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旭rì初升,万道金光遍洒之时,焦通已连败两人。一为扛山豹郝畦,使一根齐眉棍,力大无穷,交手不足五个回合,便被焦通以深厚内功震成重伤,吐血不止。另一人乃胭脂刀奚霭芳,绰号便是武器,手执一双薄如蝉翼隐泛红光胭脂刀,其快无比,可惜他遇上的是武林第八高手,不及三个回合,被转堂拐震断右刀,连带赔上三根肋骨,疼得晕死过去。
焦通连败两人,出手之狠辣,较之黄博更甚,群雄中不少人脸上已露出愤怒神sè。忽听一声尖啸,一身形瘦削,嘴上留着稀疏胡须者手执弯刀跃出,指着焦通说道:“滚地鼠乐尝,前来领教焦大侠武功。”他与郝畦、奚霭芳本是结伴而来,如今见两人均成重伤,本来应该留下照顾,况且三人武功势均力敌,焦通不到十个回合便连败另外两人,他强要上场,能讨到什么便宜?
但他却另有想法,不能力敌,或许可以智取。凌空虚劈一刀,身形忽地缩作一团,就地翻滚起来。
焦通天生瘸腿,绰号地缺。乐尝号称滚地鼠,武功一如其名,在地上滚来滚去,专门攻击下盘,最适合战场上砍削马蹄之类。他这门独特武功,对着天生缺陷的焦通,可谓正是相克。他滚动的速度极快,前滚后翻,身随心动,刀随身转。倏忽之间,绕至焦通身后,弯刀贴着地面,带动一抹尘土,向他那似金鸡dú lì般的左足削去。
其时焦通尚未来得及转身,急忙跃起,凌空转动拐杖,向身形倦缩在地上的乐尝点去。只听铛的一声,玄铁拐杖戳在石上,火花四溅,却无法击中似老鼠般溜滑异常的乐尝。身形尚未着地,足下劲风又起,弯刀已算好他落足之处,自身后疾削而来。
绰号地缺,下盘功夫果然不足,乐尝贴着地面连劈十数刀,竟然迫得他上窜下跳,狼狈不堪。耳边听得场外喝彩声响起,心中恼怒,眼珠一转,跳起避过身后削来的弯刀,凌空身形却不转动,手拖拐杖,亦无任何动作,待弯刀自足底削过,身形急坠,背向乐尝单足落在地上。
乐尝虽然贴身地面,翻滚中却亦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见焦通这次并不转身还击,似乎已算准自己一刀削出,必然会迅速转到另一方位,心中冷哼一声,身形突然停止滚动,双脚交叉一错,向焦通左足剪去。双脚绞上单足,似撞在铁柱上一般,只听喀嚓一声,乐尝右脚**过猛,脚骨登时折断。
焦通面无表情,单足似插入石中,纹丝不动。耳边听得脚骨折断之声,手腕轻旋,拐杖在身前转了个圈,卜一声击在乐尝左脚足踝之上。
双脚对单足,本是占了大便宜。乐尝却想不到对方那瘦骨伶仃、风吹即倒的单足,在双脚夹击之下竟然变成钢铁一般坚硬。右腿折断,已知不妙,左足踝又被杖头击中,疼彻心扉,身形连滚,滚出数丈之外,握了双刀挺立而起。
岂料尚未完全立起,双足便已疼得知觉全无,轻飘飘似腾云驾雾,哎呀大叫一声,自云端跌落地面,连翻数个跟斗方始坐了起来,以手按住双腿,全身抖个不停,脸sè一下变得煞白,汗珠狂涌而出。
展仝脸sèyīn沉得可怕,这落败三人均来自郑州,平时与他关系不错,虽然没有加入黄河帮,对他亦是敬重有加,言听计从,此刻只一眨眼功夫,郝畦身受重伤,奚霭芳肋骨折骨,乐尝更惨,右腿折断,左足踝骨受拐杖一击,已成粉碎,若无神医妙药,只怕要终生与拐杖为伴。当下沉声说道:“今番旨在挑选武林盟主,率领中原武林共同抗击契丹,当点到即止,焦兄身为武林第八高手,出手如此狠辣,即便夺得武林盟主之位,恐怕亦大失人心,rì后如何凭盟主之威信统领武林?”
焦通冷哼一声,神态倨傲,说道:“刀剑无眼,赛场如战场,死伤在所难免。方才若非全力而为,躺在地上的恐怕是焦某人了。”
展仝心中有气,却觉他所说的话亦非全无道理,口气软了下来,说道:“无论谁当武林盟主,只要能够服众,才不负朝廷之望。为着大宋苍生着想,还望大家本着以武会友之心切磋技艺,能不伤人则不伤人。”转过身去,对薛忠说道:“薛堂主之前曾以我黄河帮名义拜会太叔神医,请他出山,在武林大赛和他rì战场上为我武林人士及官兵将士疗伤,如今武林大赛已然开始,为何还不见他出现?身为一代神医,在江湖上声名显赫,若不思报国之心,岂非愧对‘神医’二字?”
………【第二十四章 试看鹿死谁手(29)】………
薛忠神sè极不自然,嗫嚅片刻,说道:“属下确实前往拜会过太叔神医,晓以利害及大义,但他隐居多年,雄心已灭,不愿再涉足江湖。况且他已与杜姑娘结为夫妇,以杜姑娘的恶名,仇家遍布天下,如今在场便有不少,神医若是出山,她必然跟随,以我中原武林人士宁死不屈xìng情,即便身受重伤,见杜姑娘在场,绝对不愿接受太叔神医的治疗,如此一来,反而伤了大家和气,对众志成城极为不利。依属下所见,他不来反而更好。”
他这一番话说得堂而皇之,其中却是存了私心。当rì受命邀请太叔包生出山,却趁机将受伤的女儿送去治疗,临走前对太叔包生说,若是云遥伤好非要坚持去看武林大赛,便由他陪伴一起上山,了却展仝这桩心愿;若云遥已经完全忘记了武林大赛,或是心灰意冷不想观看,他这个神医便仍旧继续隐居,千万不要提起武林大赛之事。
他这一番私心,可谓大矣!但为了那颗掌上明珠,明知帮主必然责怪,却不得不这样做。见云遥果然没有在金顶上出现,心中暗自欢喜。
马天佑没有出现,他更是欢喜。只要马天佑不当武林盟主,一切好说。女儿情窦初开,本是极寻常之事,只要女儿喜欢,对方身家清白,即便武功低微,又或是穷得响叮当,亦无所谓,因为对他这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黄河帮青龙堂堂主来说,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但天意弄人,世间这么多人,女儿偏偏却喜欢与自己有深仇大恨的应天教教主——马天佑。
这是一段孽恋,他必须阻止。商玲珑当众迫马天佑与浣儿成亲,他明知云遥必定伤心yù绝,却觉未必不是好事。只希望从此之后,女儿能够对马天佑心灰意冷,抛却这段情丝。但他又非常了解这个宝贝女儿的xìng格,只要她喜欢的,天下间恐怕无人可以阻止。在他心中,隐隐觉得这两人之间不会就如此罢休,始终有一rì会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每逢想起这些事情,心中便觉害怕,甚至不愿听到有人提起马天佑的名字。若是马天佑当上武林盟主,女儿又与他纠缠不休,他这个青龙堂堂主,将会是如何尴尬?马天佑不来参加武林大赛,他当然开心。
而令他更为开心的,却是昨晚展仝竟然神sè凝重的对他说:马天佑在上山途中已被剑衣盟众人联手击毙。这不谛是一个天大喜讯,从今之后,他这个青龙堂堂主又可以抬起头来做人了,而女儿亦不用再受到更大的伤害。
展仝语带不悦的说道:“如此说来,太叔包生是不肯出山了?”
薛忠目光闪烁,说道:“属下以为武林大赛只是点到即止,即便受伤,亦是轻微,料不到大家为了争取武林盟主之位,竟然以生死相拼。请帮主放心,他rì两国交锋,属下无论如何也要把太叔神医请来,为了天下苍生,他必定不敢不从。”
展仝点了点头,说道:“如此有劳薛堂主了,展某要他出山,并非为了一已之私利及面子,确实是为了大宋江山及万千生灵着想。”
那边不到一柱香功夫,焦通又连败两人,目光似利芒般在群雄身上扫shè,嘴里说道:“还有哪位英雄上场赐教?”
他的语气软了许多。方才上来两位壮汉,均是满脸怒容,一报名字便即动手,仿似要把他撕成碎片方解心中之恨。他知道,已经触犯了众怒。中原武林,不怕死的果然很多。这次开始轮到他心虚,那两人武功与他相差甚远,可以说是不堪一击,但他却是手下留了情,只轻轻将他们击倒。
之前对郝畦等三人下重手,其实另有想法。他当然知道,如果不顺应人心,即便当上武林盟主,rì后亦难以统率武林。他之所以要下重手,只不过想杀鸡儆猴。与昨rì相比,场上忽然又多出数百人,密密麻麻几乎布满金顶,那些俱是迟到之人,迄今为止,尚有人陆续赶来。如此场面,若不速战速决,再来两三个像黄博那样的高手,他这个武林第八高手亦难以登上武林盟主宝座。
他非要争夺这个武林盟主,只不过是为了一个赌约。
他的语气变软,群雄的怒焰亦跟着熄灭,在凌厉的目光扫shè下,反而低下头来。
焦通连喊三声,不见有人应战,脸上又回复倨傲神情,拐杖柱地,在秋风中好整以睱。
忽闻铃声叮当,一人大步而出,拱手说道:“风铃帮摧花铃伏地老鸡前来领教焦大侠武功。”
………【第二十四章 试看鹿死谁手(30)】………
他一报家门,即时引来满场笑声。老鸡这个名字,已足够奇特,再加上摧花铃这个绰号,更加令人忍俊不禁。
焦通斜睨一眼他腰间金铃,目光又落在他手上的金刀,微笑道:“金刀金铃,家底丰厚,难怪摧花无情,若让你当上武林盟主,天下间又不知有多少美女要惨遭毒手了。”
刀上金光流转,耀眼生辉。老鸡反唇相讥:“缺金缺银者老鸡见过不少,似阁下这般缺土,着实罕闻,相信连盐嫫看见,亦要避而远之。”
无盐、嫫母,世间丑女。焦通天生跛足,被强加绰号“地缺”。地与土相通,老鸡说他缺土,字面看来,意思与地缺相似。焦通平生最恨人说他跛脚,闻言单足站立,玄铁拐杖前探,厉声说道:“废话少说,兵器上见高低。”
铛的一声,老鸡以刀背将拐杖架开,身形一转,金刀带出满天光华,向焦通腰间斩去。
老鸡的名字虽然引人发笑,但他的武功却令人不敢小觑。金刀展开,在叮当铃声中,忽尔泛起滔天金浪,宛若岭南深秋成熟的稻子,在秋风中一望无际,起伏不定;忽尔又变成一道金线,挟着呼啸之声,似流星般在原野上飞驰;忽尔又变无数金sè萤火,指指点点,飘飘渺渺。招式多变,攻时大开大合,刚猛沉稳;守则门户森严,令人无隙可寻。
焦通越战越是心惊,对方招式娴熟,功力深厚,自己一连攻出三十多招,竟然丝毫占不到便宜。不由赞道:“岭南偏僻之地,竟有如此绝顶高手,老夫真是失眼了。”
老鸡生xìng风流,喜欢无拘无束,本来无心争夺盟主之位,但风铃帮与应天教已结成盟帮,飞天银鱼昨晚又多次提及要助马天佑一臂之力,让他登上盟主宝座,方才见他跃跃yù试,便将其拉住,低声笑道:“你的武功比不上这个武林第八,上去无疑是自讨苦吃,在应天教圣女面前莫要损了形象,不如让我老鸡上场,无论胜负,亦算是给了应天教一个交代。”
见焦通称赞,便笑道:“能与武林第八高手过招,捱上数十个回合,老鸡已经是脸上有光。若论武功,岭南虽然偏僻,但高手却是不少,老鸡充其量不过是个三流角sè,与本帮的帮主及风流倜傥护花铃相比,委实相差太远。”
他这一番话表面谦虚,暗中却在讥讽焦通无知。飞天银鱼见他抬举自己,心中感激,轻摇折扇,偷偷看了一眼浣儿,见她容颜光泽,肌肤胜雪,站在人群中宛若仙女下凡,根本不须找寻,目光轻扫,一眼便能看出。神态举止,与昨rì大不相同,不禁心中欢喜,却不敢再看第二眼。
原来浣儿昨夜自怨自艾,对月垂泪,后来被马天佐安慰,心中舒服许多,知道马天佑与云遥在一起,不会有xìng命危险,索xìng放下心来,陪大家喝了几杯酒,然后才回行馆歇息。暗忖只要过得明rì,若是仍不见马天佑出现,应天教诸人必定同去寻找,只要能见着他,云遥是如何态度,亦不重要了。抛开心事,一晚饱睡,容颜又回复如初,在仙境般的金顶上,依然是一枝独秀,无出其右。
风铃帮乃岭南第一大帮,焦通早有所闻,见老鸡武功高强,虽然明知他话中有刺,怕飞天银鱼等人轮流而上,却亦不敢狂妄,嘿嘿一笑,便算了事。
激战了一个时辰,眼见rì将中天,焦通心中更是焦燥,身形越转越快,玄铁拐杖快疾轻灵,挑、戳、扫、劈,一招紧似一招,将刀圈压得越缩越细。
老鸡身前身后皆是杖影,挥舞金刀左封右格,汗湿衣衫,知道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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