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过后，震荡的地面才渐渐平息下来。烟尘湮灭，整个城郊重新焕发出它的真实面目。可是，现场的情景不禁让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原先那团风暴之地下方，一道长达五十多丈，深不见底的沟壑豁然呈现在众人眼前。而麒麟正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道深渊不远的地方，浸没在血泊里。他的面部和眼睛早已恢复原样，只不过仍是一片赤红，而头颅及四肢正在微弱的抽搐，周身布满了凄厉而巨大的窟窿。
此时，胡宇洋和白虎已经走了过来，水洼那边平静一片，想来战斗已经结束。而神离在不知何时出现的炎鹖的搀扶下，也极为艰难的挪了过来。
胡昂然右手一松，雷鸣随即消失，挥挥衣袖，擦去脸上再度渗出的鲜血后，他也走上前去。
麒麟一个人，面色惨白得吓人，眼睛极力的睁着，可惜只能睁开细小的一个缝隙，怔怔的看着胡宇洋等人。半晌过去，见众人面上流露的神色不一而同，还在溢血的嘴角极不明显的勾起一个惨弱的弧度。
“哎！”胡宇洋闭目叹了口气，衣袖一甩，转身离去。
见胡宇洋走远，炎鹖才放开搀扶神离的手，随即扑倒在地，双手紧紧抓住麒麟垂打在地的手臂，垂泪呜咽道，“你宁可为了你的族人而……背叛组织，为什么就不考虑一下让组织助你光复你们一族呢？”
“呵呵，”麒麟凄苦的笑了一声，接着便是强烈的咳嗽，狠狠咽下一口吐沫后，他紧皱起眉头，幽幽道，“我……何尝不想？无奈天亦负我也！”
此时，麒麟双目猛然睁开，忿恨的直骂苍穹，“天地不仁，唾弃我赤火族，咳咳……，那又为什么要让我们一族存活于世啊？你他妈的是在戏耍我们吗？”
愤懑的声音，鄙夷的责骂着天地的造物主，在场之人无一不是心中一凛。
“那你又得到了什么？”
片刻过后，胡昂然冰冷的话语直刺麒麟心房，可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麒麟心寒透凉。
“为族人而牺牲的荣耀？无愧于赤火一族之人？”
说完，他也转过身，直追胡宇洋而去。现在最重要的，是立即解决战场的混乱，以及找出不见了踪影的叶天成。
麒麟模糊视线里透出的那个背影，看上去仿佛多了分疲倦和愤然……
第三卷 烽烟战火 第四十章 零之重组
夜华如水，夜色渐深。深沉暗淡的天幕，在狂风惊雷过后，已经疲倦的睡去。偶尔掠过一缕夜风，卷走了一丝凄凉，却带来了一抹惆怅。
现在的旭林城，再度归于平静。整个城郊，经过紧锣密鼓的清理，已然干净了不少。不过那浸渍了鲜血的大地，却是刺眼得紧。晚风一拂，沙尘纷飞，似有萧索之意。
在那道深不见底的剑痕旁，已经没了任何人影，留下了只是一滩血迹和突兀于天地的万丈沟壑。
至于守城的十五万众将士，在零之精锐卫士的血腥屠杀下，伤亡过半。剩余被俘的，胡宇洋慷慨的宣布，愿意并归“零”下的就编制到最基层；不愿意的，可以自行离开。只不过，他并不希望在以后的战场上再见到这些人。
随后，有三万多的士兵愿意加入，这其中包括了大部分原属于麒麟，镇守西北的士兵。而其余的，都统统放行了。
城郊最边缘地带，有几个小型的帐篷静静而立，避过了战火的侵袭，如今聚来了无数的人气。帐外，黑压压一片，全然不见地面突兀的巨岩凹地。每一块地域，或坐或站的挤满了一脸倦意的士兵和零之卫士。
不远处，一个最大的帐篷突显伫立。帐内，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胡宇洋沉思的侧脸。此时，他坐在高堂之上。在他身旁，胡昂然身板笔挺的默然而立，犹如一杆标枪。下面，分两边坐着白虎、神离、妖鬼以及炎鹖。
帐门口，一位不知名的男人双手环胸，昂首直立。此人长得虎背熊腰，大约三四十岁年纪，一头悠长飘扬的黑发弥散出桀骜不驯之气。他抿着嘴，脸部的线条十分明朗。在那刀刻般的面颊上，两个眼眶深陷进去，一双眸子散发着幽冷而深沉的光芒。两道如同剑刃的利眉，高耸的鼻梁，彰显出他的不凡气韵。他默默的站在那里，就如一块不可挪动的大理石，却又让人无法忘记他的存在。
在他前方不远处，跪着两个身着破烂盔甲的人。一个唯唯诺诺的低着头，另一个怒目以对的傲然昂首。正是叶天成手下的李遇和麒麟毒炎堂的副堂主黎日，他们二人猛战于神离制造的迷雾里，无奈最终力竭被俘。
胡宇洋冷冷的看着他们二人，漠然道，“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话音刚落，黎日就不屑的哼了一声，道，“既然叛出组织，我黎日就没想过失败后可能善终。唯一忿恨的，就是不曾想到这段逍遥快活的时间竟是如此之短。”
而李遇则脸色发白，哆嗦着没有言语。
“好吧，”胡宇洋摸了摸搭在座椅上的虎皮，眼光望向门口的那个男人，冷然道，“狮王，把他们拖出去斩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汗颜侧目。这倒不是他们惊诧于胡宇洋做出这个决定，而是“狮王”这个名头实在太过震慑人心。就连即将就土，被负于地上的黎日，也将目光投向那个男人。
但见那个男人面无表情，只是恭敬的朝胡宇洋抱了下拳，便走上前来，大手一挥，竟然一手将牛高马大的黎日提了起来，而另一只手也如拎小鸡般提起了兀自发愣的李遇，随后就如没事人般大步走了出去。
他就是那么的沉默，一直都没曾言语。
“主上，狮王不是失踪二十年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白虎见众人都是若有所思状，不禁心中着急，按捺不住激潮澎湃的内心，他霍然站了起来，有些激动的问道。
胡宇洋将手下压，提了口气，缓缓道，“既然狮王显身，那我也不再继续隐瞒了。”
“记得二十年前，尚且十六岁的狮王刚刚加入‘零’不久，但是他的实力，已经算得上组织里的翘楚了。比起你们六长老来，想必也是不遑多让。然而，这也是致使他一生疾苦的原因。”
“当初，年少轻狂的他向我提出了重新选拔长老的建议。我思量再三，也就答应了下来。后来便举办了那场比赛，以能力定胜负。记得当时参加的人实在不少，于是就采用了抽签决定对战的分配。无奈结果出来，他第一轮的对手便是大长老。尽管他十分出众，可惜青龙之威岂同小可。他败了，败得很惨。可是他的实力，仍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随后，我本想安排他做青龙的副长老，可惜青龙拒绝了，他也不愿意，于是就安排到了麒麟那边。不想他屡次不服麒麟的决断，最终离开了组织，从此便杳无音讯。”
此时，胡宇洋环视了一下在场众人，包括身旁一脸冷漠的胡昂然，低头沉吟片刻，才继续道，“可是对于这样的人才，我作为‘零’的创始者，是不希望错失狮王的。于是，十几年来，我一直都在暗中找寻他的下落。天可怜见，我终于在五年前找到了他。现在，他已重归‘零’下。由于他提出不想再现于人世，我便给他安排了一份秘密的工作。”
“此次带他前往旭林，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当初在路上遇见炎鹖副长老，他告知了我旭林的情况，对付十五万之多的士兵及一万有余的零之卫士。光我一人来统帅五万精英卫士，显然还欠缺凝聚力。于是我在封连搁置了两三天，等待狮王的到来。”
“现在总算上天不负有心人，我们一举歼灭了敌军势力，夺回了旭林。而如今的格林，已经在青龙长老的带领下，已经攻破了那条要道，正在进行最终决战。想必不出几天，格林必将成为我们‘零’的囊中之物。明日一早，我会去一趟格林。至于这里的事宜，我已全权委托给了狮王，他会替我告知你们以后的具体动向。好了，就谈到这里吧！”
胡宇洋淡然一笑，挥了挥手。
“主上，那麒麟的尸首呢？”
炎鹖左右看了看，一咬牙，站了起来，急忙问道。
“哎，他怎么也算我们‘零’原来的二长老，就火化了吧。”半晌，胡宇洋叹息了一声，闭着眼睛意兴阑珊的说道。
“哦。”小老头儿炎鹖轻声应了一下。
而起身的白虎则是黯然一叹，长久以来，他对麒麟是又敬又怕，现在故人已去，不禁有些怅然。忽然间，他猛的一拍脑袋，望向胡宇洋，道“主上，那个叶天成，到现在还没找到，就好像——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胡宇洋闻言，不禁蹙了蹙眉，沉思良久，才淡淡说道，“想他一个人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出了这旭林城，继续找，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之后，他又挥了挥手，就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帐内，渐渐的恢复了平静。其间，却充斥着一种很异样的气息。
此时，胡宇洋缓缓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看着胡昂然，道，“你怎么没有下去呢？
胡昂然漠然的面孔上终于浮现出些许微笑，随即正色道，“父亲有话对昂然说，昂然当然不会就此离去。”
“嗯，”胡宇洋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胡昂然找个位子坐下再说。
看胡昂然坐定，他的神情不禁一动，转瞬又摇了摇头，怅然道，“昂然，你又成长了！”
胡昂然心头一酸，旋又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物是人非，我有变化，也属正常。”
胡宇洋苦笑一下，听儿子这句话，怎么都不像他这个年龄该拥有的心态，忽而想到他总是出人意表的举止，不禁莞尔。清咳了两声，他肃容道，“昂然啊，此次你和白虎长老等人联手突袭旭林，尽管有铤而走险的嫌疑，但是你们却是功不可没。而你今晚的表现，我们众人都是有目共睹，也博得了大家的一致首肯。‘零’的命运，已经与你息息连在了一起了。”
“嗯，这是我应该做的。”胡昂然简单的应答了一声。其实，现在他最希望的是和父亲闲谈些家事，只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好，”胡宇洋拍案而起，直视着恢复漠然的胡昂然，朗声道，“里欧听命！”
胡昂然心中一怔，茫然的望向这个一脸肃然的父亲，旋即站了起来，躬身抱拳。
“从即日起，我胡宇洋赐予你‘修罗’的称号，直属于最上头的管制，仅听从我的调集！”胡宇洋言语激动，眼眶中似乎都有些雾蒙蒙的。
此言一出，胡昂然身形猛然一滞，讶异的目光中映射出胡宇洋微笑的面容。
接着，胡宇洋走了过来，郑重的拍了拍他的肩头，温柔道，“你母亲和姐姐都还很好，你尽管放心，东南小镇并没有染上战火的侵袭。还有，你要小心控制自己的力量！”
刹那间，有一股温热的气流沁人心脾。胡昂然再也禁不住自己的情绪，就势抱紧了父亲宽广的身躯，一颗泪滴，滚然落下。
承载了太多的忧伤，背负了过剩的血腥。这一刻，烙于灵魂深处的某个刻印，仿若受到了某种影响，淡淡化去。
昏黄的灯光，瞬间明亮了几分。照射到俩父子身上，映出一抹温情。
随后，二人促膝长谈，议定了今后的一些事情。由于局势已定，胡宇洋没有让胡昂然同他前去格林。而胡昂然也希望继续在外历练，自我成长。
夏季的夜，全然没有白天的炎热，微风中透出一种轻柔的凉意。鼾声四起的军帐外，士兵和卫士们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数百个守夜的士兵，却是精神抖擞，铮铮而立……
翌日清早，胡宇洋无声无息的带了数千的卫士，前往格林。
胡昂然遥望着那个端坐于神骏上的人影，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随行的队伍，蜿蜒绵长。西方的山头上，一个女子傲然而立。正是已经苏醒的凤凰。此刻，她的目光追随着马背上的人影，心里五味陈杂。美丽的容颜上滑落下两行凄美的泪水，可她并没有拭去，随后便形成一道醒目的痕迹。
也许，只有随着时间的久远，这道痕迹才会渐渐淡去。
昨晚，胡宇洋不惜耗费大量灵力，治好了身受重伤的两个女子。而堪称异术专家的神离在胡宇洋的帮助下，也终于解除了麒麟施展在魅幻和凤凰身心上的诡秘巫术。唯一可惜的是，由于当时胡昂然下手没有分毫留情之意，此二人的灵力恐怕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完全恢复。
早晨的太阳冉冉升起，吸收着这片拥挤郊区的慵懒之气。众人感受着温柔的阳光，纷纷伸展着双臂，慢慢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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