?”
“如果我猜得没错,李夫人应该非常恨沈天齐前辈。”
李夫人端茶杯的姿势僵硬了片刻,强笑道:“我与那老毒物素未谋面,怎么会恨他?”
“多亏了李夫人的铁钉提醒了我,听师父讲,‘妙手’李无心原来在朝廷的军营里呆过一段时间。军营里有一种残酷且不为人知的刑法。如若哪个人叛变,又防止军心涣散,他们就将铁钉敲进他的鼻腔里,那人必定立刻身亡,最重要的是,那人怒目圆瞪,根本就查不出死因。”
“这与我家老爷什么关系?”
“李夫人不必伪装了,李无心就是你,你就是当年女扮男装的‘妙手’李无心。”
8
无声。
李夫人在我面前不远的地方,瞪着我,目光锐利。她压低声音说:“你这丫头的想象力也未免太丰富了吧?说,上官清儿在什么地方?我翻遍了整个客栈也没有她的踪影。那把古琴在哪里?快说。”
我摇头,笑:“李夫人,上官清儿已经死了,我并不是她的女儿,我叫柳如烟,是八岁才跟师父开始学艺的。”
“怎么可能?难道你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
“如若我不这样讲,你们怎么会相信上官清儿没有死,我又怎么找到想要置上官清儿于死地的人?”
“你这娃娃果然狡猾,只是,这些小聪明你就留着到地府耍去吧。”李无心的毒暗器已经捏在了手里,我闭上眼睛。
睁眼。
李无心像一捆破旧的废衣服般堆在地上。她的眼睛睁得很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使不出丝毫力气的双手。
我从床上站起来,拍拍衣服上面的褶皱。
“你没有中毒?”
“我从不吃鱼,我师父是万万不可能吩咐别人做鱼给我吃的。软骨散无色无味,放在茶水里,真是最好的办法。”
李无心长叹一声,垂泪:“没想到我李无心聪明一世却栽到了你这个娃儿手里。”
三十年前,李无心已经适应了军营的女扮男装,行走江湖更是比女性装扮方便许多。她认识了四个江湖中名望甚响的人物,其中“无毒公子”沈天齐风流倜傥,她少女的心扉就如花儿般绽放了。他们一起去偷回了一把乱世古琴,并在龙凤客栈落脚研究古琴的奥妙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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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乱(8)
某晚,她经过沈天齐的房间听到里面有激烈的争吵。
无望说:“琴是我们辛苦偷回来的,大家都有份,怎么能送给奔月仙子一人?”
沈天齐笑得甚是豪放:“宝剑赠英雄,古琴赠佳人,这有何不妥?”
“小弟知你对上官清儿有意,但,她的心上之人是田沧海。”
“胡说。”
“这事岂能有假,是小弟亲口听上官清儿所讲。”
“就算抢,我也要把她抢回来。”
少女的心碎成纷飞的落花。那一瞬间,她有了一个邪恶的想法,毁了她,那么他就不会再看她一眼了。李无心的外号为妙手,她将迷香散投入上官清儿和无望的茶杯里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次日,上官清儿发现自己赤裸着身体躺在无望的床上。她羞愤难当,冲向悬崖。
一行人追到悬崖边上,佳人芳魂已归天。
又过了一日,乱世古琴失踪了。
他们彼此怀疑着,于是反目。沈天齐和田沧海只知道上官清儿之死,是受了无望侮辱所致,但是谁都不晓得,背后凶手其实是被爱冲昏了头脑的李无心。
9
门开。
师父,沈天齐,沈若素,孤独凉走进来,他们早就在门外埋伏已久,这些是我昨晚与师父商量好的计策。李夫人以上官清儿的口气写了密函,师父他们将计就计,所以假装离开,就是为了返回来看李夫人如何冲我下手。
“无心,你这是何苦?”沈天齐叹口气。
李无心岁月雕刻的脸上竟漾上了少女的娇羞:“我三十年未嫁,只为了今日真相大白。再问你一句,如若当时我以女儿身出现在你面前,你会不会给我一个和上官清儿公平竞争的机会?”
“如果我说会可以弥补你这么多年来的空白岁月,我会说,会。”
“这就足够了。”李无心虚弱地笑了,“三十年来,我一直没有放弃找寻古琴,那将是我生命唯一的寄托。田沧海退隐江湖三十多年后,我才在一个寺庙里找到了他。他身边有一个貌似奔月的女子,我以为我们都被骗了,上官清儿没有死,她偷走了古琴,并和她爱的男人退隐江湖。于是我发了密函给你们,相约到龙凤客栈来。”
桃花的香气涌进来,扑得人微醺。
“那么那把古琴是谁拿去了?”
“难道是无望?”沈天齐说着回头,哪有无望的影子,他根本就没有跟来。
突然。
惊闻耳边仙乐飘飘,琴声分外清晰,仿佛就在耳边。那情绪格外纷扰,窗外的桃花像受了惊吓一般纷纷落地,又无风自飞,仿佛一场盛大的葬礼。
声音是从无望的天字3号房里传出来的。
无望躺在地上,七窍流血。他身边有一位白衣女子。说是女子,是因为她的皮肤如少女般光滑细嫩,只是眼底掩饰不住的沧桑和鬓角的繁华。她怀中抱一把古琴。凭直觉,我知道那就是乱世。
“上官清儿?”
她嫣然一笑,坐定双手抚琴:“各位可好?”
“原来你并没有死?”
“我本来是死了,可是又活了。”上官清儿微笑,不见杀气,“那日我跳崖,听见背后有人呼唤,正是田沧海。我虽然爱着这个男子,但是已经没有资格跟他在一起。害我落得如此下场的人们不该有报应吗?于是我非凡的轻功救了我一命。我回到客栈偷了琴,使你们反目,然后买下这个偏僻的客栈,过着平静的生活。”
师父捻动佛珠:“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世间一切皆是空,施主又何必太执着呢?”
“如今三十年如白驹过隙,年轻时候的恨早就已经被磨合得圆滑,所以真心地希望能够守着这把琴过一生,让江湖免遭罹难。只是没想到你们会来这里,再次寻找这把琴的下落。也罢,本以为世间一切皆会随时间淡去,却不想机缘巧合之下也有了答案,这也是天意。”
“那你为何杀我师父?”独孤凉悲痛地流下泪来。
桃花乱(9)
“无望是以死谢罪,他的后半生都在煎熬中度过,奔月仙子给了他一个赎罪的机会,也算是帮他了结了此生的残愿。”沈天齐狂笑着转身离开。
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里。
10
沈若素离开时与我拜别。
我好奇地问:“姐夫这几日去了哪里?”
“是沧海大师吩咐我离开的,他说,这里面必定有玄机。”
“原来如此。”
“如烟,你找了个好师父。”
我回头看师父,他与上官清儿在桃花掩映的大堂里喝茶。他的神色依然淡定如初。至始至终,他都没有讲话,只是她一步步紧追不舍。
他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世间一切皆是空,施主又何必太执着呢?”
他才是真正的智者。
乱世古琴终于还是宁静在了一个女子手中。
桃花乱世。
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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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祭(1)
1
清风镇的人闲来无事的时候喜欢聚在一起谈论镇子上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最近柳家成了茶余饭后的消遣。
柳家美若天仙的三小姐要出阁了。
这本来是每个姑娘都要经历的事,放在我身上就不一样了,他们说,新郎是独孤世家的七少爷,真是天生的一对璧人。我与独孤冷素未谋面,他们也不知道这位传说中的七少爷是圆的还是扁的。
如今已是秋高气爽;按照我们当地的风俗,将出阁的姑娘要去几十里外的一个观音庙祁福七日,求菩萨保佑岁岁平安,人丁兴旺。
管家已经备好了马车,丫鬟仆人统统不能跟随,爹说,如烟是去祁福,又不是去享福,菩萨身边尚且只有金童玉女伺候着,如烟带了丫鬟这诚心菩萨怎能看到?我当然乐得清闲,带了简单的换洗衣物和糕点就上了路。
马夫是刚进柳家不久的一个孩子,不过十六七岁,小时候靠要饭讨生活,从南方流浪过来,管家看他可怜就留他在府里。他知道很多我所不知道的新奇事情,比如在南方一个地方年年都会发大水,有个道士说是河神娶不到漂亮的媳妇发怒了,所以就淹了他们的庄稼,让他们没有好收成。那里的人就每年都把村子里最漂亮的姑娘扔到河里给河神做媳妇。
“那么,那里还是年年都发大水吧?”
“三小姐怎么知道呢?”
“如果不发大水,他们就不会每年都往河里扔姑娘了。”
“是的,河神为什么娶到了媳妇还是要发怒呢?”
看着小马夫困惑的样子,我不由地叹了口气,他尚且不知道世界上没有牛鬼蛇神,更不知道那些姑娘就那样因为道士的一派胡言而送了性命。师父说,没有离奇怪异的事件,只有制造离奇怪异事件的人,这天与地之间,哪一样东西不是人的口里传出来的,天也可以叫地,地也可以叫天,只是一个代号而已,而事实本身却只有一个。
马车颠簸了几十里,终于见到了小马夫说的那个开满桂花的山脚。山脚的一块巨大的岩石表面刻了三个大字:观音山。这观音山,原本也不叫观音山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山而已,周围的村子都喜欢来山上砍柴打猎。有一次,一个新娘子因为不满父母给自己婚配的对象是一个面黑粗鲁的人,新婚之夜趁上茅房的机会跑了出去,黑灯瞎火的,一个柔弱的女子莽莽撞撞地上了山,随便找了棵歪脖子的老树自缢了。那家人不见了新娘子,整个村子的人都出来寻找,忽然见村外不远的山顶上闪现七彩霞光,一个慈眉善目的女子手托宝瓶端坐莲花,一会儿就不见了。村里人在天亮的时候找到了新娘的尸体,心想,大慈大悲的菩萨显灵肯定是为这包办婚姻的事动了怒。从此,方圆几十里的人一起捐银子盖了个庙,给菩萨塑了金身,并给这山取名观音山。
附近的小村庄再也没有包办婚姻的现象。来山上祁福的,都是将出阁的女子,嫁到夫君家都是好姻缘,能白头到老。
传说,就是传开说的事,一口传百口,真也好,假也罢,始终是传说而已。
我下了马车,小车夫原路回清水镇,大概天黑前能赶到。
山脚下有个卖香的婆婆,见了我问:“姑娘可是上山祁福的?”
“正是。”
“姑娘要不要买些香?”
我掏出一锭银子给她:“这些我全买下,山脚下湿气重,婆婆还是早些回家吧。”
卖香的婆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并没有高兴的样子:“姑娘生得俊俏,心肠好,容易招恶鬼,这些香全买了也好,全烧给菩萨,保姑娘平安。”
老婆婆说的话好生奇怪,我没有多想,拿了香就往山上走,空气里满是醉人的桂花香。这山里野生的桂花和镇子上的不一样,香得妖艳,师父最喜欢这种桂花酿的酒。
2
说是庙,其实就是个尼姑庵,一个面容清瘦的女子在门口扫落叶。我上前去行礼:“小师父,我是几十里外的清水镇来山上祁福的。”
清秋祭(2)
“施主请随我来。”小师父是个随和的女子,立刻带我来到东厢的客房,屋子打扫得很干净,有淡淡的檀香味。她帮我安排了行李说:“贫尼法号明月,师父法号慧清,今日天色已晚,贫尼去帮施主弄来斋饭早些休息,明日师父会在佛堂帮施主们祁福。”
我谢过明月师父,吃过斋饭就早些休息了。
也许是换了生地方的缘故;这一觉我睡得极其不安稳;隐隐听到耳边似乎有姑娘家的啼哭声,仔细一听,却有鸟儿在窗外呜咽。次日,天刚蒙蒙亮,我换了白色的劲装找个清净的地方练剑,在西厢房后面有一个很小的花园,满园菊花争艳,好不热闹。负责打扫院落的师父们还没有起身,我在半空中挽了个剑花,舒展一下筋骨,便开始练习。
那个女子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她惊讶地“啊”了一声,手里的茶壶掉在青石的小道上,“啪”地一声,水花四溅。我的剑锋正指在她喉咙一寸开外。见状,我收了剑问:“真是抱歉,吓到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