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侠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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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侠虹-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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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红袖劈开神像的剑势未消,迫开柳淡莲,长剑剑尖回转抵住自己胸口,傲然道:“姐姐若是不顾姐妹情谊,便从小妹的尸体上踩过去救他们吧。”淡莲谷众弟子被她拼死的气势所慑,一时皆怔立原地。

柳淡莲面露惧色,终明白了梅红袖的用意,长叹道:“红袖你何苦如此,那‘凝怨盅’亦牵连着你的性命啊……”

梅红袖徐徐回首。石壁移动缓慢,此刻尚余最后一线尚未完全合拢,却已无法容人通过。她状若疯狂般哈哈大笑起来:“诸神在上,此事全因小妹而起,便由我自己做个了断吧!能否脱得此劫全凭天意……”笑声不停,眼中却淌下泪来,将长剑抛下,口中喃喃念着那一句:“会少离多,韶华匆匆,盟誓未许红颜换……”竟似已痴了。

厚沉的石壁终于重重关上,小庙中的语声亦被完全隔断。

秘道中漆黑一团,不见丝毫光亮。林纯从怀中取出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一道淡淡的光华升起照亮秘道。秘道狭窄,仅容两人并肩而行,却有足够的高度,不必躬身亦可行走如常,一道石阶由脚下直沉入黑黝黝的下方,不知通往何处。

刚才事起突然,他们虽有机会在石壁合拢前走出秘道,可那样必然重新落入柳淡莲手中,如今秘道已封,再细细揣测梅红袖与柳淡莲的对话,似乎梅红袖让他们进入这“潜龙道”中并非好意,反倒是柳淡莲有相救之意。两人互视一眼默然无语,皆觉敌友难明,心头惊疑不定。

两人静默良久,苏探晴估计外面淡莲谷人马已退,手按山壁发力一推,果然是纹丝不动,细察看四周亦未发现有开启的机关。缓缓道:“只怕梅姑娘所说不假,此路已经完全被封死了,我们要尽快找到出路。”当先沿着石阶往下走去。

林纯面无表情跟着苏探晴,也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下了近百级后石阶已至尽头,渐觉空气沉闷,岩壁上不时渗出水滴,脚下土质潮湿松软,稍不留心便会陷足泥中,只怕已是在地面数丈之下。

越往前行弯折越多,走了半柱香时分,出现了三条岔路,苏探晴摆下几块石头做下记号,往中间的岔路上行去,不料走了十数步,又见两条岔路横于面前,只好又随便挑一条路……两人一路行去,只见岔道越来越多,绕来绕去竟又重见所留下的记号。苏探晴知道如此走下去恐怕会迷失道路,便只选右边岔路行去,如此走了近一个时辰后赫然发现前方已被山壁报阻,却是一处绝路。

两人只好又倒退回岔路口,沿另一条路往前走去,再转过几条岔道后依然不通。如此往复十余次后,足足走了三四个时辰,两人已转得头昏目眩,不辨方向。

苏探晴知道照此走下去,只怕还不等找到出路已然力竭。只好怅然止步,苦想对策。他跟踪梅红袖出了淡莲谷后一路东行,正是朝着金陵府的方向,听柳淡莲的口气这条潜龙道应是炎阳道修筑而成,而此秘道分岔诸多,耗力巨大,这么大的工程绝非无的放矢,目的极有可能是用以暗中调动淡莲谷的人马。不过按照炎阳道五大势力的分布来看,金陵府的宜秋楼位于中心,淡莲谷、弄月庄、凌云寨与渡微阁分散于四周,呈一个直径四五十里的扇形,但若说这条秘道能通达这方圆数十里的地盘亦绝无可能,那么最可能的出口就应该是穿山而过,弄清了这一点,至少可大致推算出口的方向。只是这秘道中道路曲折,早已不辨东西,须得重新回到入口处再做判断……

当下苏探晴带着林纯按摆下的石块记号重新回到入口处,遇到方向错误的岔路便回头,如此又走了二三个时辰,竟又被一面山壁挡住去路。那山壁底下虽有一道足可容三四人下去的大裂缝,往下望去却是湍急的水流,水声隆隆作响,有若急瀑。算起来他们又朝东边走了三四里路,谁知最后仍是绝路,不由大是气馁。两人又饥又渴,只好先饮些清水稍解困乏。

苏探晴四处寻来些枯枝败叶,本想生起一堆火取暖。谁知秘道内潮湿,反而引得浓烟阵阵,只好作罢。林纯来到苏探晴的身旁,垂头静思。她怀中的小风起初还东张西望,对周围的环境十分好奇,渐也感应到了主人的心情,乖乖地不作一声。

苏探晴怕林纯焦急,故做豪气大笑道:“你放心,这条‘潜龙道’就算真能困住一条巨龙,却也困不住我们。”

林纯低声道:“你不必故意安慰我。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们是出不去的……”

“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丧气话,岂不是太瞧不起我这个诸葛传人了?”苏探晴佯怒道:“建造这‘潜龙道’耗费巨大,岂会是一条绝路?何况柳淡莲不是说这‘潜龙道’中若无指引绝难走出么,那就说明必有通路,只要我们细心寻找,必能够参破其中秘密,找到出路。”

林纯摇头道:“梅姐姐既然将我们引入此处,又破坏机关封住出口,定是决意将我们困死在这秘道中。”

苏探晴惊道:“你为何有如此想法?何况我身中‘凝怨盅’,一旦身死梅姑娘亦会精气丧失殆尽,岂不是也害了自己?”

林纯淡然道:“你太不了解女人的心思了。得不到的东西,倒不如毁了干净。”

苏探晴笑道:“你莫开我玩笑?我与她不过相识数天,岂会钟情于我?何况她还说了她另有意中人……”

“梅姐姐那样说只是为了她自己的尊严,也只有你这样的呆瓜才会相信。对女孩子来说,喜欢一个人有时只要刹那的光景,又何需相识长短?”林纯截口道:“你也不想想,她故意换上族中服饰,又在你面前跳那一场舞,究竟能是什么缘故?还不就是要让你死前亦要记住她!”

苏探晴心中一震,他聪明绝顶,被林纯一言点醒,立刻明白了梅红袖的意图,而之前梅红袖种种不可理喻的行为亦有了最好的解释。

林纯自嘲一笑,低叹道:“可怜我这个局外人却做了你们之间的牺牲品,梅姐姐不是说我会恨她么?其实她错了,像她这样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我只有佩服之情,绝无怨恨之意。”

苏探晴默然无语,心知林纯所说只怕不假。梅红袖虽在中原日久,毕竟出身苗域,全没有汉族女子的矜持作态,而苗人民风开放,率性而为,一旦动情便不顾一切,从那誓与恋人同生共死的“凝怨盅”便可窥知一二。梅红袖必是瞧出自己心系林纯,痴情无望下索性与自己同归于尽,行事虽然太过偏激,却亦是出于对自己的一片痴情。

“其实我好羡慕梅姐姐,可以把最美丽的一面呈现给心爱之人看,再用这般决绝的方式给这份感情一个交待,纵然为情而死,亦算是活得痛痛快快!”林纯眼望苏探晴,神情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你知道么?当看到梅姐姐那一场舞后,我忽然觉得人生匆匆即逝,名利财富皆是过眼烟云,无论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到最后亦都归于黄土,生有何恋?死有何畏?倒不如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好好把握自己能够拥有的一切……”

苏探晴微微一愣,听林纯的语气似已对找到出路不报希望:“你不要灰心,我们一定能走出去。”

林纯轻叹道:“我不想走了,如果这样就是解脱,也算是一了百了。”

苏探晴连忙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先好好休息一会吧。”

林纯惘然一笑,神情似在冥思,目光渐趋迷茫:“我从小没有父母,三岁时义父就送我到京师学艺。那时不知为何,同门姐妹都不愿意靠近我,就连师父对我也总是一付冷冰冰敬而远之的样子,虽然她将一身技艺无私相授,却从不会像对待其它同门一样对待我,有时我甚至故意做错事情,存心想让师父打骂我一顿,可是她根本不会骂我,只是用那冷淡的表情静静望着我,令我不知所措,仿佛我不是她的徒弟,而更像是一位客人。”她的声音越说越低,美丽的脸庞在夜明珠的映照下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光彩,苏探晴看得呆了,只觉得面前女子一生凄苦,柔弱无依,只想轻揽她入怀,给她一份温暖。

林纯继续道:“我在孤独中渐渐长大了,直到有一次义父来京师看我,从师父与同门姐妹的眼神中,我才终于知道他们之所以远离我,并不是因为嫌弃我是个孤儿,真正的缘故是因为他们都害怕他——我的义父擎风侯。”

“义父因为修习残风掌法须得保持童子之身,并无子嗣,就当我是他唯一的女儿。他虽然很少来京师看我,但每一次都会给我带许多东西,又从百忙中抽身陪我好好玩几天,我小时候总共只见过他几面,可每一次都是最美好最快乐的回忆。在我的心目中,他就是天地间最有本事,最令我崇拜的一个人!从那时起,我不再理会师父的冷眼,同门姐妹的孤立,只是专心练好武功,日后好报答他对我的养育之恩……”苏探晴听到林纯说到擎风侯修习武功必须是童子之身时,似是隐隐想到了什么,但他从不知林纯这些往事,不愿打扰林纯的叙说,心中念头一闪而过。

“一年前我艺成出师,来到洛阳,义父命我掌管摇陵堂中女弟子,成立了舞宵庄。起初我努力做好他交给我的每一件事,可渐渐我发现摇陵堂并不是我想象中扶弱铲强的帮派,做得亦非侠义之事,在江湖上的名声更是不堪,我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几次劝说义父,他却听不入耳,还叱我不懂国家大事。后来见惯诸多血腥之事也就麻木了,索性只挂个舞宵庄主的空职,不再管堂中事务,我想不管怎么说,义父对我恩重如山,且由他去威震江湖做一番事业,待老了退隐江湖后,我再陪他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享天伦之乐……”

“可是,当得知大哥的仇人就是他时,我一下子觉得自己所有幻想都被击得粉碎,原来心目中最敬重的竟是这样一个利欲薰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收养我只怕也并未安什么好心,一定是害死了我的亲身父母后想以此方式略做补偿,可他所有的恩情也无法抵过当年的罪恶,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他。那一刻,我的心里好难过,觉得自己从小到大受到了他的欺骗,恨不得一刀杀了他,再杀了自己……”林纯按住山壁,双手深深插入山壁中,唯有冰冷的青苔湿泥,才可以减轻她心里那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

苏探晴想不到林纯对擎风侯竟然有如此深的感情,知她从小孤苦,自然而然便把擎风侯当做心中最亲近的人,而擎风侯权高位重,武功又高,她因此而产生崇拜心理亦是情理之中。只可惜擎风侯为求仕途做下许多人神共愤的事情,令人不齿。其实当年塞外屠村之举未必与林纯亲生父母有关,但林纯得知此事后对擎风侯失望至极,昔日的崇敬之情全化做滔天恨意,宁愿将一切错失都强加在他头上,这份心理上的巨大转变实不足为外人道。

林纯咬紧嘴唇,强忍泪水:“可是,我在这世上活了十九年,他就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我又怎么能对他狠下心来?我只想永远离开他,再也不见他。或许,陪你一起死在这里,就是我最好的结局!”林纯语声越说越急,喉中发出低低的一声吼叫,蓦然疯了一般低头往山壁上撞去。

苏探晴大吃一惊,慌得一把抱住林纯。林纯状如疯魔,在苏探晴怀里拼命挣扎,情急下竟一口咬在苏探晴的手腕上,苏探晴强忍疼痛抱住她不放,鲜血涌出沾在林纯口角上,令她一张俏丽的脸庞亦显出几分狰狞,口中还不住大叫道:“我不想再出去了,不想再出去了……”她凄厉的声音在山洞中回响不停,令人闻之心惊。

苏探晴使劲摇着林纯的肩头,大声道:“你千万不要放弃,我们一定会找到出路的!你不要忘了我们还要回洛阳城救顾凌云!”

听到顾凌云的名字,林纯略微怔了一下,神情似是稍稍清醒了些,低声道:“他是你的好兄弟,你去救他与我何干?”

苏探晴脱口道:“怎么与你无关?他可是你的意中人啊……”

林纯怒声道:“朋友妻不可戏!你既然知道,为何还不放开我?”苏探晴只得松开手,林纯扬手就是一掌,“啪”得一声,结结实实地拍在苏探晴的脸上。林纯本是生气下随手而发,却万万料不到苏探晴心神混乱之下忘了躲避。

两人皆怔住,苏探晴抚脸苦笑,林纯看着苏探晴脸上五道清清楚楚的指印,又是惊讶又是内疚,眼中流下泪来:“你这个呆瓜!”她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枉你有浪子之名,原来却什么也不懂……”声音越说越低,几乎听不清楚。

苏探晴听林纯语中似有别情,正想追问,忽发现她眼神散乱,双颊赤红,如坠梦中般口中呓语不休,想到她上次在襄阳城客栈中半夜里刺杀自己之事,莫非在此生死关头急火攻心下重又引发旧疾?连忙握住她的双手将真气渡入,只觉林纯体内气息紊乱至极,拼尽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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