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杨延昭面有难sè,沉吟不语,心中已明白了几分,愤然说道:“是展仝?……王钦若……抑或是……”
杨延昭见他激动得身躯微微颤抖,长叹一声,截断他话头说道:“此事牵连太大,涉及整个中原武林,况且又是无心之失,若能忘怀,便由他随风去吧。坚持下去,只会重蹈当年之辙,为如今的应天教招来灭顶之灾。”顿得一顿,复又说道:“黄河帮势力庞大,与朝中大臣交往甚密,以后处事,还应小心为上。”
两人各怀心事对饮片刻,杨延昭一推酒碗,长身而起,呵呵笑道:“与马兄弟对饮,乃人生之快事,奈何今rì元宵,要回家中陪伴母亲,寄下之酒,他rì再饮。”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大步离去。
………【第二十九章 又见江湖(13)】………
元宵灯节,被视作东京三大节之一,自正月十五开始,举城狂欢数rì,至十九才收灯。一到夜晚,但见千家万户张灯结彩,金碧相shè;箫鼓齐鸣,响彻云霄;俊男美女携手赏灯,尽显风流;更有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声嘈杂十余里,端的是热闹非凡,一派太平景象。
马天佑心中牵挂浣儿,无心欣赏,径直回到雅逸居,见门庭冷清,里面亦不闻欢歌笑语,微觉失落,便问道:“大家都出去赏灯了吗?”
守门的两个教众毕恭毕敬地说道:“大家见教主不在,吃完酒便出门游玩去了,只剩下圣女和水姑娘两人在家。”
马天佑心中一酸,眼泪险些流了出来,挥一挥手,说道:“你们亦去赏灯吧,家中自有我来守护。”快步走到浣儿房门前,举起沉重的手,轻轻敲了三下。
“是水姑娘吗?我已经入睡了,有事明rì再说吧。”里面传来浣儿柔柔而又微显慵懒的声音。
珠帘低垂,无法望见屋中人影,马天佑听见那柔柔的声音,心中一暖,伸手又再敲门,低声说道:“浣儿开门,是我啊。”
话音方落,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浣儿似燕子般掠了出来,怔怔地看着马天佑,象似在看怪物一般,茫然问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马天佑见她眼圈发红,似乎刚刚哭过,心中更酸,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柔声说道:“不是做梦,马大哥真的回来了。”
这段时间与云遥朝夕相对,柔情蜜意,却不知竟冷落浣儿,如今再抱她那柔得似水的娇躯,心中别有一番滋味,只觉得今生今世,此两人同样重要,缺一不可。
浣儿瑟缩在他怀中,便似迷途孩童突然间看见亲人一般,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哭得片刻,突然一把将马天佑推开,急急问道:“遥儿妹妹呢?她没有回来吗?”
马天佑见她手忙脚乱地抹去眼泪,整理云鬓,便似犯了错一般,心中更是难过,说道:“遥儿是我妻子,你与我亦有婚约,是我不好,厚此薄彼,把你冷落了,从今之后,无论去到哪里,我都要把你带在身边。”
忽闻一声轻叹,水鱼儿推门而出,口中吟道:“美人捲珠帘,深坐顰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这四诗,出自唐朝诗仙李白写的《怨恨》,马天佑虽然不知道,却亦从诗中听出她所说的乃是浣儿痴痴等待自己回来的心情,便说道:“水姑娘是怪我冷落浣儿妹妹吗?”
水鱼儿微微一笑,说道:“**苦短,寂寞更长,手掌是肉,手背亦是肉,岂有怪与不怪之说?教主能够回来陪伴圣女,已是极为难得,算得上是不失偏颇了。”
马天佑经她一说,心中舒服许多,笑道:“元宵佳节,水姑娘不陪我那三弟去观灯,却留在家中清修,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了。”
水鱼儿幽幽一叹,说道:“小女子潜心问道,本不通人情。况且你那三弟自命风流倜傥,不甘寂寞,与浈水教何教主打得火热,出双入对,满城皆知,如今温香软玉在抱,又岂会将我这等丑陋女子放在眼里?“
浣儿见她眼中露出惆怅之sè,急忙将话题引开,对马天佑说道:“遥儿妹妹呢?马大哥是不是跟她吵架了?”
马天佑双手一摊,苦笑道:“自来只有她教训我,何曾见过我敢跟她翻脸?更何况,她已是我的妻子,即便不对,我亦会让她三分。”进入浣儿房中,将rì间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
看着他一脸的无奈与痛苦,浣儿不觉心如刀割,眼泪又流将出来,叹道:“你们真是多灾多难,好不容易有夫妻之份,却突然杀出个薛夫人,活生生扯开,比薛堂主更不近人情,怎不令人感慨?”顿得一顿,似乎明白了些甚么,复又幽幽叹道:“其实亦怪不得薛夫人,为了丈夫的名声,她不得不如此。既然她不愿容纳,强迫不得,我明rì收拾行装,自回桃花谷,马大哥再去把遥儿妹妹接回来,便不会有阻碍了。”
马天佑吃了一惊,顾不得水鱼儿在旁,一把捉住她的柔荑,说道:“使不得,薛夫人不让遥儿与我在一起,只是为了应天教与黄河帮之间的恩怨,妹妹即便离开,亦是无济于事。更何况,我曾经答应要照顾你一生一世,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亦绝不会让你孤苦一生,重蹈叔娘之辙。”
浣儿心中感动,伸出青葱玉指,轻拍他手背,笑道:“离开不过是权宜之计,待薛夫人肯认你这个贤婿之后,我自会回来。”
马天佑板起了脸,负气地说道:“妹妹若想让我愧疚一生,尽管离去,我绝不阻拦。”
浣儿见他生气,急忙柔声安慰,然后目光转向水鱼儿,问道:“水姑娘足智多谋,通天文晓地理,能知过去未来,你来说说,我该不该暂且离开?”
自听马天佑说出rì间之事,水鱼儿便眉头深锁,一言不发,似在苦苦思索,此刻闻言,竟似不觉,待浣儿伸手轻推她香肩,突然唰一声站了起来,对马天佑抱拳一揖,说道:“哎呀,我险些忘了,xìng命攸关,刻不容缓,小女子这便辞别教主,去办一件大事。”
………【第二十九章 又见江湖(14)】………
马天佑与浣儿惊讶无比,同时站了起来问道:“水姑娘要去哪里?”
水鱼儿摇了摇手,说道:“两位莫问,rì后自会知道。”
马天佑张开双手拦在她面前,说道:“江湖多变,凶险四伏,水姑娘孤身离去,难免让人担心,不如等到明rì天亮,我叫三弟陪你如何?”
水鱼儿正sè说道:“小女子乃修道之人,自会趋吉避凶,教主莫要担忧。此事关乎人命,拖延不得,必须今晚启程,否则你我皆后悔终生。”
马天佑见她说得严重,不敢阻拦,说道:“水姑娘要去多长时间?”
水鱼儿略一沉吟,说道:“时间无定,看缘份吧。”去马厩中牵了马匹,顶着寒风离开雅逸居,消失于漫天烟火之中。
浣儿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凄然说道:“水姑娘真可怜,元宵之夜,却要独自离去,武兄弟难道不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吗?”
马天佑心中酸楚,牵着她的柔荑,轻叹道:“缘份天定,强求不得,只盼她平安无事便好,否则我那三弟必会心中不安。”
无移时,马天佐、黄戟、武尚文、廖青云、夏雨田等人陆续回来,听说水鱼儿连夜离开,担心之余又觉惊讶。廖青云**一推武尚文肩膀,说道:“元宵之夜,独自偷欢,冷落了佳人,武兄弟犯了大错啦,还不快去追回来?”
武尚文与水鱼儿相处rì久,虽未越雷池,但情愫早生,闻言心中亦觉后悔,点头说道:“我这便去把她追回来。”
马天佑一把将他拉住,摇头说道:“她通晓法术,能卜知过去未来,若要离开,纵然将天地翻转,亦未必能够找得到。”
众人在大厅中坐定,听马天佑说出rì间所遇之事后,唏嘘不已。黄戟喝下一杯叶明秀温好的酒后,赤脸发光,说道:“不出遥儿姑娘所料,黄河帮盟主令牌在手,果然要大张旗鼓招揽天下英雄。如今钟英加入,势力更胜以往,大家不可不防。”
马天佑长叹一声,说道:“黄河帮声势烜赫,高手如云,与朝廷又是关系密切,招揽各路英雄,无非想对付我应天教,若趋其锋芒,恐怕巢毁卵破,死无葬身之地。”
武尚文一拍桌子,怒道:“二哥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黄河帮可以招揽各路英雄,应天教为何不可?待应天阁建成,我教已成气候,正好与他黄河帮一决雌雄。”
马天佑摇了摇头,正sè说道:“如此一来,中原武林必定大乱。马某人岂可为了一已之念,让万千人火拼,血流成河?”
顿得一顿,复又说道:“中原武林,大多与应天教有仇隙,若得知我要追查当年攻打绵山之事,必然俱去加入黄河帮,图个靠山。更何况黄河帮拥有见血封喉、无药可救的毒箭,各路英雄谈之sè变,谁会加入应天教,去跟他作对?”
此言一出,尽皆默然。在黄河帮的毒箭面前,除非拥有金刚不坏之躯或似马天佑这种百毒不侵,有谁敢说来去自如?黄戟握着酒杯,脸上光芒逐渐褪去,沉吟半晌,说道:“教主有何打算,莫非要放弃报仇?”
马天佑神sè凝重站了起来,双手举杯作一环请,说道:“在下得蒙诸位相助,出生入死,不胜感激。黄河帮势力庞大,与之对撼,无异自取灭亡。待喝过这一杯,大家各散东西,再莫理报仇之事,若是有缘,天涯海角,必有再会之时。”将酒一饮而尽,虎目噙泪,眼中尽是不舍。
众人站了起来,面面相觑,拿着酒杯,不知如何是好。忽见武尚文喀嚓一声将酒杯捏得粉碎,伸手一抹溅到脸上的酒水,大声说道:“谁若是怕了黄河帮,喝完酒尽可离开,反正我是铁了心要跟随二哥,一rì不查出真凶,便会留在这里。”
夏雨田呵呵一笑,说道:“武兄弟休要激动。我等跟随教主,只为意气相投,非为富贵,如今有难,正当同甘共苦,岂有各自飞走之理?”
武尚文在他肩上打了一拳,大笑道:“好兄弟。这一杯便不喝了,劳烦叶姑娘再温酒,重新喝过。”
马天佑见众人不愿离去,只好作罢,说道:“既然大家情同手足,我亦不愿看见有人遭遇不测,从今之后,无我命令,凡事不得轻举妄动。”目光转动,复又说道:“尤其是三弟和天佐,入暮之后,若无人陪伴,断不可独自出门。”
马天佐见他眼神带着诡异,心中一惊,忖道:“莫非他已看穿了我的行踪?”但大哥发话,却不敢不从,与武尚文对视一眼,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九章 又见江湖(15)】………
东京的元宵,比任何地方都要热闹,自正月十五开始至十九,华灯如星,闪耀天地,整座都城,欢歌笑语,彻夜不眠。尤其与契丹两国交好,签下盟约永不侵犯之后,这一年的元宵,更是比以往热闹百倍,直到正月廿五,满街耀眼的华灯方逐渐撤去,慢慢回复平静。
在这段时间里,浣儿受尽马天佑百般呵护,虽然芳心喜悦,但想起云遥之事,却是如鲠在喉,总觉不妥。眼见正月将过,这rì清晨突然骑了汗血宝马,独自一人离开京城,望郑州方向疾驰而去。
她的心在滴血,刺骨的寒风,割划着柔嫩的肌肤,却是全然不顾,为了马天佑与云遥,她宁愿选择孤独。眼泪在风中飘舞,旋即凝结成晶莹的寒冰,洒落一地的绝情。
当云若冰接到禀报,带着侍女行出,看见浣儿俏生生站在黄河帮大门外之时,心中不觉惊讶,旋即冷冷说道:“圣女屈尊前来找老身,不知所为何事?”
浣儿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说道:“惊扰夫人,委实过意不去。但遥儿妹妹已是我教教主夫人,理应回应天教居住,今rì前来,便是请她回去,望夫人开恩。”
云若冰冷笑一声,说道:“小女顽劣,到处闯祸,怎配得上做教主夫人?圣女容颜靓丽,天下无双,若我是男儿之躯,见过你之后,对世间女子,绝不会再看一眼。马教主莫非还不知足?”
浣儿听她说话,心中已明白几分,微微一笑,说道:“我把遥儿妹妹接回去之后,即刻远离京城,……不再与马大哥见面,请夫人放心。”
她表面在笑,内心却有如刀割,离开一个深爱着的人,已是非常大的勇气,“永远不再见面”这句话却舍不得说了。
云若冰怔了半晌,轻叹一声,说道:“你我同是女人,何曾看不出你的苦心?圣女何必非要为难自己?我不让遥儿回去,委实另有苦衷,若真为她着想,请圣女速与马天佑成亲,让她绝了这份心,从今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她守她的独木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