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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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龙-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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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目光一触及到那张青帘木床,整个气氛便沉下去了,灰蒙蒙中弥漫了一股道不明的气息,压抑着心口的起伏。

    “师父。”苏小曼慢慢走近那张木床,轻轻地唤道。

    苏小曼平静的眼波中映着那张昔日她所熟悉的面容。屋里很静,静得让她能清晰的察觉到师父那已经停歇了的呼吸声,而师父的神情却如往昔沉睡时一般。她轻轻握起师父的手,心底是那么的渴望,师父像往常一样缓缓睁开眼睛,翘起的嘴角荡着阳光般清朗的笑容,轻声唤着她——“曼儿”,充满着宠溺的味道。

    可是,师父那凹陷的两颊却狠狠地击碎了她的幻想,骨瘦的身子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师父所经受过的痛苦;提醒着她,师父紧闭的眼眸,再也不会溢出那别样的神采了。

    师父面上带着的祥和笑容,是在述说他的安详么?他那紧闭的双眸,是在拒绝她的挽留么?

    苏小曼的心里像是有一个人在用皮鞭狠狠地抽打,一道一道的血迹,一鞭一鞭的抽痛。而那个用皮鞭抽打的人,正是她自己。

    她没想到自己当初任性的出逃,再回来时,会变成这个样子。似乎她只是一个转身,而这一别,再见时,却已是天人相隔……

    “二师兄,师父是怎么过世的?”苏小曼的声音很低很低,像是在害怕自己的声音稍高,便会泄露了苦苦压抑的泣声。

    是的,师父不喜欢她哭。

    自小,师父就要她做一个勇敢的孩子。她跌倒了,师父就那样远远地看着她,不许任何人安慰她或是抱起她,任由她坐在地上不停地哭闹,而任何人都不许理睬她,直到她哭累了,见没人理她了,便会扯过自己的衣袖,鼻涕眼泪一把乱抹,然后自己爬起来。这时,师父便会带着他那张笑意满满的笑脸,突然来到她面前,接着会乐呵呵地将她抱回屋里,拿出山下淘来的小玩意哄她开心。

    师父最喜欢她的笑,他曾说过,“我们曼儿笑起来,就如清芙出水皓月凌空,美得无人能及呀!哈哈哈。”

    而师父的笑总是那么的爽朗,就像冬日里阳光带来的温暖。而这温暖,从师父停止呼吸那一刻起,就消失了。如清晨的露水,消失在阳光的照耀下,失去了踪迹,永远的不复存在了。

    “你下山后没多久,师父便让我也跟着下山了。听师兄说,自你走后,师父就因旧患在身,身子也越来越不济了,夜里偶感风寒,也要好长一段日子才会好,且常常觉得自己身子不爽,怕是病已入根……”

    “走之前,我是将药都配好了的,留下的药也足够师父用上大半年的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师父的旧患多年来一直是大家心中的一块心病,苏小曼在时都是由她配药扎针,细心调理着她师父的身体,所以她走时,特别有考虑到这点。离开时,师父的精神明明不错的,还时常和她吹胡子瞪眼的,怎么会……

    “大师兄说,到最后,连药也是无济于事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派人找我!”苏小曼的语气忍不住波动起伏,怒意明然,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在生师兄弟的气,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那时你……”秦平真像是并未打算将话说完,只是用余光扫了眼站在苏小曼身后的黄承安。

    ——很好!这么巧,那时他们正在私奔!

    “那你们可以找我鬼医师傅,她定会有办法的!”是的,如果找苏璟璇,或许一切都能改变。

    “找了,可是……和你一样。”秦平真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柔和,像是半点也没有责怪苏小曼的意思。

    ——这难道这就是无巧不成书?!

    苏小曼悠长的叹了口气,如今计较这些又还有何用?人死不能复生,师傅是鬼医又如何,难道能进鬼门关将师父救回来吗?!

    一阵挫败感涌上心头,药学鬼才又如何!她就连自己如此深爱的人,都无法留在身边……



………【99、最美是回忆】………

    山间的风带来了一丝清凉的味道。

    不知为何,夏日温度愈升的燥热也没能温暖苏小曼冰凉的双手。她独自坐在山间的小亭里,周身环绕的青山依旧,绿树葱郁鸟儿吟唱,静静的让人能听到大自然的呼吸和心跳。

    “师父,你到底想好了没有呀!我都快睡着了。”苏小曼趴在石桌棋盘边,郁闷道。

    “好了好了,丫头,别催我嘛,待会儿要是下错了子,那可就都怪你了哦!”说着,西泠掌门落下一子。

    苏小曼无奈地扫了一眼棋盘,抬起头挑挑眼问道,“你确定下这里?”

    掌门姑疑的看了苏小曼一眼,又低下头仔细研究了一会儿棋盘,神气地笑道,“我就下这里了。哼哼,丫头,你别又想使诡计诱导我走错棋。”

    苏小曼翻翻白眼,真是好心没好报呀,好不容易想当回好人,却被别人用那什么人之心,度她苏小曼之腹。苏小曼叹口气,边摇头边伸手落下一子。

    “师父,到你了!”显然,苏小曼落子的速度极快,而西泠掌门却恰好相反,自方才那一子落下后,便久久没了动静。

    苏小曼虽然习惯了她师父的慢节奏,但显然这回的节奏,比慢节奏还要慢。这不,她都陪周公下了一回棋回来了,这棋盘还是她睡着前时的模样。“师父,你倒是下子呀,待会儿太阳都得下山了,你徒儿我,也该饿了。”——

    下!他倒是想下呀。可这棋,横看竖看侧看俯看,不管怎么看。都没有他的赢面呀!他要往哪下?!

    闲的无聊,苏小曼研究了一会儿她师父那张苦脸上的神情变化。好心道,“师父,若是实在想不到往哪下,我教你一个好办法。”

    西泠掌门猛的抬起从棋盘上拔下来地脸,两只眼中迸发出炫目的神采。“什么办法?”

    “就是。先闭上眼睛。”苏小曼对着西泠掌门使使眼色,示意他配合,“然后,拿起一颗棋子。”

    西泠掌门不疑有它,依言从棋盒中拿出一颗棋子,问道:“接下来呢?”

    “接下来,就随便放在棋盘上一个没有棋子的地方咯。”苏小曼随口道。

    “你这丫头,我就知道你没好主意!看我不拍了你!”西泠掌门气急地一掌拍在苏小曼地头上。

    外人看来,只会觉得这西泠掌门一定是给气坏了。对着自己长得像朵小白花一样的徒儿也下得了狠手。但,除了西泠掌门外,只有苏小曼知道——这一掌看着狠。其实师父半点力都没用,一掌下来。就跟摸了一下她地头似的。这一掌就像师父的性子——刀子嘴。豆腐心。

    “人家哪有说错嘛,你下哪都一样呀。你自己看看,这不是下哪都一样是输嘛,何必还要想那么半天,浪费这灿烂美好的时光了!”苏小曼嘟着小嘴,满腔的委屈。

    被苏小曼这么一说,西泠掌门红着脸满是尴尬地咳了咳。好在他聪明,知道挑了这么块宝地来下棋,这里不仅风景好,空气好,最重要地是——还不会有人知道,他下棋输给自己徒儿这么丢脸。

    这样的场景一月要上演好几回,苏小曼也懒得炫耀了,站起来伸个懒腰,就要往门派的方向走。

    “曼儿!等等,等等,你要去哪?”西泠掌门急忙拉住她。

    “是师父你说的,陪你下一盘棋,就不追究我拿师兄试药的事情了呀。现在棋下完了,我自然就可以走了嘛!”苏小曼理所当然道——

    西泠门的众师兄弟们若是听到掌门与苏小曼之间的这笔交易,不知会不会有人接受不了自己如此尊敬崇敬的师父,竟然与苏小曼订下如此让人吐血晕死过去的不平等交易,最终血流不止含恨而终地。

    “可这棋……这不还没有下完的嘛!”西泠掌门很认真地指了指棋盘——这棋的确是还没有下完,他刚才没有上苏小曼地当,那颗棋子,他始终是没有落下。

    苏小曼彻底无奈了,忧愁地叹了一口气,她一甩头转身回到了刚才的石凳上坐下。“那师父大人这步棋,要到什么时候才肯落了?”苏小曼堆满满脸假笑道。

    “其实,想让我落子也不难。”掌门看着苏小曼,笑眯眯道。

    有这么便宜地事情?!让她相信天上掉馅饼,她相信。要她相信师父能这么轻易放过她,她一百一千一万个不相信。

    怀疑地看了掌门一眼,苏小曼也懒得唆,干脆道,“条件。”

    “这样。”西泠掌门伸手从棋盘上拿回几颗黑白棋子,依然笑眯眯地看着苏小曼。

    “就这样?那几颗够了吗?不如全都拿走了吧!”苏小曼摆摆手,无所谓道。

    西泠掌门瞪大眼睛望着她,激动道,“你……你愿意重新下?”

    “不愿意。”

    西泠掌门一听苏小曼这三个字,就跟泄了气地球似的,中气十足立马成了有气无力,“那你又说……”

    “你全都拿走了,这棋就算是下完了呀,我就可以走了。”她也可以好好回去睡个午觉。可怜地她,大中午的不但不给觉睡,还要被拉到这里来接受非人的劳役。

    “哼,真当是教会了徒弟,没了师父。”掌门将头一扬,生气道。

    想当初,这丫头的棋还是他教的。哪知,这丫头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自从教会了她以后,自己就再也没能赢的过她了!真是失策呀,早知道就留几手了。想当初,他也是打遍了西泠山也找不着敌手呀!如今风光不及当年就算了。俗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输在自己徒儿手中他也不计较了,可这个唯一能赢他。而且是他徒儿的丫头竟然不愿意陪他下棋,他这可就不高兴了!

    “明明是师父你耍赖嘛。还怪到人家头上!”让他拿走了几个棋子,待会儿他还不是输。

    苏小曼此时比她师父还郁闷。当初都怪她年幼无知,没有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当时年纪小,就看着了眼前这点蝇头小利,没经受住师父的诱惑。见着这黑白棋长得挺可爱地,就答应了跟着师父学下棋。哪知,这可爱的棋子后来竟成了她苏小曼无边无际的噩梦。早知如此,打死她,她也不要学!

    两人都不言语,掌门不再拉着苏小曼继续下棋了,苏小曼也不嚷着要回去睡觉了,两人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任清风拂过。小鸟嬉闹。

    “曼儿。”西泠掌门突然出声道,“若是哪天你离开了师父,师父可就再也没人陪着下棋了。”“那。师兄他们不是也会下地嘛!”

    “就他们那些家伙的棋艺哪比得上你呀,和他们下没劲。还是和你下有意思。”西泠掌门提着苏小曼地马屁一个劲猛拍——

    这师父。完全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苏小曼笑笑。跳到掌门身边坐下,缠着他道,“那,曼儿就一直陪着师父好了。”

    “哈哈,傻孩子,你长大了,总有一天是要离开师父的。”掌门用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抚过苏小曼倚在他肩畔的粉颊,语气中带着凄凉的风。

    “不要,我就一直陪着你,还有鬼医师傅。”苏小曼孩子气道。

    “哎,那怎么行,师父地年纪也大了,这身子,是一天不比一天中用了,也不知能不能看到你成亲……”

    “师父!”苏小曼扭头伸手捂住掌门的嘴,认真道,“师父,你不准胡说,有我在身边,你会长命百岁,活得比神仙还要久。”

    “哈哈哈,好!好!师父不说了,师父都听你的!”

    风继续地吹,吹得她脸上一阵阵的凉意,似乎在试图吹散她布满脸颊的泪痕,又像是,要带走她的悲伤,带走那长长久久的思念。

    眼前忽然出现一方手帕,接着,她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承安。”她轻唤。

    身后的身体微微地颤了一下,苏小曼觉得不对,马上转过头去,见到地却不是她想象中的黄承安。

    “二师兄。”她急忙从秦平真怀中逃开。

    秦平真看着苏小曼慌乱的身影,突然笑了,“如今,我连一个怀抱都不能给你了么?”那笑,有着明眼人都能读懂地苍凉。

    “二师兄,我……”再次面对秦平真,苏小曼确实觉得有几分尴尬。第一次,她逃婚下山,理直气壮地冲到他家去跟他爹谈退婚;第二次,她逃婚离开黄府,明目张胆地和黄承安私奔。而秦平真从未欠过她什么。

    他们俩自小一起在西泠门里长大,她从小就调皮,鬼主意又多,拉着秦平真大大小小的祸事做了不少,但不管闯了多大地祸,每回秦平真都会站出来,把所有地黑锅白锅都往自己身上揽。到后来,他们惹了祸,师父都不再问是谁做的了,因为那个回答雷打不动地十几年来都没变过。甚至有一回苏小曼惹了祸,而秦平真那时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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