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渺·鬼面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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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渺·鬼面卷-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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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曜站在原地,遥望远处鸟兽飞逃,心中发苦,“玉鬼公主,香囊和重阳糕你还没有拿呢……”
元曜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玉鬼公主是不会听完他的话的。他等了一会儿,不见猞猁回来,就把重阳糕和香囊放在大榕树旁,下山去王维家了。
山掩草居,黄花满径。元曜来到王维的别院时,已经是下午了,王维正坐在院子中饮酒写诗,神色愉快。见元曜来访,他十分高兴,起身相迎,“轩之,我正想起你,你就来了。”
元曜随王维在石桌边坐下,“小生也一直记挂着摩诘。过些日子就是重阳了,小生来给摩诘送一些重阳糕。”
王维道:“轩之怎么一个人?白姬姑娘没有一起来吗?”
元曜道:“白姬最近卖出了一幅古画,有些事情缠身,不方便离开缥缈阁。不过,她说重阳节时会抽空来郊外登高踏秋,到时候再来叨扰摩诘。对了,白姬做了一个茱萸香囊,让小生送来给摩诘,说是辟邪保平安之物,请摩诘佩戴在身上。”
王维接过茱萸香囊,笑道:“有劳白姬姑娘费心了。请轩之替我表达感谢之意。”
元曜看见王维在写诗,伸手拿过了他面前的纸,上面写着一些零散的句子:“遥看一处攒云树,近入千家散花竹。”“月明松下房栊静,日出云中鸡犬喧。”
元曜笑道:“还是桃源诗?”
王维点头,“是,最近常和五柳先生促膝长谈,心有所悟。”
元曜问道:“陶先生还常来吗?”
“他每晚都会来。”王维道,他叹了一口气,“如果,他能永远都在就好了。”
“什么意思?”
王维有些悲伤,“我对先生十分倾慕,希望能够永远与他相交。我问他是否会一直都在,他说他不会一直存在,等桃核墨用完之后,他就会消失了。”
元曜道:“桃核墨用完,陶先生就没有栖灵之所了。”
王维道:“对。所以,我现在很珍惜地使用桃核墨,一想到先生迟早会离去,我就觉得悲伤。无论如何,我希望在他离去之前,能够找到桃源乡,让他去看一看。”
元曜道:“摩诘的心意很好。可是,上哪里才能找到桃源乡呢?”
王维叹了一口气,沉默不语。
因为天色已晚,元曜无法赶回缥缈阁,就留宿在王维的别院中。
淡月黄昏,凉风初起。书房中燃起了一点灯火,王维、元曜坐在木案边,地上有一炉火,几坛菊花酒。王维在砚台中研开了桃核墨,陶渊明又出现了,他还是一身广袖舒袍,清雅端方。元曜和陶渊明见过礼,三人围坐在炉火边闲谈。
王维珍惜地收起剩余的桃核墨,用锦帕细心地包好,放在一个木盒中。
陶渊明见了,笑道:“摩诘不必过分珍爱,我已非人,迟早也必须与你分别。”
王维道:“我希望分别的时日,能够迟一些。”
陶渊明拍桌大笑:“生何欢,死何惧,来何匆,去何遽。早知道摩诘如此多愁善感,恐惧别离,我就不告诉你我会在桃核墨用完时离去了。”
王维道:“先生豁达,我却难以放下。我希望先生能够伴我更久一些,待我找到桃源乡给先生看。”
陶渊明苦笑:“其实,我已经对桃源乡不抱任何期待了。”
元曜劝道:“陶先生不必太悲观,或许苍天怜眷,摩诘能够找到桃源乡。”
王维笑道:“如果找到了,我们三个就一起去桃源乡中喝酒。”
陶渊明拍着一坛菊花酒,笑道:“此时就有好酒,暂且把此处当做桃源乡,一醉方休。”
“哈哈,好!”元曜、王维高兴地应道。
元曜、王维、陶渊明在灯下喝菊花酒,谈笑风生,不觉到了半夜。酒喝得比较多,元曜有些内急,起身去如厕。他走到院子中,夜风吹得他清醒了一些。
上弦月如同一弯美人梳,悬挂在远山之上,带着妖异的青晕。
元曜从茅房出来,觉得夜风有些冷,他裹紧了衣服,想赶快回炉火边继续喝酒。元曜不经意间侧头,猛然看见南边山腰一块凸出的岩石上站着一只巨大的野兽,野兽的背后是一轮青色的上弦月。借着月光远远望去,那野兽有猛虎大小,鬃毛迎风飞扬,尾巴约有一丈长。
元曜心中咯噔一下,疑惑且害怕。难道这山中有虎豹?可是,从野兽的轮廓来看,要比虎豹大得多,它的头也不像是虎豹,倒像是……人头?!
元曜揉了揉眼睛,再次向野兽望去。一轮青色的上弦月下,南山上凸出的岩石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是他眼花了,还是野兽跑了?元曜一头雾水,他想了想,谨慎起见,就走到篱笆边,把大门上的门闩插紧了。——其实,如果野兽真要进别院,关紧了门也没什么用,因为别院周围的篱笆并不高,也不甚结实。
元曜插紧门闩,转身回房。冷不丁,篱笆的阴影中蹿出一个黑影,拦住了他的去路。元曜吓得一个激灵,就要放声大叫,那人开口了,却是王贵,“元少郎君,是老朽。”
元曜松了一口气,拍胸定魂,“贵伯,你不是早已经歇下了吗?深更半夜不声不响地蹿出来,吓死小生了。
王贵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一想到少郎君和鬼在隔壁对饮,老朽就睡不着啊睡不着。”
元曜道:“贵伯且放宽心,陶先生虽然是鬼魂,但是不会害人。”
王贵愁道:“他若是害人的厉鬼,倒也还好,请一个道士来收了便是。坏就坏在他是一个不害人的善鬼,但却又害了少郎君。”
元曜奇道:“陶先生哪里害摩诘了?”
王贵流下了两行老泪,道:“自从少郎君和鬼结交,就仿佛走火入魔了一般,白天神思恍惚,每天只念着、盼着夜晚到来,与鬼彻夜饮酒作诗,还把经济文章抛下,去找什么桃源乡。少郎君是来长安求取功名的,之前好不容易和几位达官显贵结交,他们也颇为赏识少郎君的才学,要引荐入仕途。如今,少郎君只闲守在别院中与鬼厮混,不去城中结交应酬贵人们,还推病拒绝了贵人们约他一起结社聚会的邀请。老朽虽然不懂圣贤学问,但人情世故还是懂的,少郎君这么做会让之前为了出仕所做的一切努力付之东流。看着少郎君如今的样子,老朽就觉得愧见老夫人,更愧见九泉之下的老爷。”
见王贵伤心,元曜劝道:“贵伯不必太烦忧,小生去劝一劝摩诘,让他与陶先生相交的同时也不耽误正事就是了。摩诘可能是因为与陶先生相处的日子不会太长,所以格外珍惜这段友谊,全心投入,一时间无瑕顾及其它。”
王贵愁道:“可是,少郎君把贵人们都得罪了,只怕入仕无门了。”
元曜道:“摩诘既有文采,又有治世之才,他的光芒难以掩盖,绝不会缺少赏识他的伯乐。”
王贵擦干眼泪,笑了,“听了元少郎君一席话,老朽宽心多了。”
元曜笑道:“贵伯本就不该自扰。时候不早了,且去歇息吧。”
“好。老朽先去一趟茅房,就去睡了。”王贵道。
元曜问道:“贵伯,这山中是不是有虎豹之类的野兽走动?”
王贵摇头,“之前没有。不过,最近几天老朽倒是仿佛看见了一只老虎的影子。但是,并没有听见附近的农人说有虎豹伤人的事情。”
“小生刚才也看见了一只野兽站在山上。”
王贵道:“没关系的,它应该不敢下山来袭人。”
“嗯。”元曜应道。
元曜和王贵分开,王贵去如厕,元曜回书房。
元曜、王维、陶渊明饮酒到二更天,三人都有些醉了,胡乱倒在床榻上睡了。
元曜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猛兽吼声,他一下子惊醒过来。书房中一片黑暗,陶渊明已经消失了,王维在元曜脚边睡得正熟。
“嗷呜——”“吼喋喋——”远山之中,野兽凄厉地咆哮,一声恐怖似一声,仿佛两只野兽正在互相撕咬,对战。
元曜十分害怕,他爬到窗边向外望去。一轮妖异的青月之下,远山如墨笔晕染,一层浓,一层淡,风吹木叶,沙沙作响。
元曜没有瞧见什么,但那吓人的野兽吼叫声却还在此起彼伏。
元曜十分害怕,摸到床边,推叫王维,“摩诘,醒醒——”
王维喝醉了,睡得很死,完全没有反应。
元曜只好作罢。他想出门去隔壁叫醒王贵、朱墨,但是又不敢开门出去。山中的野兽嘶鸣大概持续了半个时辰,也就安静了。
元曜渐渐困了,在提心吊胆之中睡了过去。
第五章 服常
一夜无事,第二天阳光明媚,山色如画,田陌中一片宁静的耕作风光。
元曜起床,他问王维、王贵、朱墨昨夜可有听见兽鸣声,他们都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于是,元曜怀疑昨晚听见的野兽嘶鸣是自己的幻觉。
吃过早饭之后,元曜见王维神思恍惚地站在柳树下,就走过去,问道:“摩诘在想什么?”
王维摇头,“没什么。”
“摩诘今天不去城中酬答么?”
王维摇头,“不去。我想在家看看古书,也许书中记载了桃源乡在哪里。”
元曜道:“除了和陶先生相处,摩诘也该去城中酬答正事。”
王维漫不经心地道:“等我找到桃源乡再说吧。”
元曜又劝了两句,看王维不想听,也就不说话了。
元曜见已是巳时,告辞离开了别院。因为离奴打算做菊花糕、酿菊花酒,元曜又摘了一些菊花,放在竹篮里带回去。
元曜提着竹篮走在山野小路上,心中想着王维和陶渊明之间的因缘,不由得十分感慨。他打算去凌霄庵附近看看玉鬼公主拿走重阳糕和茱萸香囊没有,就绕入山林中,打算走小路过去。
秋高气爽,落叶纷飞,元曜踏着山路上的落叶,觉得周围有些不对劲。山林里似乎太平静了,连鸟鸣声、虫鸣声都没有,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这也太安静了吧?元曜心中疑惑,他瞥向左边的草丛。风吹草低,现出一只红点颏的尸体。
元曜走过去,发现红点颏的死状十分凄惨,它的肚皮似乎被野兽撕烂了,脏腑四散。他赶紧念了一句佛号,为这只可怜的红点颏超度。
离红点颏大约二十步的地方,有一只猿猴的尸体。鬼使神差的,元曜又走了过去,猿猴的尸体也很凄惨。元曜大骇,举目四望,不远处的一棵橡树下躺着一只松鼠的尸体。元曜走过去,松鼠已经僵硬了,他又看到十几步远的地方倒着一只巨大的猞猁。
从猞猁的背影和毛色上,元曜认出了它,他惊呼道:“玉鬼公主——”
元曜顾不得害怕,奔到猞猁身前。猞猁一动不动地僵卧在血泊中,一道伤口从胸口延伸到腹部。粉红色的茱萸香囊破裂,茱萸洒了一地。
元曜以为猞猁已死,顿时悲从中来,哭道:“玉鬼公主,重阳糕还没吃,你怎么就死了啊——”
听到元曜的悲鸣,猞猁睁开了无神的双眼,“元……元公子……”
元曜擦干眼泪,高兴地道:“玉鬼公主,你……你还活着……”
猞猁虚弱地望着元曜,艰难地张开嘴,“太可怕了,快离开——”
“发生了什么事?什么可怕?”元曜问猞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死去这么多动物?连战神般勇猛的玉鬼公主都倒在了血泊中?元曜依稀想起昨晚听见的兽吼声中有几声像是猞猁的吼叫。
猞猁摇摇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非常凶恶,浑身戾气……”
元曜对奄奄一息的玉鬼公主道:“先别说了。你伤得太重了,小生带你去缥缈阁,白姬一定有办法治好你。”
猞猁闻言,脸颊上浮现出两片酡红。它倏然变小,化作一只花狸猫的模样,“元公子……可以抱玉鬼去缥缈阁吗?”
元曜见花狸猫伤口很深,不敢抱它走,怕弄裂了伤口。他想了想,把竹篮放在地上,将猞猁轻轻地放入铺满菊花的竹篮中。
“小生还是提着公主回缥缈阁吧。”
“嘤嘤!元公子嫌弃玉鬼,不肯抱玉鬼。”花狸猫哭道。它想跑掉,但是受了重伤,跑不了,就把头埋进菊花里哭。
这一次,元曜可以从容地解释:“小生是怕公主的伤裂开,危及生命。”
花狸猫的哭声渐渐小了,头埋在菊花中一动不动。
元曜不知道玉鬼听见解释没有,扒开菊花,低头望去,但见花狸猫已经虚弱得闭上了眼睛,它伤口上流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金黄的菊花。
元曜吓了一跳,担心玉鬼的伤势,赶紧折回去,退出树林,走回正路上,加快了脚步赶回缥缈阁。
元曜回到缥缈阁时,已经下午了。虽然中途搭了一位药材商人的运货车到西市,他只走了一小段路,但还是累得满身大汗。
缥缈阁的大厅中没有人,白姬和离奴都在后院。白姬倒在美人榻上晒太阳,离奴在水井边摆弄坛坛罐罐,准备酿菊花酒。
“白姬,不好了!快救救玉鬼公主!!”元曜慌慌张张地奔到后院,对白姬道。
白姬坐起身来,向元曜望去,她的目光停留在竹篮中的玉鬼身上。元曜走过去,把竹篮递给白姬,白姬扒开菊花,看见了玉鬼重伤的模样,惊骇:“轩之,发生什么事了?”
元曜把昨天晚上看见奇怪的野兽,听见野兽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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