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转经络内的真气。
醒来时;四周昏黑依旧;唯有东边天海交接处涌动着一线赤艳的红光。许宣口渴难耐;抓了块浮冰;用真气融化成温水;捧着喝了。海东青呀呀尖啼;又捕了些鲜鱼给两人充饥。
吃饱喝足;海东青又驱逐着那两只狼雕;悬吊着许宣;继续朝北飞翔。
王重阳则时而御风飞掠;踏波踏行;紧随着他们身后。若是常人;在这极寒北海飞上小半时辰;就已精疲力竭了;但他真气深不可测;奔掠了两个时辰仍面不改色。
许宣又是羡妒又是佩服;暗想:“难怪狂妄如林灵素;也将这小子捧得甚高。我若有他这等本事;又何惧大仇不报?”念及父母;登时心痛如绞;又想:“这小子天资虽高;心思却极为单纯;打败他固然不易;从但要想他口中套出‘先天神功;的奥秘;却未必是件难事。等我修成‘白虎皮图;的两大绝学;要想报仇;又复何难”
思绪飞转;正盘算着如何借着与他交手之机;刺探其秘;那蛇圣女的元神恰好又醒来了;厉声怒喝道:“王重阳;我说的话你当耳旁风么?快快将这小子大卸八块;丢到海里喂鱼”
许宣哈哈笑道:“老贱人;只怕你徒弟和我来来回回斗上几千合;总也杀不死我;看得你急怒攻心;先给活活气死了。”
和王重阳使了个眼色;又一前一后地追斗起来。两人剑相交;光浪炸舞;所到之处;怒涛掀涌;海鸟惊飞;看似战得舍生忘死;难分难解;实则却都各留了几分力;点到为止。
若是蛇圣女神魄俱全;两人这番佯斗自然逃不过她的法眼;但此时她残存在王重阳体内的神识不过十之一二;实在难以看清端倪。就算起了疑心;也只能怒叱乱骂;无可奈何。
待到圣女重新昏睡后;两人又在浮冰上休憩了片刻;继续循着海东青的指引;追寻青龙。
如此且战且歇;一路北行;又过了六日。海面的浮冰越来越多;昼短夜长;一天中能瞧见太阳的光景不足一个半时辰。夜里躺卧在浮冰上时;空中的星星已稀少得看不见了;只有一道道绚烂的极光流丽乱舞;变幻万端。
蛇圣女残存的魂魄日渐微弱;时醒时睡;清醒的时间也如这北海的白昼;越来越短。
若说两人起初的“激斗”;还有几分装模做样;只是为了敷衍蛇圣女;到了后来;已是越斗越认真;越斗越入迷;纯粹成了惺惺相惜的切磋武技了。
王重阳的修为虽然远胜许宣;却从许宣的“一阳指”与“阴阳五雷**”里获益良多;颇有醍醐灌顶之感;而许宣更似进入了一个琳琅满目的宝藏;隐隐之中;仿佛想到了“先天八卦”与“后天八卦”的神秘关联;却又千头万绪;难以言表。
这一天;红日初升;蓝黑色的海面上漂满了晶莹闪光的浮冰。两人正一前一后地朝北飞掠;忽听西南边传来“呜呜”的号角声;转头望去;风帆猎猎;五艘乌黑的三桅战船正朝此处驶来。
海东青呀呀尖叫;啄击着那两只狼雕;迫使它们转向朝东边折行。正觉不妙;忽听王重阳喝道:“许兄小心”“嗖”地破风激响;一支箭矢旋转着朝左侧那只狼雕射来。
许宣一凛;猛地拽紧绳索;急速俯冲。岂料那支箭矢竟突然划了道诡异的弧形;变向急转;闪电似的穿入狼雕的背脊;登即毙命。
回风箭他心中陡沉;难道来者竟是那海陵王完颜迪古乃?念头未已;“咻咻”激响;又是两支箭矢交错飞旋着疾射而来。
剩下那只狼雕惊啼着奋力振翅;他指尖连弹;气箭接连不绝地朝那两支箭矢冲去。那双箭却如长了眼睛一般;螺旋乱舞;瞬间便已冲到眼前。惊怒交迸;本能地一记“地水师”;挥掌朝来箭拍去。
“地水师”;上卦为坤;坤为地;下卦为坎;坎为水。地下有水;数量无穷;水流所向;顺势而行。他身在连绵浮冰之上;下方是淼淼汪洋;正与此卦吻合。内外交感;真气顿时从“坤门”、“坎门”呼啸涌向右臂。
“轰”四周惊涛狂涌;浮冰冲天;登时将那两支箭矢撞得粉碎。他与王重阳切磋了六七日;“一阳指”运用得越发得心应手;这一掌轰出;威力之强猛连他自己也吃了一惊。
那几艘战船上响起一片喧哗;忽听有人用女真话叫道:“大家住手;济安太子是太子殿下”那声音颇为熟悉;似曾在哪里听过。
凝神远眺;当先那艘战舰的艏舱上站着十几人;全是金国鞑子打扮。一个浓眉虬髯的魁梧男子满脸惊喜激动;朝着许宣遥遥挥手;赫然正是那夜救起的金国葛王完颜乌禄。
许宣只道他早已葬身汪洋;想不到竟会于此重逢;心下大喜。这鞑子王爷既然活着;又带来了这么多金兵;就算找不到青龙;救不回那公主;也无碍他的复仇大计了
王重阳飘然落到他身边;皱眉道:“奇怪;许兄;你不是临安药商之子么?为何人这些人时而称你为‘帝尊;;时而又称你为济安太子;?”他长居蓬莱;虽不知山外之事;但这些日子以来;从众人口中听来许多传言;拼凑在一起;也大致了解些来龙去脉。
许宣一凛:“糟糕;这小子是个直肠子;若将我的底细抖搂出去;那就可前功尽弃了”
当下正色道:“王兄;既然被你知道了;我也就不隐瞒了。我是金国的皇太子;小时被魔帝掳去;迫我父皇出兵攻灭宋室。我誓死不从;被他掳到了江南;又带至蓬莱;才有了这种种事由。若不是这些金人认出这支我从小带在身边的翡翠玉笛;我也已忘了自己的身世。”
一边信口胡诌;一边念头飞转;盘算着一旦王重阳泄漏口风;当如何借众人之手将他杀了灭口。他对王重阳亦敌亦友;虽有惺惺相惜之意;但更多的却是羡妒之情。此前以为完颜乌禄等人已葬身汪洋;为了救出公主;证实自己“济安太子”的身份;才决计与王重阳联手屠龙。但此时情势已变;计划自然也就发生了变化。
王重阳不知他已起歹念;信以为真;点头道:“原来如此”想到他从小被魔头掳去;颠沛流离;不由更起了同情之心;道:“许兄;我听说‘一入侯门深似海;;皇宫里人心最是险恶。你重返金廷;要多加小心。”
第一卷人间世 第一百九十三章 兀术
那五艘战舰风帆鼓舞;越驶越近。众金人争相拥到舷边;张头探脑地眺望着许宣;窃窃私语;显然都对这失踪多年的“济安太子”极为好奇。
不等船身靠近;完颜乌禄便已从船上跃落冰洋;满脸喜悦地踏冰奔到许宣面前;纳头拜倒;道:“太子吉人天相;逢凶化吉;诚我大金之幸”
许宣问他如何得救、又因何到了这里;才知那夜“狼雕号”被青龙撞沉后;幸存的百余人跃入小船;被风浪卷得四下离散。完颜乌禄倒也命大;在海上漂了一日一夜;居然遇见了金军巡海战船;将他救了起来。
完颜乌禄压低声音;道:“太子殿下;据说那掳走公主的妖兽;就是上古时被女娲大神封镇在蓬莱的青龙。前些日子便已现身北海;搅得人心惶惶;谣言四起。都元帅为降那妖龙;率兵亲征……”
都元帅?许宣一怔;不待相问;却听主舰上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淡淡道:“乌禄;这就是你说的济安太子么?”听在耳畔;直如闷雷滚滚;震得他呼吸一窒;气血翻腾。
抬头望去;艏舱上站着十几个华裘锦服的金国贵族;说话的乃是一个苍白瘦削的黑衣人;斜眉入鬓;双眸凌厉冷峻;个头不高;却似鹤立鸡群;让人一眼便能从人群中望见。左手斜握着一柄漆黑的龙角长弓;方才那威力奇猛的“回风箭”应当就是他发出来的。
许宣与他目光交视;心中一凛;颈背上的汗毛全都立了起来。此人看似病恹恹的;却如渊停岳峙;挟着让人莫名窒息的威霸气势;那双眼睛更似能洞彻一切;让人无所遁形。
船上登时安静了下来。完颜乌禄毕恭毕敬地起身行礼道:“启禀都元帅;正是济安太子他身上的这支翡翠玉笛;就是当年昏德公献给都元帅之物。都元帅献给陛下后;陛下赐给公主;公主又转赠给了太子……”
许宣脑中嗡地一响;突然想起“金国都元帅”是谁了;敢情眼前这黑衣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金国四太子金兀术
他从小敬慕岳少保;对金人恶行义愤填膺;最厌恨的人莫过于完颜兀术。这厮屠城掠地;搜山检海;几乎扫荡了整个中原;手上更不知沾染了多少大宋百姓的鲜血。说到“金兀术”三字;宋人无不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食肉寝皮。
许宣听多少人说过这混世魔王;绘声绘色;直将他描摹成青面獠牙、三头六臂的妖类;想不到居然是个身高不过六尺的病痨鬼在他心里;也不知多少次曾幻想过直捣黄龙、砍下金兀术脑袋的情景;此时见到这活生生的真人;反倒脑中空白;心跳如撞;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恐惧了。
完颜兀术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看不出任何表情;直到完颜乌禄说完了;才淡淡地道:“来人;将这冒充太子的逆贼绑起来”
众人脸色齐变;完颜乌禄愕然道:“都元帅……”
完颜兀术冷冷道:“乌禄;大家都夸你聪睿冷静;怎么今日竟如此糊涂?汉人有句话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济安太子失踪时不过五岁;身上带着这支价值连城的翡翠玉笛;如果他真活着;要么早就被人送回皇宫;换取荣华富贵;要么早被抢了玉笛;丢在林中自生自灭。又怎么可能携着玉笛;平平安安地长到这等年纪?”
许宣又惊又怒;哈哈大笑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大的能耐;竟能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从戒备森严的御苑里将我这太子掳入深山;抛下悬崖。今日才知原来是你都元帅”
众人哄然大哗;完颜兀术却依旧如磐石岿然不动;似笑非笑地扬起眉毛;道:“小贼;你胆子倒不小;死到临头;还竟敢信口雌黄;反咬本王一口……
许宣一不做二不休;纵声笑道:“我胆子再大;又怎比得过你谋逆篡位;暗杀太子嘿嘿;你擅权专断;结党营私;假意辅佐我父皇;杀尽了反对你的忠臣元老;犹嫌不足;还设计除灭父皇的所有子嗣;他日好将皇位禅让给你的儿子。是也不是?”
他曾听府中食客说过;金国鞑子杀孽深重;招来报应;引得鞑子皇帝子嗣断绝;又曾听说;金兀术这些年权势熏天;封爵“越国王”;官登太师、令三省事兼都元帅;成为凌越鞑子皇帝之上的真正统治者。位极人臣者;必遭种种怀疑、毁谤。拿这谋逆的罪名来砸他;必中要害。
完颜兀术双眸果然闪过一丝愤怒之色;蓦地一拍船舷;沉声道:“放肆给我拿下”众人面面相觑;只怕许宣真是“济安太子”;谁也不敢率先动手
许宣哈哈笑道:“怎么;让我说中了?兀术老贼;为了让你儿子登位;你可真是处心积虑。除掉我这太子;又杀了我妹妹完颜瑶;连其他宗室子弟你也不放过。今年端午;你先是安排你儿子率炮舰攻击金山寺;妄想刺杀赵宋狗皇帝;立下不世奇功。眼见不成;又让他随着王文卿寻找蓬莱;夺取‘女娲石图;。嘿嘿;你听王文卿蛊惑;以为儿子有他相助;就能降伏青龙;改变大金国运;成为天下人眼里的真龙天子;是也不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杀人如麻;终于报应到了你儿子身上”
他每说一句;众人神色随之一变;听到最后一句;更是惊哗如潮。完颜兀术身子微微一晃;喝道:“你……你说什么?”
许宣知道已掐中了他的软肋;念头飞转;笑道:“你有眼无珠;所托非人;怪得谁来?王文卿狼子野心;觊觎炼天石图;;早就吞了青龙的魂魄;变成那孽畜;将你儿子吃下肚去了半年没消息;你想必也猜到了大概;所以此番才会兴师动众;亲征北海;来降拿青龙;是也不是?”
金兀术的儿子的确被献作人祭;王文卿也确实化作了青龙;但此青龙非彼青龙;魔化后的王文卿更未曾将金国小王爷吞入肚里。他故意说得模棱两可;似是而非;一则激使兀术自乱方寸;二则嫁祸给王文卿;即便他恢复神识;被金人找到;也跳进黄河洗不清。
完颜兀术握弓的手青筋暴起;脸色涨红如紫;显然已狂怒到极点。不等他说话;身边的一个亲信已抢身拔刀;朝着众人厉声大喝:“都元帅命你们将这小贼拿下;你们聋了么?再不动手;杀无赦”
金兀术治军严厉;令出如山;众金兵不敢忤逆;纷纷大喝着跃下船;潮水般卷过跌宕的浮冰;朝许宣冲来。
海东青呀呀怒啼;翎毛尽竖。王重阳挡在许宣身前;高声道:“各位;有话好好说。他是不是贵国太子;仔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