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涟和扣儿脸色煞白，簌簌发抖。扣儿连连磕头，抖着声音回道：“是……奴婢立刻去办。”
又一碗热腾腾的桂花莲子羹端来，龙慕渊亲自接过，走到床前，看向床上的田小果。
才几日的功夫，田小果娇憨的面容愈加清瘦，显得她的小巴更加尖细，眼睛也更加大了。
她懒懒地斜倚在床头，无神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的一棵杨柳。
“在看什么？”龙慕渊压下心头的焦虑，柔声问她。
田小果连头也没抬，眼珠子也没有转一下。
“饿了吧？吃点东西好吗？”
田小果仍是一动不动。
“你到底是怎么了？”龙慕渊终于发火了，“你这样不吃不喝是为什么？是针对我吗？是怪我怨我将你带回教里吗？我这么宠你，难道只是希望你待在我身边也不可以吗？”
田小果眼皮也没抬一下。仿佛是具木偶，没有感觉，没有思想，更没有生命。
龙慕渊心痛了，心慌了，两手抓住田小果的肩膀，摇晃起来。
“你说话呀？抬头看我一眼！不要这样对我，你听到了没？”
田小果的发丝被摇乱了，可是她的眼神仍是空洞而茫然。
“宝贝，你是在报复我吗？”龙慕渊声音哽咽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你。我只是希望你仍陪在我身边，再也不要离开我。我只有这点愿望，你为什么就不能答应呢？”
田小果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迷茫而忧郁的眼眸转向了龙慕渊。龙慕渊发现他的心脏怦怦地急跳起来，握住田小果肩膀的手不禁更紧了一些。
“我不是现在正在你身边吗？”田小果幽幽地说。
“不，我要的不只是一具躯体，我要的是你的心呀。”龙慕渊猛地把她抱进了怀里，低语道，“小果，别不要理我，别这样折磨我了。吃饭吧，好吗？你整天不吃不喝，我都快急疯了。你这样下去，身体要垮的。吃饭吧，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门外的清涟和扣儿听到龙慕渊这样低声下气的恳求，不禁大为感慨。有谁会想到，冷酷无情的教主会对一个小女孩如此在意呢？
“可是，坏哥哥，我真的吃不下呀。”雾气涌入田小果曾经明亮而清澈的眼睛，她无力地说道，“我也想吃点。可是，不管什么，一进嘴里，都索然无味。而且，我也不觉得饿，真的，坏哥哥。我不想为难你，可是，我是真的吃不下。”
“你骗我。你是那么喜欢吃。一点点蜜饯都会让你开心半天。你不可能吃不下的。”龙慕渊眼里写满了不信。
“你不相信就算了。”
田小果轻叹口气，不再理会他，转眼又望向窗外。
“你不要再看了。和我说说话，好不好？”田小果对龙慕渊的漠视，使他感到郁闷难解。
“坏哥哥，说什么呢？我不知道能和你说些什么。”
“你……”龙慕渊盯着她，恨不得将她的嘴翘开。
“什么都好，说说你从哪来，曾经的生活，我所不知道的生活好吗？”
“我不想说。”
“为什么？”
“因为一说到我曾有过的生活，我就很想离开这里。可是，坏哥哥，你肯定不会同意的，不是吗？”
龙慕渊无语。
是的，他无法答应田小果离开她。
他知道她象只小鸟一样向往着自由的天地，可是一想到一放开她，她会飞得无影无踪，他就感到痛苦，直觉地要排斥。
就算，要折了她的翅膀，将她关在金丝笼里，也好过她一去不返。
他硬下心肠，冷然地说道：“不管怎样，你一定要给我吃饭。”
“……”
“你听到没有？把它吃了！”他舀了一汤勺桂花莲子羹，喂向田小果的嘴里。
田小果把头一扭，嘴角撞到汤匙，那勺桂花莲子羹洒在了衣襟上。
“不好吃是吗？你说吃什么都索然无味，想必是厨师做得不好。”龙慕渊冷冷地看向她，直吼了起来：“来人，去将厨房里做这碗羹的厨师的心给我挖出来！”
田小果眼皮一跳，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门外传来回应声，眼见着龙慕渊的命令就要执行下去，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又将消失在这个世界。
“为什么你这么喜欢杀人？”田小果心痛地朝他喊着，却有气无力，声音沙哑而低落。
“杀几个人算什么？只要你肯吃饭，把他们全杀光也没关系。”
田小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有些心灰意冷：“你要杀，就连我也杀了吧。”
“我为什么要杀你？”龙慕渊有些急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就是杀光了全天下的人，也不会杀你！”
“你不要杀厨师，我不吃饭，不是他的错。”
“那你愿意吃饭了？”龙慕渊逼问。
田小果心中又苦又涩。
“只要我吃饭，你就不杀他是吗？”
“嗯。”
“好，你把碗拿来吧。”
龙慕渊端着碗，亲自又舀了一勺羹，想要喂她。
田小果淡淡地说：“我自己来吧。”
龙慕渊长眉一皱，很不高兴。但是，转念一眼，小果毕竟愿意吃饭了，终是件喜事。他忍住没有发火，将碗递给她。
小果吞了一口，皱起了眉头，表情很是痛苦。
“怎么了？”龙慕渊自己也尝了一口。
羹甜而不腻，气味芬香，令人食欲大增。
田小果正想答话，“哇——”的一声，忍不住将刚吞下的羹又吐了出来。这一吐，仿佛是将洪水开了闸一般，田小果连连干呕，将胃中的酸水都吐出来了。
龙慕渊顿时慌了手脚。
“小果，你怎么了？该死的，一定是这羹有问题！”
“不……不是的！”田小果一边干呕，一边紧拉着龙慕渊的衣襟，眼中闪着泪光，“不要，不要去杀人了！我……我只是胃不舒服，吃不下而已。”
“怎么会这样？来人！去叫大夫来！快！”
×××××
田小果捂着肚子，躺在床上，满脸痛苦之色。床上，纱幔垂下，一只瘦弱而纤细的手腕伸出去。
大夫神色紧张，正在为她把脉。
“怎么样了？她到底怎么了？”龙慕渊焦急地瞪着大夫。
大夫被他的冷眸一扫，吓得一个哆嗦，几乎无法把脉了。
“回……回教主，小姐她郁结于心，影响了肠胃，以致食欲不振……”
“郁结于心？”龙慕渊冷冰冰地目光象刀子一样刮向大夫。
“是……是，简单的说，小姐是因为满怀心事，才抑郁成疾，食不下咽，肠胃不畅。”
“那要怎么治？”
“小人，小人开副调理肠胃的方子，小姐按时服药，可以缓解病情。”
“混蛋！怎么只能缓解？我要的是根治！”
“是……是！”大夫颤抖着匆忙跪下，连连磕头，“教主，此方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那还等什么？立刻开治本的方子！”
“可是……请恕小人直言，小姐此病，表面上是肠胃不适，实则是心病。这心病乃要用心药医。小人想请问小姐，最近可有些不开心的事？”
龙慕渊心中一沉。
心病？
他怎会不知小果的心病呢？小果渴望着江湖，向往着江湖，她喜欢交朋友，看美男，喜欢象只无忧无虑的鸟儿在蓝天下飞翔。可是，他却折断了她的翅膀，将她困在了笼中。
“如果……能够控制她的病，调理好她的肠胃呢？”
“教主……请恕小人斗胆直言。小姐这病由心病而起，如果只是调理，只怕无法达成效果。严重的话，只怕……”
“严重的话会怎样？”龙慕渊的声音里夹着一丝不容忽视的紧张。
“严重的话，只怕小姐会得厌食症。这人若长期不吃不喝，必然会油尽灯枯，只怕将来神仙难救。”
龙慕渊心底一颤，一股惶恐不安的情绪摄住了他。
“那么，强行让她吃呢？”
“这个……教主，小姐的肠胃已对食物起了抵触的反应，这一切皆由心病而起。小人还是那句话，要想治本，必先去除心病。”
龙慕渊沉默不语。
“退下吧。”他无力地朝大夫摆摆手。
大夫一颗几乎跳出胸膛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地。虽然奇怪刚才还咬牙切齿凶神恶煞般的教主怎会突然之间如此无奈，甚至眼中还闪过一丝挫败的神情，但是，只要能离开这里，大夫再不作他想，连滚带爬地走了。
掀开纱帐，龙慕渊定定地看向田小果，伸手抚向她的脸。
田小果本能地朝床里面畏缩了一下。
龙慕渊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眼神黯然，却再无力发泄他的郁闷和怒气。
第2卷 第53章 骆云天到来
“你……就这么怕我么？”他长叹一声，苦笑道，“你在惩罚我是吗？眼看着你一天天地虚弱，不仅是你痛苦，我更痛苦，你知道吗？”
龙慕渊紧挨着她的身子坐在床边，将她抱起，搂在怀中，修长的手指磨搓着她细嫩的脸庞。
“宝贝，你知道吗？自从我当了冥煞教的教主，只要是我想要的，就从来没有得不到。金钱，地位，别人的敬畏和崇拜，想要的人命，这些，没有一样我是得不到的。可是，直到遇见你，我才发现，在这世上，还有我龙慕渊得不到的。你是这样纯洁，好象一张白纸，让人忍不住地想在上面描画，只留下属于我的印迹。”
田小果身子颤抖了一下。
“你就是我的宝贝。我想把你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我喜欢看你笑，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你，我的心便充满了满足的喜悦。你不懂男女之情，我想是因为你还太小了，所以一直在等你长大。可是，等着等着，却发现喜欢你的男人越来越多，而你，投向我的目光也越来越少。我的心充满了害怕，你知不知道？”
田小果的泪涌进了眼眶。
“我从来没有这么在乎过一个人，这么渴望将一个人留在身边。我是个孤儿，还不懂事的时侯，就被冥煞教的上任教主收养，除了我，他还收养了很多象我这样的弃婴。他要我们叫他干爹。干爹把我们养大，在我们能跑能动的时侯，他教给我们武功。然后，开始叫我们自相残杀。每天他给我们吃的饭只有一半。他说，只有把别人除去，才能抢到饭吃。每个人为了吃饱饭，便想尽办法将身边的人除去。干爹曾收养一百个弃婴，但当我们十岁时，只剩下十个。然后，他开始让我们和野狼厮杀。”
“坏哥哥，别，别说了。”田小果心中大恸，抱着龙慕渊哭了。
还不到十岁的孩子，为了吃口饱饭，要被迫残杀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伙伴，这样残酷的事情，他怎能说得如此云淡风清，平静自然？
龙慕渊拍了拍她的背，淡淡地说：“一个从懂事起就会杀人，在和野狼的搏斗中长大的人，你不能期望他象你一样，心灵纯洁得象张白纸。在我眼中，人命就是这么回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不狠，就没法活到现在，还当上冥煞教的教主。我只是想活着，不再受人摆布。宝贝，其他人的命在我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但是，你不同。你太善良，让人无法真正地伤害你。所以，我想拥有你，就象拥有我很小的时侯便失去的一个梦。你能理解吗？我只想你留在我身边，只要天天能看着你，我的心才是完整的。这些，你能明白吗？”
田小果抬头，看见他眼中的急切和痛苦，不由呆了。
她一直感觉龙慕渊有他孤独和让人心疼的一面。却不料他的成长历程却是这般残酷。如果说他无情，那么那个已死去的前任教主，他的干爹，不是更残忍吗？
可是，自己象只金丝雀一样被囚在这里，也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啊。
“你，还是想走？你就这么讨厌我？”
龙慕渊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淡去，终于沉入一片黑暗。
田小果低着头，没有回答他。
两人正静默间，从门外传来清涟的声音。
“禀教主，田管家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龙慕渊长眉微皱。他将田小果轻轻地放开，扶着她躺回床上，看着她的脸，忍不住俯下身，亲了亲她的脸颊，柔声道：“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来。”
直到龙慕渊离开了房间，田小果仍