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尘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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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尘山庄-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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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花水月美则美矣,终究冰冷且不可撷取。你抽身退一步,看看周围,看看更远处吧。”
  …… ……
  前方柳絮遮天蔽日。
  千真缓缓解下腕上沉香珠,唇间一串梵音,他咬破手指,持珠合掌,血珠落到地上汪开血池,千真长声道:“顺者昌,逆者亡,开。”
  血水沸腾,扑拉拉飞出无数异鸟,尖啸着投射入上方白茫茫飞絮里,仿如无数利刃劈开了前方,空间自下而上开启,掀起幕后真正绝尘庄的路径。四下里那种妖异阴沉的气随之散得一干二净。
  展眼望去,百层玉阶横亘面前,两边佳木郁郁,茂叶间黄鹂宛转,依稀还能听得昔日月下私语,那时刚刚开始,一切很好只欠烦恼。时移世异,我再不是我,我将会是什么?
  “啊啊啊~~”
  黄鹂惊飞。一瓢人三五成群,有说有笑正下山来,最前面的一列个个张着双手纵声大喊着狂奔,大有载酒南郭感遇作狂之态。
  有一股激情自我郁结心扉升起,挣扎几下,奈何千真拽着我不给脱身。
  “那是庄里的人啊!”
  千真对我的解说不以为意,微侧着身子立在台阶边。
  最前头的几个跑到千真处时刹住步子,眼珠骨碌碌地在千真跟我身上转来转去,我瞪着眼,拼了老命发送“是我是我”的电波,但这伙人跟我不来电,向千真施礼,口中喃喃颂道:“难得难得。”
  “过奖过奖。”千真老皮老脸。
  打什么哑迷?奈何我是猫,不好意思开口吓着庄子里的人。再说如果我真有恢复本真的一日,今天变猫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这些个人嘛,嗯,粗粗望去都是些无名小卒,泛不着跟他们联络感情。
  我死后初见庄里人的热情渐渐消退,十分明智地保持猫样沉默。
  千真嘉许地顺顺我背上的毛,微笑着朝众人颔首。“列位何事如此高兴?”
  “看见那个山门了没有?”一人回身遥遥指向来处。“昔时仙府门,今日阎王殿。我们逃出升天,能不高兴?倒是先生大气魄,请。”笑嘻嘻地摆着手,一副请君入瓮模样。
  绝尘庄从上到下素质旗鼓相当,除了来仪阁,都不是善碴。我很想念我的同门。
  “这话说的。”另一个挤上来,“我们那位大师兄哪有阎王慈眉善目,皓族的三皇子到他跟前,那都是长跪凤栖殿的份。”
  众人齐齐叹为观止。“了不起啊了不起。终于轮到皓族跪咱们了,只是无福亲见。”
  后头跟了些女子,背着包袱提着剑,队伍拉得老长。我一眼瞅见当中晃来晃去的玉乔,该妞正嗑着瓜子一心二用地走路。
  小别胜新婚(?!),顾不上许多,一纵下地跑到玉乔跟前,“庄里出什么事了?”
  玉乔吐出瓜子壳,“当然出事咯。外头那么多鬼都是庄子里放出来的,皓族都派皇子下来调解了,不过好象谈崩了,所以了,三等以下弟子被遣出庄保命去。我们水师兄说,比起庄里头的人,外头的鬼比较和善些。”
  “为什么没有来仪阁的人?”我抬头四顾,一个来仪阁的同门都没瞧见。
  “我也搞不清啊,我都没瞧见飞天。没理由飞天这号人不被遣出庄的对吧师姐?”玉乔别过脸去问一边的女子。
  玉乔师姐瞥她一眼,“你嘀嘀咕咕在跟谁说话?”
  玉乔回脸来找我,没瞧着人,愣了愣,一脑蛋浆糊地又转向她师姐,“奇怪,我刚才好象就在跟飞天说话来着。”
  玉乔师姐掩住玉乔的嘴,三八兮兮地凑在玉乔耳边说:“嘘~不要说那两个字,我听人讲来仪阁那丫头惹了大祸了,这次百鬼出没都是为着她的缘固。你出庄时没瞧见徐来头发都白了么?”
  “是呀是呀,古鹤玄平他们这些人平时闹点天灾人祸都当戏看,可现在一听人说起来仪阁那个丫头,脸色阴阳怪气得没法说。那两字,忌口。”
  玉乔咬牙切齿道:“果真惹了大祸了,小样,也不跟我透点气,没义气。”
  我几乎是给秒杀的,有功夫跟你打临终报告么?绕着她脚转了几圈,万般无奈,跳回到千真身边。千真将我抱起,啧啧有声:“一只猫可不能摆出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啊。”
  看着玉乔她们叽叽喳喳地磕着瓜子下山去了,我甚是伤心。
  命运啊~~你何其不公!!同一国人相同起点,她现在几多惬意,今朝有酒今朝醉,南朝北朝的气质混然天成,再看看我,早早儿赶着奔阎王殿报道,苦大愁深,不人不妖不鬼,风暴眼里挣扎。
  太打击我了。我趴在千真肩上有气无力。
  ————》

  第24章

  千真身价巨高,不过脚力呈逆向负数增长,每隔几分钟我都要眼巴巴看他抬抬腿缩缩脚,往台阶掀袍一坐,哼个小曲怡然自得休息半天。一催他,他就在那轻飘飘蹦特哲学的理论,再催他,他干脆哭给你看。
  等一下!!“你哭哭哭什么呀~~”我舌头抽搐往外蹦字都带颤音。“我都没哭~~你哭什么么呀~~”
  “不要你管!”他端转身子背对我。
  九天上的神佛你们看到没有?!深吸气深吸气,再接再劢吸气,拿出绝尘庄打磨出的坚韧果敢——
  “你老虽然脸庞跟妖精似的显年轻,可好歹骨子里是老前辈来着吧。外?”我抹把冷汗,挠他的背,“老大,别在这当儿跟后辈耍小性子,很跌人气的。”
  造物主真是神奇,一笑老怪够BT的了,千真比他还BT,大千世界,造物主造就了多少大BT哇。
  “我们不要去绝尘庄吧。”千真回过脸, “不去吧。”
  “不行。”我无视其梨花带雨,义正严辞予以驳回。“不行。”说一不二。
  “飞~天~啊~”。
  “不!行!”我回头看看曲曲折折上山路,甩开他扒拉着我的手,自已往上跳,不想再理这个一时正常得出挑一时疯颠得可怕的老妖精。
  跳了百来级,身子一轻给人揪起来抱在怀里,胸口轻震,千真叹了口气,“这么执意进庄为的什么?就为见你大师兄?”
  “也不全是。”主要是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能去哪。
  “你们俩个顾自欢喜顾自悲伤,却要让我……”
  “让你什么?——你们俩个?哪俩个,谁跟谁,我跟谁?龙儿?”
  千真笑咪咪,变脸变得特别自然,“龙儿天赋极高,修行若能一心一意,与天同高岂是口上说说而已。可他执意的当个七情六欲的俗人,喜欢一些普通的东西,为一些司空见惯的事情来劲。他跟我以前找的任何一任占星都不同,那些人恨不能看透三界真章,跳脱轮回篡改命盘,超凡脱俗,将天地万物收于鼓掌。”
  这点我同意,龙儿的品味的确有够通俗,吃喝玩乐,所以才跟我玩得到一块儿。
  仿佛看透我的想法,千真说:“人跟人的缘份,真不是可以掐指满盘算尽的。我以前只觉龙儿待你,像待一个自我编织的绯色梦境,现在看来,单单用男女之情来看待是轻渎他的心。”
  “让我想想。”我捧着脑蛋。
  千真曲指敲敲我脑蛋,“浆糊,你想得透才怪。”
  我松开手,“其实我用不着想,他待我好,我知道。他不说,我知道。”
  “自在。随心。”千真眯起眼,“你是他的理想。所以,他什么都舍得。”
  顺着他眯起的目光,我看到树林里爆出红色的火种,一时也就没顾得上回应他——
  其实我不需要龙儿为我舍些什么,人跟人在一块,开心适意就好。又一想,这话跟这老妖怪说了也白说,下回跟龙儿说。
  那些火种很快将树木烧起来,天空被黑烟屏蔽,这下千真不用我催也奔得飞快,不过奔了不到一盏茶功夫,他老人家就接不上气来,靠在石头上跟条暴晒的鱼一样翻白眼。
  “我以前都是摆着仙风道骨的样子供人家参拜。”他自我辩解,“这破山庄地界给你那个无聊的师父设了术法障,飞又飞不动,搞不好我会埋骨林间。”
  我预感到千真的神经病又要间歇性发作了,立刻安抚他,“一笑的确无聊,我们山庄的人都特无聊。你老人家不一样,你老人家世外高洁,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千真点点头,半死地吐出一口气,表扬我,“狗腿得很有才。”
  我吸吸鼻子,那还用说!女子之德,在于出得厅堂下得厨房,书得文章辩得莲花,无才为德,那是白噩纪的观点。
  “师伯,这些火是嘛?”伊跟一笑是师兄弟辈,该称师伯吧。
  “天火。”千真扶着石头往上攀登。“勒风跟龙儿再这么并存下去,百鬼行还是小场面,待得天火普降三界封印瓦解,魔乱妖邪涌进人间时,那才叫轰轰烈烈。”
  “你不怕?”看他一脸爬山路天下第一可怕的德行,感觉魔乱横行人间也得靠边站。
  “怕啊。”千真答得非常之没诚意。“当年我跟你师父还有子娆在蓬莱洞天修行,感应到六合波动,子娆和一笑各执其念进了皓族统御天下,我随后也出蓬莱。可有什么用呢,现在还不是这样子。怕有什么用,天道所行,人力无为。”
  “子娆如果不杀我,龙儿身体里的莲华就不会觉醒,就不会闹成这样不可收拾局面。”我记仇着,扑到树上用爪子挠树皮。
  “他是入了魔障的。一笑看着随意,其实秉性周正内蕴天罡,子娆却七心窍八玲珑,太活络无定性。虽说是他杀的你,却是皓族引的火。当年他若不是阴差阳错被带入了红城,见了太多血孽,也不会让魔障入心窍。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魔根深种,连我都没认出他来。真正唤醒空华莲华的恰恰是皓族自身。——谁错谁对,到头都是引火自焚,自作孽不可活。”
  我想起龙儿曾经在屋顶上晒月亮时说的一些话,“那苍生何辜啊?”
  千真淡然,“无辜。但这不是他们逃脱不幸的理由。你又何辜,你现在却成了什么。”
  心有戚戚蔫,举手握拳,“反了!”
  世间种种,顺为福,逆为劫,与罪不搭界。我要反霸权,反独裁,全异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揭竿革命!
  千真热切地伏低身来握我的手,“你跟龙儿真是活脱脱一模子刻出来的,往后他不在了,你陪我玩耍吧,我带你往蓬莱看三千蝴蝶。”
  “不在了?”
  千真脸上挂起最假的笑,“我是他的送葬人。我跟你。”他问,“你还想进庄么?”
  …… ……
  绝尘庄的门已经在眼前,洞开着的口,望进去浩如烟海郁郁林木云朵。千真抱着手臂靠在树上闭目养神,当他睁开眼时,有个人静静立在他跟前。
  “等你很久了,一切都已打点好,我带你进去吧。”女子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沉,带着阴谋的隐秘。
  “还不能进去。”
  “难道你没有找到飞天的一魂半……”她因惊奇倏乎上扬的声调瞬间又低下来,后面的话我一句都听不分明。
  “找到了,不过她说不想进去。”千真手指朝我点了点。
  那女人顺着他的手指仰面望来,亦让我看清了她遮在斗蓬下的脸。
  她捂住嘴,半晌踉跄撑住树,“飞,飞天?!”
  “锁菲师姐。”我朝她点头致意。
  “飞天你怎么变成猫了?”
  “不要再去助长她的怨念,爪子都快叫她挠树挠平了。”千真叹气,“这一路过来,多少树给她挠脱一层皮啊,还专挑那些上百年几乎成精的老树,心中不甘可见一斑。”
  锁菲听了同情心泛滥,树下招手,“乖,下来我抱着你,龙儿等你等得心焦死了。”
  我用力抱住枝丫,在上头随风摇摆,“我会害死龙儿的,你们走吧不要管我了,三天后给我筑个衣冠冢,初一十五上个香祭奠祭奠就算尽心了,纸钱泛不着浪费烧来,反正也是飞灰烟灭的。”
  “害死龙儿?凭你?你说梦话呢。”锁菲诧异,“他不害死别人我就要念声佛谢个天了,轮得到别人害他!再则,为民除害这种壮举也轮不到你头上啊。退一百步讲,就算你真把他害死了,那也是他乐意,他心底高兴着,相信我,你泛不着内疚。”
  我尚未及表态,千真那厢收了废柴相,一双眼上上下下下下上上把锁菲看了个透彻。
  锁菲谦虚地向千真施礼,“有何指教?”
  千真笑容可掬,谦虚还礼,“不敢不敢,姑娘字字珠玑,句句掷地成声,振聋发聩。”转个身手一招,“飞天~~”他陡然小宇宙爆发,“别真跟猫似的只知道爬树挠树。”精准地接住掉下来的我,除下腕上沉香珠挂我颈间,“上路。”
  ……风啊雨啊雷电啊的分割……
  庄里弥漫着无法消散的薄雾,轻寒恻恻。锁菲师姐取出一盏琉璃灯,吹出了火苗子在前头领路。
  越往内走天色越暗,浓酽地黑像一泼墨糊在了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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