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帮的兵器房由玄武堂看管,寻常兵器,只要坛主允许,即可领取,但喂过玄王之毒的武器,却必须由关礼天亲自发放,某人于某时领取几支长箭,某人领取几支短弩,都详细登记在册子上,免得被人滥用,祸害江湖,甚至自相残杀。两位弟子受到堂主夸赞,自然是心中欢喜,又听说有人前来接替,更是求之不得。以他们的身份,可以陪大名鼎鼎的马教主开怀畅饮,本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当下便将兵器库的钥匙交给关礼天,欢天喜地去安排酒席。他们却是哪里得知,一向被称为义薄云天,对黄河帮忠心耿耿的关堂主,这一次竟会犯天下之大不讳,不惜背负叛帮的罪名,要将黄河帮称霸武林的神兵利器毁掉。
库房宽阔幽暗,不见一盏灯火,浓厚的铁器味道于其间弥漫,令人倍觉yīn森。门外光线照shè入来,关礼天指着地上堆积如山的利箭说道:“这里共有一千个箭袋,每个箭袋装箭十二支,亦即是一万两千支毒箭。自胡庄主在悦来客栈被毒箭shè杀、殷千里莫名失踪之后,黄河帮对毒箭管理极之严格,除各坛坛主可以随身携带袖箭之外,所有毒箭,均存放在暗器库,若非万不得已,轻易不得使用。”
马天佑乍见如此多毒箭摆于眼前,兴奋之余又不禁倒抽了口冷气,说道:“能在数月之内制造这么多毒箭,黄河帮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帮,关堂主亦可谓是劳苦功高了。”
………【第三十章 尔虞我诈(25)】………
第三十章 尔虞我诈(25)
关礼天苦笑道:“只可惜,半个时辰之后,这些毒箭便会尽数付之一炬。”
马天佑见他似有不舍之意,突然用手一指地上堆积的毒箭,凛然说道:“你看那是什么?”
关礼天心中一惊,循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却是什么也没有看见,便笑道:“马教主休要吓我,这里除了毒箭,并无其他事物。”
马天佑摇了摇头,说道:“一支毒箭足可夺去一条xìng命,若是万箭齐发,将会尸骨堆积如山,到其时,江湖只是一人之江湖,再不复有其他门派。”
关礼天长叹一声,黯然说道:“关某当初铸造毒箭,只为对付契丹,确实不曾想过rì后之祸害。如今不惜背负叛帮罪名,销毁毒箭诛杀玄王,亦算是为武林之安危尽一点绵力。我们只有半个时辰,请尽快动手,时间一长,容易惹人生疑,若被其他堂中弟子发现,休说前功尽废,你我亦无法离得开黄河帮。”
马天佑嗯了一声,看着堆积在地上的毒箭,却不动手,皱起眉头说道:“凭你我之力,将一万两千支毒箭放进钳炉镕化,少说亦要一两rì功夫,如何能在半个时辰内完成?倒不如斩草先除根,把玄王杀掉,再回来销毁毒箭。”
关礼天摇头说道:“马教主有所不知,玄王乃本帮镇帮之宝,供养在镇魔殿中,由四大堂各自挑选四名武功高强且jīng明能干的弟子看守,若先去把它杀掉,必定惊动其他各堂。”
马天佑听他说完,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说道:“那该如何是好?”
关礼天成竹在胸,微笑道:“马教主不必担心,销毁一万两千支毒箭,只需一把火,半个时辰足矣。”
马天佑心中不解,说道:“箭簇乃生铁打造,如何能用火烧毁?”
关礼天笑道:“自玄王口中喷出的毒液,不须淬火,便可渗入铁器之中,变成碧绿之sè,一经遇热,却又会自铁器中流出,还原为rǔ白sè水珠。除袖箭之外,所有毒箭的箭杆均为硬木制造,可以燃烧,只要在暗器房中堆满柴草点燃,不消片刻,毒液便会自箭簇中流出,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烟雾。暗器房着火,帮中必乱,我们正好趁此机会前去斩除玄王。”
马天佑听得心中欢喜,抚掌说道:“事不宜迟,即刻动手。”
兵器房负责打造各类兵器,自然不缺柴草,在关礼天的指挥下,不须半个时辰,铁匠们已在暗器库中堆满柴草及木炭。关礼天手执火把,将草堆四处点燃,长长地舒了口气。心中却是明白,这一把火,在为江湖除去一大祸害的同时,亦把自己葬身其中。销毁毒箭,斩除玄王,虽然能够挽救很多人的xìng命,但不仁不义、勾结外人、背叛帮派的罪名,却是永远亦洗脱不去了。
马天佑看着似毒蛇般四处窜起的火苗,却是兴奋不已。即便rì后找不到殷千里,能够销毁毒箭,除去玄王,亦可以告慰胡易方在天之灵。况且之前曾受鬼山老人雪长陵传功授艺之恩,答应为他诛杀玄王,如今正好了却一桩心愿。唯一心中不安的,便是连累了关礼天。
想起鬼山老人,云遥的影子登时浮现眼前。那俏丽的身影,略带娇蛮的xìng格,多少次不经意流露却又令人刻骨铭心的情意,无一不令他心醉。当眼前的火光烧尽,应天教与黄河帮便会划分楚河汉界,rì后誓不两立,他与云遥之间,亦多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但他没得选择,为了武林安危,必须如此。
火势蔓延,瞬间充斥整个库房,箭簇上挤出一粒粒白sè水珠,在烈火中化为烟雾,那燃烧时发出的吱吱声,便似千万只老鼠无路可逃,嘶声哀求。
关礼天飞身掠出门外,却是空荡荡一片,非但不见那些铁匠踪影,远处亦不闻呼喊救火之声,偌大的黄河帮,突然变成了一座荒城,诡秘异常。心中正自忐忑,忽见四道人影自前面急掠而来,当先一人,竟是黄河帮帮主——展仝,那满挂寒霜的脸庞,比冲天而起的火光更加恐怖百倍。
屋顶之上亦尽是人影,除失踪的殷千里之外,四大堂下各坛坛主均已到齐。青龙堂为青衣,左胸处绣张牙舞爪青龙;白虎堂为白衣,左胸绣威风凛凛白虎;朱雀堂为红衣,左胸绣凶猛大鸟;玄武堂为黑衣,左胸绣神秘的龟蛇合体。这些坛主杀气腾腾挺立于屋顶之上,与自兵器房正门走来的展仝、薛忠、藤索臣、颜帅四人,形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人墙。
………【第三十章 尔虞我诈(26)】………
第三十章尔虞我诈(26)
若非对付强敌,各坛坛主绝少穿着这类服装。他们手中兵器各异,有刀、枪、剑、锤、钩……还有既可作防身武器,又可作暗器使用的铁算盘,但双手却是无一例外地戴着貂皮手套。但凡练武之人,除非在极yīn冷的地方,又或者是以防使用毒器误伤自己,在比武之时,一般不会戴着手套,一则有碍真气流转,二来欠缺灵活,兵器容易滑手。这些坛主戴着手套,一望而知,身上必定藏着见血封喉的袖箭。
一个帮主,三大堂主,加上二十余名坛主,这种阵形,乃黄河帮开帮以来绝无仅有,要想在这jīng英云集之中逃出生天,除非他是神仙。关礼天情知自己已成笼中之鸟,只好长叹一声,停下了脚步。
马天佑百毒不侵,对袖箭自然不足为惧,但见这些坛主对自暗器库中升腾而起的火光及浓烟视若无睹,心中却是大为奇怪,低声问道:“莫非暗器房里存放的不是毒箭?为何没人进去救火?”
关礼天心中亦觉奇怪,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苦笑道:“毒箭绝对不会是假,只是我们已成瓮中之鳖,想要去杀玄王,难于登天了。”
话音方落,忽见藤索臣跃至一旁,身形微蹲,对着一个丈余高的鼎炉双掌推出,口中喝道:“接招!”他有“玉箫银钩青面僵尸”之称,左手用钩,右手使箫,两种武功同时使用,招式怪异之极,令人防不胜防。自经谷如空指点之后,觉得以怪异兵器及招式取胜,终不如将一种武功练得炉火纯青,便弃箫不用。到后来功力渐深,索xìng连银钩亦束之高阁,但求凭jīng湛的yīn煞功力及一双肉掌纵横天下。
那鼎炉专为炼制兵器而用,重达六、七百斤,炉中炭火仍在熊熊燃烧,被他双掌一推,竟然贴着地面急驰,掠过之处,青烟滚滚,其间可见一点点晶莹白光闪动,便似乌去密布的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雪。
马天佑见那白光耀眼,心中一惊,失声叫道:“破雪!”当下不敢托大,提聚全身功力,抢前一步,伸出双掌对着急驰而来的鼎炉推去。
白光闪动之中,展仝眼神亦不禁变sè,旋即高声赞道:“恭喜藤堂主,竟然练成yīn煞功第二重。”
原来yīn煞功分为三重,第一重名唤“披霜”,运功之时,身体四周凝聚一层青雾,便似披上寒霜,与巴仲陵的“燃冰掌”有些相似;第二重为“破雪”,练至高级时,发出的真气可以将空气化为点点雪花,煞是漂亮,即使被掌风击中,亦会寒彻心扉;第三重名为“踏冰”,相传数百年前曾有人练成,六月天时过河,不用脱鞋,脚踏之处,河水即时冻结成冰,故此命名。因这种内功心法极为yīn邪,稍不留神便会走火入魔,重则全身僵硬、血液凝结成冰而死,轻者亦会损伤肌肤及五脏六腑,藤索臣的一张僵尸脸,便是拜它所赐。是以这种内功虽然厉害,却很少有人敢去修练。如今藤索臣能将空气变成点点雪花,可见他的yīn煞功已练至第二重。
鼎炉被马天佑双掌推击,倒退而回,稳而不急,既不见华丽的sè彩,也没有凌厉的破空声,但所经之处,却似一阵柔和的chūn风,将yīn煞功残留下来的青烟雪花吹散得无影无踪。
只要有足够力气,将一个六、七百斤的鼎炉击得飞出十余丈,本不足为奇,在黄河帮众坛主之中随便挑选一人,相信亦可以做到。但在击飞之中夹带风的凌厉、云的sè彩、雷的咆哮、电的光华,却非有jīng湛的内功修为不可。如果能将六、七百斤的鼎炉击得缓缓而飞,则说明此人控制功力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普天之下,并不多见。武学之道的最高境界,正是控制。
他这一推,连屋顶上的众坛主亦不禁耸然动容,当rì谷如空凭一已之力,于金顶上对决展仝等多名顶绝高手,依然谈笑自若,马天佑的功力,是否已经达到他那种境界?若真是如此,休说眼前这数十人,即便再加上千军万马,恐怕亦留他不住。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敌友莫辨,且武功深不可测的关礼天。
藤索臣使出yīn煞功中的破雪,本想炫耀一下功力,被展仝赏识,心中自然得意,此时见鼎炉缓缓倒飞而回,神情登时变得尴尬,与修习过镔铁神功的马天佑比试功力,岂不是自讨苦吃?正自思忖闪身避开抑或伸手去接,耳边忽起破空之声,站在一旁的颜帅白眼翻动,挥舞着流星锤向鼎炉砸去。
………【第三十章 尔虞我诈(27)】………
第三十章 尔虞我诈(27)
但听当的一声巨响,流星锤重重击在鼎炉之上,非但没有将来势止住,那鼎炉反似发了狂的巨魔一般,挟着呼啸之声,急速向前冲刺。颜帅大吃一惊,方待收锤退开,却是为时已晚,一股刚劲无比的力道自流星锤上的铁索传来,震得他五脏六腑翻转,一连倒退了几步,方始稳住身形。
原来马天佑同时修习轩辕心经及镔铁神功两种内功,前者如海般深厚,后者似箭般凌厉,先以轩辕功力推动鼎炉缓缓前进,一经受阻,登时触发蕴藏在轩辕心经之中的镔铁神功,鼎炉便似箭般向前疾shè。颜帅功力比藤索臣还差上一截,自然是承受不住。
那边薛忠见势不妙,急掠而出,以一双铁掌将鼎炉推过一边,沉声喝道:“无知狂徒,竟敢在黄河帮撒野,趁早束手就擒,好饶你一命。”
展仝脸上寒冰已然散去,换上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兴奋,轻咳了一声,缓缓说道:“太迟了,即便是谷如空再生,今rì也要教他有来无回?”
薛忠仍不甘心,虽然明知眼前这个年青人与自己水火不容,毕竟那是女儿最心爱的人,若他命丧于此,女儿必定会终生痛苦,为了女儿的幸福,也顾不得太多了。退回展仝身边,低声说道:“他身上有御赐免死金牌,不如先向关堂主问清楚焚烧暗器房的原因,再作计较如何?”
展仝瞪了他一眼,突然哈哈笑道:“莫非薛堂主认为,关堂主才是纵火的主谋?”
若换了聪明人,此时正是挑拨离间的大好时机,但马天佑始终是马天佑,即便身处险境,仍是本xìng不改。两个轻跳,落在了展仝面前,抱拳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关堂主被在下胁迫,不得已跟随而来,却无法阻止在下纵火,算来最多不过是失职之罪,展帮主素来爱才如命,相信不会与他为难。”
展仝大拇指一翘,赞道:“够爽快,不愧侠义本sè。”旋即脸sè一沉,冷笑道:“马教主自恃有免死金牌,觉得本座不敢杀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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