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名京其实并不太懂得所谓“感情好”是个什么概念,所以她的迷惘马上就诚实地反映出来:“大概吧!”
不太肯定的语气:“之前家里出了点事情,观月姐姐帮了很大的忙,所以回报也是应该的。”
不二兄弟对视了一样,彼此都觉得很不协调,这种否认未免也太奇怪了,难道说她一直把对观月的关心当作是对方帮助的“回报”?
“怎么可能,感情不好的话,顾问对前辈怎么会这么了解?哥哥都没有这么了解我啊!”小孩子童言无忌的个性马上表露无疑。
“裕太!”不二皱着眉头反对:“对哥哥太没有信心了!”
而事实上,对于观月初她确实觉得比很多人要来得亲切。
用“亲切”这个词或许有些不恰当。
象同类嗅到同类的味道,觉得彼此很容易能够相互理解。
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太相信自己,或者说,只相信自己的判断,所以除了判断然后行动以外,从不试图通过沟通去改变,所以才会一直一直把自己埋在土里,慢慢地越藏越深,直到谁也看不到。
其实自己不是不知道,这种个性一点也不好,就象赌博的人明明知道赌博不好,可是上瘾了就是不能戒除掉,一旦习惯了就不想去修正——他们也一样,离开了掩埋的土,就会觉得没有安全感,就算阳光很吸引,也不愿意接受诱惑。
所以……我们是最相似的吧?
小初!
第二十八章 平局
“裕太君是不是应该快乐地回家了呢?”
滨名京学着偶像剧里天真无邪的女主角的招牌表情,企图用“可爱”的娇笑和恐怖的眨眼把晚归的孩子劝导到正途上。当然她很成功,就象没有人能够抵挡鳄鱼示好地对你张大满是利齿的嘴巴,只要是有智慧的高等灵长类,都会对她这个表情敬而远之。
“啊!可是顾问还没有说,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聪明的好孩子对于重点总是能够一击即中。
“不是说了吗?碰到乌鸦了。”观月初的包扎技术还不赖,至少这么厚重的纱布缠在胳膊上并不怎么觉得累赘,疼痛什么的,早就没感觉了。
“乌鸦?”昏天暗地的乌云笼罩着裕太的头顶——完全不理解她在说什么,看看哥哥,兄长的眼睛专注地盯着顾问手背上绷带没有盖住的细微伤痕,还是笑眯眯的。
“可是,会痛吧?”裕太担心地问,在赛场上远远见过她的伤口,好像很密集又流了不少血,现在衣服上也是,密密麻麻的血迹,一般的女生不是应该吓到不行,担心以后留下疤痕什么的才对吗?看滨名京完全无所谓,好像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好像……根本……很习惯了……
很习惯?
裕太摇摇头,把脑子里奇怪的想法甩出去!
我在想什么呀!
“当然痛啊!”说着和表情不吻合的反话,然后在他发呆的时候,滨名京抓起满是水珠的杯子,恶作剧地一下子贴在裕太脸上,引发后者一阵颤栗:“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发呆!”
“顾问也是,不要故意把话题拉开啦。”不满地大声反驳,他讨厌别人觉得他还小,明明已经长得比哥哥还要高了。
“诶?”支着手肘,把下巴搁在手背上扯动脸皮,象模仿人类表情的木偶一样面不改色地说着全世界都知道的假话:“真的呢,被乌鸦啄到了,所以打算等到有空就去将那只鸟抓出来,把翅膀拔掉啊!”
黑洞洞的眼睛还真是吓人!
裕太这么想着,忍耐不露出想逃跑的表情掏出钱包准备付帐。
“钱我付过了,反正这里饮料好像都一个价。”滨名京很有兴致地用吸管搅了搅剩余的饮料,看着漂浮在橘红色液体中颗粒状的果肉:“所以裕太君就先一个人回家吧!”
她一点也不客气地把“一个人”这个单词咬得很重,然后从眼角的部分得意地给了天才不二一个暗示的眼神。
“我猜,今天家里的晚餐应该会有裕太君喜欢的南瓜咖喱和黑霉派,不早点回家不好吧?”
这么一说惹得天才不二的蓝眼睛也开始乌云密布起来——找碴?
当然不是!
滨名京再怎么无理取闹也不会无缘无故打断家人团聚的甜蜜时分啊。
“我脚扭到了,托学长的福,为了赶上比赛从很高的地方跳下来,所以学长要负责。”本来她是打算自己回家的,可是看到青学天才看着他弟弟时候的宠爱眼光,突然觉得很不舒服:“会把我送回家的,对吧?”
天才不二从此刻开始,坚信他在青学所向披靡的恶作剧因子找到了新的对手——强劲,而且很可能后无来者!
本来裕太很乐意把尊敬的顾问背回家,毕竟他觉得无论个头还是肌肉都明显比哥哥要来得有安全感,可是马上就被滨名京用“晚饭后还要回圣鲁道夫,时间来不及”为由打发掉了,临走前当然免不了千叮万嘱,把哥哥的球拍袋一起拿上,虽然不认为顾问会在哥哥手下吃什么亏,但是还是不放心,毕竟是伤患!
看着单纯的小孩迎着夕阳的方向,拖着长长的影子越走越远,滨名京和不二周助的“友好对视”正式升级。
火花?
包裹着人皮的组装木偶和蓝眼睛、喜欢温柔微笑的狐狸会产生什么火花?
彼此之间距离再近也还是非同类,一定要凑合的话,勉强也就是内在的个人模式设定有几分相像而已。
“小京不走吗?”不二果然很负责的矮下身子,仔细察看了滨名京右脚踝的一圈红肿。
“真的是扭伤了,从很高的地方跳下来吗?”即使是天才也不可能万事都可以凭空想像,滨名京的表情也说明了她不打算把受伤的真相公诸于众。
“还是去医院做下处理的好。”
关键时刻,不二周助还是相当理智的,社团有对每个成员普及基本的急救知识,这下派上了用场。按了按伤口部位,察觉到应该是普通的扭伤,不过要完全行动自如的话,恐怕还要好一段时间。
“你刚才是怎么过来的?”肿得很厉害,正常女孩子的话,一定会哭出来了。
“这种程度算不了什么,而且赶时间的时候也不觉得很痛。”滨名京皱了皱眉头,说完全不疼是假话,但还不至于受不了,不然她也不可能从东大坚持这么远。
“那么就先回家?”不二弯下腰等她爬上他的背。
“可以先去洗手间吗?”
热热的呼吸喷在脖子旁边,感觉怪怪的,他总算知道滨名京身上还有有温度的东西了——那个女生连挂在他肩膀上的细瘦手臂都是冷的。
不到一分钟,不二周助就领悟到他刚才为什么会觉得“怪怪的”!
这是人对某些事件发生的特殊感知!
甜品店女卫生间上标注着大大的“维修中”的牌子。
店员也很抱歉的做了解释,女卫生间看来是不可能使用了。
“那么,怎么办呢?”不二也配合地做出苦恼的表情皱起眉头,他不用看也知道,滨名京的心情应该不错——喜欢游戏的双方多多少少会在彼此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何况狐狸的嗅觉是很灵敏的。
“什么怎么办?”
滨名京贴在他左边的脸,离得很近,可以闻到女孩子洗发水和乳液的淡淡香味。
“女厕所不能用哦!去别的地方好吗?”他也很好奇,对方会玩什么把戏。
滨名京淡淡的哼笑轻易传入他的耳朵,温暖的细微气流触碰到耳朵,马上敏感地激起身体的自然反应,颤栗的感觉随着一阵阵象从脚底浮上来的寒气,在神经末梢引起骚动。
“女厕所啊,不是有吗?”从容地从不二周助背上滑下来,一跳一跳的来到男卫生间方向,猛一下打开男卫生间大门:“这里就可以用啊!只要我在,它就是女厕所了嘛!”
就算是不二,也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吧?
呆滞的表情啊……
在青学,一般都是他让别人做出这个表情吧?
今天算不算为那些可怜的受害者报仇了呢?
滨名京在心底窃笑着指挥面部肌肉做出类似“安抚”的样子:“安心,这个时间店里除了我们很少人的啦,我有注意一会了,没人进来过啊!”
果然是有预谋的!
然后不二周助突然心情就变的很开朗——这家伙啊!他想,原来女孩子也是那么记仇的!
她还在记恨着吉住藤代的事情呢!
“请前辈在这里帮我看看门哦!”说完就蹦跳着进去了。
不二周助微笑着看她不灵便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你就不能说‘在这里等等我’吗?”
夕阳被远处的地平线吞噬了大半,路上来往的行人神色匆匆。
东京这个大都市,每天都会有很多人面对面擦身而过,只有神的恩赐,才能让冷漠的双方偶有相交的机会。
“缘分啊!”滨名京舒服地在不二背上感叹,交握在他胸前的双手荡来荡去打着拍子。
不二周助相比就没那么好过了——走了接近二十分钟,滨名京再轻也是个人,而且,夕晒也是很热的,更别提紧贴在背后的人体根本阻挡了他散热的可能,很快就汗流浃背了。
“呐!前辈很疼爱裕太,为什么?”她把脸凑上去,用很轻的声音问。
“因为是弟弟!”不二笑眯眯地回答,他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讨论性:“是重要的家人,所以一定要用心对待。”
“诶——是这样!”
垂落的长头发顺着风抚在不二脸上和脖子边,有几丝还钻进衣服里,和汗水粘在一起贴着皮肤,感觉很不清爽。
“小京不是也有哥哥吗?”
不二有些迟疑,他还记得滨名京唯一一次在他跟前叫着“哥哥”时候的表情,说不清楚是讨厌还是恐惧的语气,可是刚才在甜品店里提到家人的相关字眼,又好像根本没那回事。
很矛盾,不是吗?
“哥哥?恩!有啊,对我很好。”她平淡地回答,没有开心,也没有不快,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只要我想要,哥哥就会买,想去哪里,哥哥也不会拒绝。真的对我很好。”
不欣喜,也没有讨厌,对待重要的家人,怎么会是这种口吻!
然后背上的女孩随着这个问题的开始——又或许是结束,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把她放下来。
“就到这里好了,我家就在前面。”她曲起右脚,笔挺的身姿一点也没有因为身上的绷带而显得狼狈,只是制服上的血液显得很是触目惊心:“很晚了,学长不回去的话,会来不及跟裕太道别。”
不二看了看街区的环境,大略估计了一下,回头看看把双手背在身后的女孩子,猜想着她可能是因为观月的比赛结束了,终于松口气的缘故,显得很平和,虽然还是淡淡的,对待裕太远比对自己要热情,但好歹比第一次见面时明显的敌意要好的多。
“可是我想送小京回家,”笑眯眯地拉起女孩的两支手臂,强行套在肩膀上:“好巧,我家和小京的家很近哦,只隔了一个街区的说。”
“这样……”滨名京没多大挣扎地任由他拽来摆去,没两步就到了家门口。
重新回到地面上,在包里取出钥匙打开门。
“前辈进来吧,稍微休息一下。”
空间里的凉气一瞬间涌出来,夕阳的光束下看的很清晰的灰尘象会让人瞌睡的魔法师一样快乐地跳舞。
走进去,屋里很干净而且清爽,奶油色的沙发,水柳木小花架上精致的室内植物在窗边摇曳着挥洒投影,浅枫木桌子和地板角落上随意搁置着放上一两个柠檬的盘子,酸甜的味道弥漫着一种少女独有的清涩幸福感——完全无法想像这居然是青学女幽灵的家。
“很不搭调啊!”不二笑着看向赤脚蹦到厨房里捣鼓着什么的女孩说。
然后听到滨名京冷淡的回问:“难道前辈以为我家应该全部都是金属和玻璃还有黑色的羽毛,水晶球什么的?”
“恩!确实这么想。”摸着下巴换上她刚刚递给的室内拖鞋,坐在沙发上,布艺的沙发象是棉花堆一样柔软,看样子因为经常清洗,所以也很干净,面上还细心地覆盖着薄薄的麻布垫,让人马上有了想要睡觉的感觉——说不定这么温馨的家里真的有让人瞌睡的魔法师在啊!
好象少了点什么。
靠着沙发背,看着天花板上精致的小灯,半晌,锤着手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没有照片啊!
这么温馨的家里,连一张和家人的合影都没有,相框什么的,一般都会摆放在显眼的地方才是?
“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