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看到了铺路的青石板罅隙间渗着丝丝血痕,透出诡异和惊秫。
石窟内连绵不绝的冷风,寒意更甚!
长达数百米的巷子,越往里走,腥甜的气息就越是浓重。
乌瑶如挨在燕迦蕤身旁,两道秀眉微微蹙紧,显然颇为反感这种味道。当然,这股血腥的味道,任谁也不会喜欢。而燕迦蕤的两双眼睛则是越眯越细,神色也是越发凝重。
二人身后,陈九生紧了紧胸前捆住后背长箱子的银丝带,脸上十分难看。
虽然巷子里光线不足,但胡昂然依然从众人略微沉重的步伐中看到了那一丝隐约的谨慎和紧张。感受着身后吹来的股股阴风,他的右手已经紧紧攥起。
远处的光点渐渐变大,直到巷子的尽头,天光忽地照射下来。刚从昏暗的视线中出来,四人齐齐的伸出手来,挡住这耀眼欲盲的光线。
“咦!”下意识的做出此番动作,稍稍适应了光明后,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显得震惊异常。下一刻,他们都抬头望向了天空——
蔚蓝如海,阳光漫射,好一副白日丽景!
但是,这一切显然有悖于常识伦理。记得他们先前进来时,明明已经见证了夜色的来袭。仅仅穿越了一个石窟,万万不可能渡过了半日光阴。
无论在场的哪一个人,都是惊骇万分。扑通跳动的心,犹如悬吊了一个油瓶,七上八下的十分忐忑。
陈九生浓眉一紧,一股怒气勃然而发,森森的目光扫视了四周一片,继而朗声吼道,“到底是谁?给我滚出来!”
异于平常的慵懒,陈九生此刻的怒吼声中充满了不安和愤懑。
胡昂然和燕迦蕤不约而同的对望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色。但是,现在并不容的他们多加思考,潜伏的危机也许已经近在咫尺。几乎就陈九生话音刚落的同时,他们和乌瑶如已经挨在了一起,脸上慎重之色更甚。
可惜,在巷子外这个荒芜的青石板铺筑的庭院里,没有分毫的回复,四处萦绕着回荡的怒气。过不多时,空旷的院落里,怒斥之声徐徐远去。
前方的台阶,一梯一梯爬向一个高台。高达三十六阶的连续两个大型台阶,四人小心翼翼的走了上去。此刻,映入他们眼中的建筑物宏伟雄壮,铮铮之姿高拔凌云,傲然矗立于人世之间。那份威仪,荡然泻下,仿若真是神明下凡,具有不世之态。
一尊洁白玉净的天使雕像,端立于这座宫殿的顶端。它背部的两对羽翼尽数展开,片片羽翼雕得精细无比,散发出柔和的淡色光辉,赫然笼罩着下方的神殿。这座宫殿气势恢宏壮观,素雅之气清新的迷漫着。宫殿以象牙白的大理石建成,整整二十四根三人才能合抱的大理石柱分不同方位将整座宫殿环绕而立。从上空往下看,就能发现这二十四根柱子交汇成两个六芒星的图案,不差分厘的占据了星符成型的位面。柱身上,零星的雕刻了一些具有特殊意义的浮雕和图腾,那份优雅和精致,堪有鬼斧之力方能铸就。
柔光之外,一块森然庞大的花岗岩挺直了身子,傲视着匍匐于它下方的众生。其上,一笔一划的刻着两个字体,想必就是“圣域”二字。古拙苍劲的两个字体,熨帖着淡金光华,仿若具备了无上魔力,狠狠的吸人眼球。
尽管胡昂然打小就见识过不少大场面,但是这般景致也不禁令他叹为观止。而燕迦蕤则表露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欣赏意味,至于乌瑶如,更是对这般雄壮神圣的建筑佩服得紧。先前的紧张气氛荡然无存。
然而,一向叽叽喳喳的陈九生却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赞,他的那对眼瞳,闪动着复杂的光芒。
就在此时,只见一道黑影迅捷的从“圣域宫”的东北方向掠了过去,其速度快得绝不简单。
“站住!”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的陈九生一声大喝,声波直窜进那人耳朵里,脚下的步伐也随之一顿。下一刻,陈九生魁梧的身躯已经如炮弹般弹射了出去。
“等一等!”燕迦蕤很快也回过了神来,还未完全看清那个黑影的样子,就径自张口喊了一声。而之所以张嘴阻拦陈九生,连他也说不清楚原因。
然而,这厢的战斗已经打响。陈九生的重拳直冲黑衣人而去,只见那人一个旋转规避,动作矫健迅猛。
只是这么不起眼的一个躲闪,胡昂然便看出了这个黑衣人的功底非凡。凝眉间,那边的战斗却已喊停。
陈九生腮帮鼓动,怒目正视着那人,但见那人抬手前举,空中虚按了一按,没有攻击的举动。接着,他苦笑着连连摇头,“等一下,等一下!”
这时,燕迦蕤才看清此人面貌。正值中年的他的面颊上已经有了风霜的痕迹,淡金色的须发,稍白的肤色,两眼炯炯闪灼,自然流露出一股清矍之气。一身紧身黑衣,衬托出诡异,只不过却是十分的薄,清寒的秋季里着这样的打扮确实有些古怪。
陈九生瞪大眼睛,上下认真的打量了他一番,寒声一哼,“你倒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这西北圣地?”
那人哑然一笑,道,“那你们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看你们的装束,除了这位绿发的公子外,不像是这天照国的富贵之人吧?”
“呵呵!”燕迦蕤不等陈九生发作,迈步上前,脸上展现出温煦的笑容,道,“反观兄台衣着,却不是这天照国人吧?”
黑衣人微微一怔,谨慎的盯着燕迦蕤,隔了片刻,他移开视线,勉强一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那外面的厮杀与你有关了?”这时,站在一旁的胡昂然开口了,而且直接提出了这个令人不安的问题。
那人端详了外貌超凡的胡昂然一会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仰头面向苍穹,颇有几分眷恋的吸了一口圣域的空气,苦苦的摇了摇头,又无奈的点了点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陈九生见他作此怪异之举,更加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上前一步,直接逼问道。
“我想——”他看了看在场众人,顿了一下,道,“你们很快就能体会到了。”
此言一出,胡昂然四人身形俱是一震,纷纷面面相觑。尤就在他们回味之际,那人却是抓住这个空隙,黑影一闪,就急速朝巷道内退去,须臾之间,竟是与众人遥遥相隔了近七八丈的距离。
待到众人疑惑过来,一声厉喝,充斥起整个巷子。“你往哪里逃?”此刻的陈九生身上全无懒散之气,猛的一蹬青石板,在龟裂声响中,他已紧跟了出去。
“大哥,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天照国的人?”见此情形,胡昂然不疾不徐的转过身来,看着燕迦蕤,问出了心中的疑意。
“呵呵,”燕迦蕤眼中异芒忽闪,“此人的种种说辞和举止,透着一丝奇异,我一时也看不出这个中端倪,不过一个辰冰国的人能独自前来这里,定非寻常人等。我观他衣着单薄,却是全然不惧这萧瑟天气,整个贪婪之上,也只有辰冰国人才能有此耐寒本领。而一切的答案,也许正如他所说的,马上便会揭晓了。”悄然中,燕迦蕤握紧了乌瑶如稍显纤弱的手腕。
第四卷 皇者归来 第七章 闲云野鹤
陈九生已经追出去半个钟头了,却仍然不见他那高大的身影回来。胡昂然三人坐在台阶上,闲聊着近来的琐事,但那份警惕却没有放下。
明朗的天空中,风云涌动。不消片刻,云彩变色,本是深沉的夜,瞬间恢复成了原本的色泽。暗,乌云之暗,翻滚不已。渐渐的,有流光闪过,只见一道闪电,在“圣域宫”的穹顶上激荡而过。
胡昂然第一时间放眼望去,眼中异芒乍现。暗空闪光,有着神鬼莫测的诡秘,饶是温润柔光放荡的偌大宫殿,也被全部遮掩其下。整个天地,好似被地狱异样之力笼罩起来,转瞬已近黑夜。
哐啷,闪电终于划响,撕裂了这古怪的宁详。有一束瑞华,冲天而起,正是从那两翅羽翼的天使头顶放射出来的,却闪烁着猩红的颜色。电闪的荧亮与突兀的黑暗交界,它四散开来,随即降落,纷纷定格于那二十四支支柱顶端。
“不好!”燕迦蕤本能的察觉到了散开的光束蕴涵着诡秘的力量,而他们正身处危险的旋涡之中。接着,他快速的抄起了乌瑶如的手,径直朝殿下奔去。
而胡昂然也不迟疑,速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正是他所想的,尽管是那么的史料不及。
“呵呵,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正在这时,一个爽朗的声音洞穿了他们的耳膜,从宫殿里响起。而且这个声音,竟是有些熟悉。
燕迦蕤和胡昂然俱是一震,即刻停住了脚步,眼神都是有着紧张和欣喜,纷纷调头朝后望去。
那个依稀古拙的身影,越来越是清晰,渐渐展现在他们眼里。慈眉善目的笑颜,矍铄苍劲的身躯,些许佝偻,些许老骥,明朗眼眸流华炯炯,正是燕迦蕤的师父齐暮。
此刻的他,仿佛这半年多来未经风霜,不但没有更显苍老,却是散发着古稀的精气。一脸和煦的笑脸上,淡淡红润令人忽视了那少许的斑迹。
“师父,真的是你?”天边的雷云,无声无息的止了,燕迦蕤松开了瑶如的手,嘴唇嗡动,声色发颤。
老人保持着笑容,欣慰的点了点头,并未见得有多激动。转眼打量了乌瑶如一眼,深深的点头致意。后者连忙作揖欠身,绝好的一副媳妇见公婆的举止。
视线移动,继而审视起胡昂然起来,淡定从容的眼瞳里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风吹,发丝舞动,一头碧发,隐约勾勒出一个温顺的倩影,“昂然,妮露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齐暮思念起那个温婉的“徒弟”,禁不住开了口。
胡昂然神色一黯,走上前去,陪同燕迦蕤二人站在老人身旁,颇为苦涩的摇了摇头。那种复苏的落寞,毕露无疑。
“哎,”老者拍了拍他的肩头,叹道,“世间沧桑百年,你与她缘分未尽,日后定然会再相见的。”经历了数十载风雨,人世的悲欢离合,胡昂然等小辈的见识理所当然的不能与他企及。察言观色,齐暮轻易的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而妮露的功底,他自信在这贪婪上难遇敌手,何况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胡昂然在其身旁。只不过,那带走她的力量,未免太过震慑人心。
胡昂然面容焦虑,也只是一闪而过。齐暮所说的,他也深信不已。那丝隐隐的红线,串联心际,早在那洪荒年代,他和那个女孩儿便已缘分既定。
“师父,”燕迦蕤唤了齐暮,老者转过脸来,只见他牵起乌瑶如的手腕,笑道,“瑶如,这位是我的恩师;师父,她是乌瑶如,我未来的妻子!”最后那句话,燕迦蕤的微笑中带着欣喜的骄傲,全然不顾羞红了脸,难得扭捏的乌瑶如的嗔怪。
“哈哈……”对于这点,老者早就了然于心,只是没有料到这个素来放浪形骸的徒弟居然注重起形式来。
随后,老者负手朝殿内走去,隐隐中透露出一股出尘之气。身后三人也没有再等陈九生,径自跟了进去。
“师父,想不到你真的到这‘圣域宫’来了,记得当年第一次你带我到这里来的时候,这里的景象可是没有现今这么诡异的哦!”半晌过后,燕迦蕤在师傅面前又恢复了以往的痞气,声调抑扬的调侃着这位老者。
“呵呵,生活使然,生活使然而已。”齐暮头也不转,浅浅笑道。
“怪不得这里这么怪异!”胡昂然冷不丁的丢了一句。
“为什么呢?”乌瑶如明显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八卦玄冥阵!”燕迦蕤低声说道,随后,他悄悄的跟瑶如谈起这个阵法的玄奥起来,脸上神色更是眉飞色舞。
“齐老前辈,那你为什么想到这里呢?而且这里就你一个人,也怪冷清的。”胡昂然瞥了一眼身后对侃的两口子,加快步伐,身形微后于齐暮。
“哦?”齐暮侧过脸,脚步也不停,饶有兴致的看了翩翩公子一眼,道,“你又怎么知道就我是一个人呢?”
胡昂然一楞,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呵呵,说不定这里还有你认识的人呢?”
一句话出口,齐暮立即加快了步伐。
“前辈,你的意思是?”胡昂然微疑,这个老者的思绪还真的天马行空,让人一时摸不着头脑,“那还有什么人呢?我又怎么会认识呢?”稍后,他就释然了。
“呵呵,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现在你可以随性遐想一下,什么人能和我这个糟老头儿呆在一起而不腻。”
第一时间,胡昂然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妮露的身影,之后他便否定了,自嘲的笑了笑,紧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