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翡翠白玉汤- 第40部分

　　忽见她从一旁取过一只空酒坛来，指尖在坛腹处轻轻一划，酒坛便拦腰现出一道细纹来，伸出二指铮的一弹，上半截坛子早已飞出，不声不响落在柴禾堆上。再看所余之物，已宛然是一口沙锅。满意之下，不禁点了点头。

　　鱼在手中，转眼已拾掇干净，放入“砂锅”之内，清水没之，复又取回上半截酒坛盖上。打了打火镰，灶堂内攸地跳起火苗来，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候，香气已是源源地飘了出来。那坛子年深日久，早已浸出三分酒气，如今拿来煮鱼正好。不但得了砂锅无异味之妙，更是起了葱姜去腥提味之功。说来莫姑娘这一招果然是巧妙非凡。

　　放过盐，莫君如又将米下在铁锅之内，放在土灶上蒸煮。待到将熟未熟之时，方把洗净的荷叶加入进去。不久，一阵淡淡的荷叶香气飘出屋来，融进大泽深深的夜色里……

　　此时的上官达人面带着些许惊讶之色，显然是对眼前的砂锅看着眼熟。伸出筷子来吃了一口鱼，不禁“咦”了一句。又用勺子舀出一口汤喝了，“呀”的一声叫出来。

　　不久，米饭端了上来。白晶晶地泛着些许绿色。上官达人往口中扒了一些，未及咽下，忙咕咕哝哝连声叫着“换大碗来……”

第十六章　　　　云梦侠客　　　十
这一顿饭吃得甚为香甜，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熬青鱼与荷叶饭，在那莫君如手中做来，却似把每样食物的香味尽都发挥出来，着实是不同凡响，大有化庸为奇之妙。直吃得那上官达人连连咋舌，赞叹不已。

　　饭罢，二人扶着上官达人在东屋里睡下。这老叟方才多饮了几杯，已颇有些醉意，头一沾枕便睡着了。两个人又退了出来，坐在堂中椅上。那戴临风便低声把方才趁师妹在灶间做饭之时，自己是如何对上管前辈道明来意，那上官达人又是如何地不置可否，全都一一地说了。莫君如听了叹口气道：“看来这位前辈脾气果然古怪得很。事已至此，却也急不得。”又听了听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道：“只盼这雨能多下些时候，我与师兄便能在此多盘桓两日，到时再慢慢想办法……”二人又闲聊了几句，直觉得身上困乏异常，便伏在桌案上沉沉睡去。

　　醒来时睁眼一看，早已是日上三杆。方才朦胧中只觉得有人在推自己，如今细一打量，发觉原来是那上官达人正站在身旁。莫君如忙从椅上起身道：“原来是上官前辈……看我，只顾贪睡，天色已是这般不早了……”只听那上官达人哈哈一笑道：“却是不早，可也不晚，送你二人出大泽去倒也正是时候。”说着，不由分说，一手拉了一个起身便走。哪管这莫姑娘一面试图挣开手去，一面口中道：“上官前辈，上官前辈，你等等，等等，……”　说话之间，早已出得门外。

　　此时这莫君如不由得心中气道：“你不肯收我与戴师哥为徒便也罢了，又何苦这般拉拉扯扯地成何样子？还怕我们赖在这里不走么？”正待使个擒拿脱法，不想那上官达人却已经松了手。莫君如揉了揉手腕痛处，心中长叹一声道：“樊师傅，君如我对不起了，此来竞未能拜师学艺回去，怕是要辜负了您的一片心了……”

　　这么想着，却见那上官达人跳上一根圆木，冲他二人摆了摆手。见他二人站在原地未动，不禁皱眉叫道：“怎么这青桐院的弟子做事磨磨蹭蹭的这般不爽快！莫非果真要赖在这里不肯走么？”又嘿嘿冷笑道：“有道是‘徒如其师’，尔等的师傅怕也是强不到哪里去。樊阡陌啊樊阡陌，没想到你也是个浪得虚名的！”两个人听了他这一番话，竟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当即对望了一眼，足下一点，身子便已冲飞而起，骤然落在木上。那上官达人只觉脚下一空，一段圆木转眼似要沉入水底。连忙深提了一口气，竟硬生生把脚下木桩从水里吸了上来。如此一来，三个人心中皆是一凛。原来这戴临风与莫君如对这位上官前辈的所言所为颇是气不过，便在落木之时暗暗用上了千金坠的功夫，心中道：纵使不能令其难堪落水，也要让他吃上一惊。说起来二人皆在此法之上下过苦功，若在陆上这一招使来定是要碎砖裂石。且说这千斤坠方用到一半，莫君如心中便打了一个闪，暗道：“我这是怎么了？这上官达人虽是粗鲁无礼得很，倒底是武林之中的前辈。我等以此法待他，却是十分不妥。传扬出去，岂不是反倒坏了樊师傅的名声？”想到此处，连忙止功收力。那上官达人正全力吸那木头，不料右边忽的一轻，刹时失了平衡，由不得一个趔趄险些跌入水中，幸而莫君如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口中笑道：“上官前辈，浪头大得紧，可要站稳些……”此时上官大人双脚重又站到木上，长处一口气，心中暗道：“不成想两个小娃娃竟想出此法来戏弄老夫。只是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功力，却是前所未见。”莫君如与戴临风心下里亦是暗暗吃惊：“想不到这前辈竟是临危不乱，脚下桩功深厚至此，简直是匪夷所思。”

第十六章　　　云梦侠客　　　十一
却见那上官达人哈哈一笑，也不多言。脚下木桩重又浮出水面，载着三人离岸驶向大泽。莫君如这才注意到此番竟是换了一根圆木，比来时那一根长了不少，自己与戴临风站在上面却也松快许多。想来之前所用那一段木头，昨夜怕是已随着风雨飘进大泽深处去了。

　　“船”行甚缓，脚下微波不兴，只见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水纹来。那莫君如看着四下里景物徐徐而动，心中暗道：“这老头子方才急不可待地将我与戴师哥拽上‘船’来，如今怎么却又这般的慢吞吞起来？虽说眼下这截木头长了一些，两头也并未曾削尖，但凭那上官达人的功力驱使，也断不至慢得竟好似随波逐流……莫非是故意想让我们离去之前，好好欣赏一下此间风光么？”

　　岂知那上官达人此时却在心中暗道：“这两个小娃娃当真有趣的很。远来拜师，千里迢迢的深入大泽果然是不顾性命，如今想来倒也够了这一分诚意。昨日竟能在风雨中想出个‘花开并蒂’的招式随我乘短木回来，聪明，聪明！适才我故意骂那樊阡陌浪得虚名，他二人闻言竟是这艺也不想学了，弄出个千斤坠来回敬与我，果然是颇有几分骨气。若是收了这样的好徒弟，日后江湖之上又有谁敢对我云梦双侠的名号不敬？”又一想：“只是这收徒之事倒底麻烦，我云梦一门的武功又岂是那么好练的？若是他两个只学得皮毛，又出去惹是生非，岂不是要有辱师门么？”心中想来想去的，脚下一段木头只随着那水流缓缓向前漂着。

　　不久，只听“咕”的一声，原来是天已过午，上官达人的肚子饿得叫了。

　　这一叫可不打紧，上官前辈立时想起昨晚吃呢那一顿饭来。心中道：“莫非我是老糊涂了？放走了这个徒弟，又要哪里去尝那样的人间美味？只是吃了昨晚那一餐方知，我上官达人活了这么大岁数，竟是历来亏待了自己的口腹。如今即是这口福来了，又怎好辜负上苍这一番恩赐。”方要开口说些什么，心中又道：“上官达人，你莫非是饿昏了头了？又怎能为这口腹之欲乱收徒弟？”这个念头刚过，心中又跟着想到：“怎么是我乱收徒弟？说来他二人要人品有人品，人又机灵得很，方才那千斤坠使来，便已显露根基颇佳，这样送上门来的徒弟怕是打着灯笼也难寻，你还犹豫个什么？”

　　想到此处，便转过头来咳嗽一声，缓缓道：“昨日我于醉中似乎听得有人要拜我为师，不知是果有此事么？”那边厢二人一听顿时喜出望外，也不知是如何来得这转机。当即深施一礼道：“徒儿给上官师傅请安！”却听那上官达人道：“你们且别忙着拜师，我还要考上一考……”话音未落，早已把脚下圆木蹬得风车一般滴溜溜乱转。二人一见之下叫声不好，慌忙踏着那木头飞跑起来。才站稳了些，冷不妨上官师傅又把那木头反蹬回去，只听扑通扑通两声响，浪花起处，再看那戴临风与莫君如，早已是跌下水去……

第十六章　　　　云梦双侠　　　　十二
第十六章　　　　云梦双侠　　　　十二　

　　却说这上官达人口中一边说话，脚下早把个木桩蹬得转桶一般。那戴临风与莫君如忙随着飞奔起来，边跑边心中道：“怎么竟是这么个考法？”谁料这新拜的师傅又把那木桩反蹬回去。只见脚下波涛滚滚，戴临风应之不及，腿上一绊早已跌下水去。这莫姑娘自幼尽玩些女孩家蹦跳之类的游戏，故而脚上颇是灵活，竟能随机应变倒退着跑，唬得这上官达人心中也暗喝一声彩，一忽儿脚下木桩又掉转了方向，前蹬后蹬几个来去，那莫君如纵有再大的本事也是站立不住。终归“呀”的一声也掉下水去。

　　此时却只听水面上那上官达人一阵仰天大笑。莫君如从水里浮出头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心中暗道：“这老头子怎么竟像小孩般一点不肯吃亏，想必是他方才被我与戴师哥的千金坠弄得吃了一惊　，如今便想出这么个法子找补回来。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上官达人笑着摆摆手道：“好徒儿，快上来，快上来！”，莫君如提气一纵，早已跃出水面，站在那段木桩之上。回过头来却发现戴师哥仍在水中，手一张一张地面有尴尬之色。原来竟是陷住了。莫君如伸出手去，用力一拉，戴师哥便气喘吁吁带着一身淤泥爬上木来。

　　莫君如看着师哥此时颇是狼狈，全然没有了往日玉树临风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禁笑了。上官达人看了也哈哈大笑道：“两个娃娃果然伶俐，我便姑且收你二人为徒！”　

　　“船”又行了。莫君如这才发现，却并不是沿原路回去，不禁问道：“师傅，咱们这是去哪儿啊？”上官达人道：“说到这云梦双侠，我只是其中之一。倘若真的要收徒，却还须另一位答应。”这莫姑娘轻轻应了一声，低头暗想：莫非是往那上官若仙前辈那里去么？看来不久之后，却还有一关要过。

　　转眼间“船”顺着水路左转右转的行出老远。忽见前面柳暗花明，现出一大片岸来。草木掩映中竟颇有几间房舍，想来是到了。

　　三人离木踏上岸去。只走了几步，只听一个声音道：“老弟，怎么去了这久才回来？你这又是带谁回来啦？”说话的正是那上官达人的姊姊上官若仙。

　　原来他二人隐居在此，虽是顶着个云梦双侠的名号，实则脾气倒是比常人更古怪几分。姊弟两个平日里却也少不了拌嘴斗气。一来二去，这上官达人便在大泽中寻了个小岛，另建了三间房舍，后来每若遇上与姊姊怄气，便要到那里躲个清净。却说这前几日，姊弟二人又不知为了何事争执不下，上官达人一气之下又到那别院处散心，此一去便盘桓了数日，不想却遇见戴临风与莫君如二人冒冒失失地闯进大泽来。

　　且说这上官达人听见姊姊在房舍里唤自己，忙向两个徒弟眨眨眼，示意他们留在原地不要动，口中含含糊糊应了一声，便转身走进屋内去了。

　　此时天已正午时分，烈日当空。戴临风看师傅进去许久还不见出来，便想到一旁树荫下坐下歇息。不想却被莫师妹一把拦住。又听她道：“只怕是要再吃些苦，方能感动那尚未见过的另一位师傅。”戴临风略加思索，觉得言之有理。两个人便在太阳地里垂手而立，只盼那屋里的人能早点出来。

　　方才在大泽里穿行，不时的会有那野树荫掩过，倒也不觉得如何炎热。如今这般无遮无拦站在骄阳之下，不一会儿周身上下便已是汗水淋漓。这莫君如看师兄实在热得辛苦，灵机一动，便从怀内掏出那支画眉玉箫，横于唇边，徐徐地吹出一曲“梅花三弄”来。那箫声婉转悠扬，似是透出丝丝凉意。不久，戴临风眼前竟恍惚有片片梅花飘落……

　　又听那韵律悠地一转，已换作一曲“程门立雪”。这一来只觉得凉意更甚，音调跳跃变化处，一腔倾慕恭敬之情呼之欲出……便在这箫声清越之中，屋内走出个妇人来。口中笑道：“好徒儿，你这曲儿吹的果然是应景得很呐……”

第十七章　　　交换武功　　　一
却说这穆贤在白石崖翠微峰上一心习武，一晃便已过了二十来日。眼看着一个月的约定将到，杨云若思忖着师傅郭珍就要考这穆公子的本门武功，不免觉得忐忑不安，实在是有些放不下心来。

　　这一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竟是弄得身旁的双儿也睡不踏实。却听这双儿背着身道：“师姐，你那里烙饼么？颠过来倒过去的惹人心烦！”又听这云若微微一叹道：“嗳，今儿个也不知怎么的了，竟是这觉也睡不得，怕是因这连日来累得过了！”那双儿闻听不禁噗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